《維多利亞》影評：現代女性的驕傲和憂愁

法國的純喜劇片往往賣座不叫好，但文藝片導演拍喜劇會格外討巧。好看又有品，珠斯迪納·梯耶（Justine Triet）執導的最新電影——《維多利亞》（Victoria）算是個成功案例。這名年僅38歲的女導演2013年曾被《電影手冊》（Cahiers du Cinéma）列入法國新生代電影人之列，此次拍了部集荒誕和浪漫於一體的愛情喜劇片，各大媒體給出爆表評分，上映不到一個月，入座率蟬聯全國票房之首。

男與女、人類和動物、個體和社會、荒誕和秩序、工作和生活、原告和被告、白天和黑夜、陽光和憂鬱、成功和失敗。《維多利亞》是幅現代女性畫像，也是部能把矛盾和對立玩味到極致的電影。

這一切要從女主角在心理診所看病的一幕開始，「我的生活亂透了」，她喃喃自語。客廳雜亂，各路衣物無章地擺放在各個角落，兩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她們光著背只穿著小褲衩自娛自樂，很難想像房子的主人是名女律師。但當維多利亞狂飆英語，把抱怨她工作忙而提出辭職的男保姆罵個狗血淋頭時，女強人的本色才盡顯無疑。

白天在外，她是個光鮮且小有名氣的刑法律師；晚上在家，她結交不同的陌生男人同眠共枕獲得慰借，個人生活一團糟。這還不算，一場婚禮徹底把她拉入麻煩的深淵。本來是別人喜慶的日子，好友文森卻惹上官司，被女友告上法庭，指控他暴力行兇，維多利亞被迫出來為他辯護。在同一個婚禮派對上，她還偶遇此前的客戶薩姆，他之前是個毒販，陰差陽錯借住在維多利亞家客廳併兼任小孩保姆。

為朋友辯護有不少風險，其間她因疏忽被罰，停職半年賦閑在家。更糟糕的是，維多利亞發現自己的「藝術家」前夫正把她的職場案例寫入博客，曝光了不少隱私，導致她險些被人追殺。「當我們落入深淵之底時，卻發現裡面再也沒有洞了」，她自嘲說。

比利時演員維吉妮·艾菲拉(Virginie Efira)挑大樑，擔任女主角，把維多利亞這一法國熟女的角色詮釋得恰到好處，她性感嫵媚、隨性率真，雖然個人生活陷入窘境，但依舊積極嘗試各種方法療傷，改變自我，內心強大到讓人妒忌，是個神經有些大條的樂天派。

維多利亞參加婚禮時身著金色裙子，讓人過目不忘，穿衣人和衣服一樣，閃閃發光特別耀眼，「你的美，便是你的力量」，套用片中一句話形容她最合適不過。她獨自一人去看心理醫生、三番五次求占卜神婆為自己算命、也會到按摩店釋放雜念，或跟不同的炮友訴說自己的爛攤子。獨立和孤獨有時是對冤家，搞不好會如影隨形，這或許是現代女性的驕傲和憂愁。

法國大文豪福樓拜說，「包法利夫人是我」，導演梯耶也可以說，「維多利亞是我」。2013年，梯耶的首部長電影《索爾菲雷諾之戰》(La Bataille de Solférino)講了2012年法國大選前，一名電視台女主持緊張慌亂的一天，裡面同樣有個忙到焦頭爛額的女主角、無助的小孩、人渣前夫和男保姆。導演自己臨近不惑之年，事業處於上升期，生活里可能比倆女主角還要忙，同樣是無法時刻陪伴自己的女兒，這樣看來，她的生活跟影片的故事輪廓有幾分相似。

「40歲時我們被生活』迫害』的差不多了，在殘缺的友情和愛情面前總有些被動。拍一個20歲的姑娘？我對此毫無興趣。」這是導演原話。

她美術出身，拍了幾年的紀錄片後才嘗試拍長電影，在她的戲裡，人物和社會，甚至是個體和時代互動頻繁。猴子自拍、小狗出庭作證引發媒體狂歡、人類痴迷社交網路、當今社會追求效率和表現、信息時代引發隱私保護的探討、現代人陷入性愛睏惑等等在八十多分鐘的影片中展現無遺。

梯耶作為編劇，台詞快短狠，又點到為止，包袱一個接一個，節奏緊湊，沒有尿點，通過幽默打造她眼中的「一花一世界」，把時代病一一點出來。電影好看之餘，她頭頂上的那個「作者電影人」（film d』auteur）的精英稱號也不至於淪陷太深。

男女主角相擁而吻，影片以happy end結束，俗套又美好。兩位男女主演——艾菲拉和文森·拉科斯特（Vincent Lacost）習慣出演些傻白甜的大眾電影，或許事業到了瓶頸期，最近相繼同個人風格鮮明的精英型導演合作。艾菲拉在保羅·范霍文的新電影《她》中亮相，拉科斯特出演帕斯卡爾·鮑尼澤爾(Pascal Bonitzer)新電影《立刻馬上》的男主角。《維多利亞》上映，說兩人從此晉陞到法國一線演員行列，毫不誇張。

法國「作者電影」和大眾電影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像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梯耶遊走於個人風格和大眾文化之間，頗有伍迪·艾倫之風，或開啟法國電影的新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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