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徵專題】佛及其圓形的象徵｜戴強

【象徵專題】佛及其圓形的象徵｜戴強

原創 2016-10-24 戴強 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

佛及其圓形的象徵文 | 戴強

（本文創作於作者在2014級心理分析專業兩年課程研習期間）

作者簡介

戴強東方心理分折研究2014級2年心理分析專業優秀畢業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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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我穿開檔褲，玩尿泥的時候就聽大姨說起過一個夢境：一位與外公非常交好的活佛來我們家了，金光閃閃地聳立在我們家四合院的大門道中，耀眼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睛。不久就傳來消息，這位活佛圓寂了。大家都很震驚，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活佛如此之巧地出現在大姨的夢境中？後來的事情發展更證實了這個夢的神奇之處。轉世靈童尋訪隊找到了我們家裡。因為活佛之前曾親口對我外公說過，他圓寂之後要轉世到我們家裡來，因此喇嘛們自然就找來了。

這個夢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塵封在我的腦海之中。許多年後，在我開始學習中國文化與分析心理學之後，又重新解讀這個夢境的時候，我有了更多的理解，從心理學意義上的理解。活佛光臨我家，象徵轉世的去向。老家的大門進入後有個走廊，稱為大門道，即通道，通道象徵過渡與連接，也就象徵中陰階段，象徵轉世，也許大姨在做夢的那一刻，活佛正在圓寂。

在明白了這些象徵意義之後，隨著學習的深入，又開始了新的思考：大姨這一輩人，兄弟姐妹包括我母親共有五個，為什麼只有大姨會有這樣的夢境，而其他人沒有？印象中，他們五人與活佛的接觸機會是均等的，大姨也無特殊的經歷，為什麼她能夠如此準確的預見活佛的圓寂？

這樣的問題我也拋給了佛教專家和國際分析心理學會的大師。目前我比較接受這樣的理解：我們一切的心理現象均包括在阿賴識之中。《攝大乘論》中將阿賴耶識解釋為「攝藏」。攝，為統攝和包含的意思。人類感知外部世界的除了五大感官功能之外，還有我們的意識，此六識均為人類表層的心理現象。末那識為我們的意識所依賴存在的部分。阿賴耶識統攝前七識，為一切心理現象之根本。它統攝一切的種子，可以說一切意識的、無意識的內容均包含在阿賴耶識裡面。

於是我的理解是我大姨的阿賴耶識中或許與活佛的確有某種特殊的聯繫，我們可以理解為佛緣。表層心理現象隨著人類的發展越來越強大，深層心理的生存空間也許就越來越狹窄。換句話說，意識越來越強大，於是無意識就越來越受少到注重。在我的大家庭里也不例外，大部分人已將深層心理層面的信息自動屏蔽了，唯獨我的大姨還是捕捉到無意識深處的一點點提醒，讓它在夢中得以體現。

這樣的理解，象是打開了一扇窗，這扇窗所面對的，是難以形容的一個空間。在我大姨的無意識深處，佛象徵什麼？佛僅僅代表那位活佛嗎？或者說，佛就是在寺堂之上金光閃閃的那一尊尊佛像嗎？

一些人普遍認為佛就是具有大慈大悲之心、超脫生死、品格高尚的人，這些人四大皆空，無得失之念，無取捨之意，無諸多煩惱。總之他們還是人類中的一個群體。

對佛有些深度理解的人，認為佛是一種境界。當修鍊到一定的程度，可以達到超脫生死，沒有煩惱。這種狀態所指的境界即是佛，這個佛也許是其它的生物，能夠到達這種境界，哪怕是花花草草也是佛。佛不一定在人間，佛並不僅僅是一個人格化的象徵，不局限於一個人的形象。於是真正修行的人，努力在到達這種境界，但是這種境界在哪裡？如何到達這種境界？

有些人選擇苦修，盡一切努力尋找逆境，不斷磨自己的身心，考驗自己的承受力，希望達到佛的境界。但也許他最終換來的僅是一副傷痕纍纍的軀體。佛祖釋迦牟尼當年也走過這條路，但他得到的是一具飢餓、極度消瘦的身體和一顆沮喪的心靈，最終他明白折磨自己的身體是無法到達那種境界，並且正是需要依賴身體才能尋覓到孜孜以求的境界。其實苦修，仍然是一種執著，是我執，是不可能成佛的。佛性在於無拘無束下的自然展現。使六祖慧能頓悟的一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便是最好的總結。

但是佛性在哪裡？它就象榮格所總結的自性化一樣，它就象五祖在等待六祖出現時，期盼著弟子中有一個能夠見性的一樣，它不在別處，就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只是人們在尋找一種激發它的途徑和方法。在尋找這些途徑和方法的過程中，人們提煉出了諸多的意象，這些意向無一例外的，都是佛的象徵。

現代自然科學推斷，地球始於46億年前，然後由一系列的偶然因素將地球塑造成了一個接近於現在的基本狀態，但它還不等同於目前的狀態。那時，地球上已經有了空氣和水，但還沒有生命的存在。也許是某一顆慧星在撞擊了地球之後，從太空帶來了有機分子，進而進入了生命時代。如此說來，人類其實就來自外星。

也許我們想揭開的某些迷團本就來自我們自身。佛性也就是這樣，我們尋尋覓覓，其實它就在我們心中。但佛性也許很難用語言描述，如老子所說：道可道，非常道。正因為它的難以形容，因此能領悟到這種境界的人，可能想盡一切辦法去描述，去表達，去指示，去象徵。或許這些辦法還不夠高明，或許這些描述還不夠詳盡，雖然這些文字已被人們奉為經典。但讓我們真正通過佛經去到達佛的境界還是很有難度。

佛教自漢朝傳入我國，二千多年來對中國社會發生了深刻影響，在哲學思想、文化生活、藝術創作等領域隨處可見其在中華大地上深厚的影響力，可以說在人民生活的點點滴滴中無不體現著佛教的影子。但是佛代表什麼？我們可以在千餘年前的石窟中看到釋迦牟尼的形象，可以在千餘年前的藏經洞中領略佛教經典。但是佛是什麼？翻開浩瀚的佛教書籍，可以了解到大乘、小乘、顯宗、密宗、中觀、唯識，但佛象徵什麼？我們還能了解到蓮花、曼陀羅、菩提等等，它們與佛有什麼樣的內在聯繫？

人類在面對生老病死、取捨得失的痛苦之後，對佛的境界趨之若騖，慢慢發展到將一切美好的、神聖的、崇敬的事物都賦予佛。如蓮花、曼陀羅、菩提，其實這一切都是佛性的象徵，都自人類無意識深處湧現。人類將其附著於佛的周身。如菩提樹就是佛教當中的一個特殊象徵。

菩提樹被佛教尊為聖樹，至今許多寺院還保持著種植菩提樹的傳統。菩提樹被認為具有「修行」、「覺悟」「成道」等佛教的象徵意義。

佛祖釋迦牟尼當年就是在菩提樹下大徹大悟的，從此翻開了普渡眾生的序幕。被稱為第二佛陀的藏傳佛教格魯派創始人宗喀巴在其出生的地方，母親剪斷臍帶後，血滴之處長出了一棵菩提樹，幾百年來這棵樹一直受到藏族人的膜拜，據說修行到一定的程度，便可在菩提樹的每片葉子上看到獅子吼佛像。

也許是佛的系列傳承，宗喀巴座下弟子，第十世班禪額爾德尼家門口同樣有一棵菩提樹，至今仍然無比的茂盛。禪宗六祖慧能和神秀在傳承衣缽時各自所作的偈子中，也均以菩提樹為載體，展現本人明心見性之功力。與中國文化和藏傳佛教有著無比渾厚聯繫的榮格家中，也有一棵產自中國的菩提樹，據說這棵樹當年也隨榮格一同「圓寂」。以上種種有關菩提樹的故事似乎有些一脈傳承，但足以說明菩提樹之於佛教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在這些象徵中讓我很有興趣的，是幾個重要的象徵都與圓有聯繫，無論是形與意都似乎有某種特殊的一致。

這些象徵物，在我們日常觀察到的外形均為圓形，比如蓮花、比如曼陀羅、比如「卍」。它們的外形和我們的宇宙觀也非常相似，已經有太多的現代科學研究可以說明，我們的太陽系，銀河系和宇宙中許多星系都有著同樣的圓形的外形。佛教的宇宙觀是否早已洞察了這一切呢？因此佛教是否對這些圓形的意象情有獨鍾呢？換個角度，這些相似的圓形意象又是怎樣從人類的無意識中提煉出來的呢？圓形穩定、自然、圓滿的特徵也許正是人類尋求內心安靜和諧的自然流露。所以人們又對這些相似的意象賦予了某些共同的意義。

蓮花是佛教中的典型象徵之一。 蓮花本身所具有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質，就可以用來象徵清凈、吉祥、聖潔、安詳。記得一位來訪者在諮詢到後期，她說起夢到了蓮花，當時在我的意識深處隱約感覺到，她恢復的曙光即將出現，之後不久夢者果然從紛亂不堪的家庭生活中解脫出來。她本人如此描述：雖然我的周圍都是骯髒的東西，但我覺得自己是乾淨的，我可以平靜面對自己以後的生活了。她這番話很好的詮釋了蓮花的象徵意義，更詮釋了自己內心潔靜的指引。

蓮花常被稱具有香、凈、柔軟、可愛四德，故佛教常用蓮花來比喻法界的清凈。我們日常所見的佛祖釋迦牟尼都端坐於蓮花台上，除此，諸多的佛，如未來佛阿彌陀佛、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均以蓮花為座。佛教密宗中，以蓮花比喻人的肉團心，表示眾生本來具足之心蓮。經常觀想蓮花可使人清凈光明，所以蓮花歷來受到佛教徒們的珍視。在心理學意義上，人們渴望清靜安詳的狀態是生命的本能。是人們永遠追求到達的境界，這也就是人類佛性自然的展現。

曼陀羅也是佛教當中一個重要的象徵。曼陀羅是一種帶有毒性的花。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對其有特別的記載，並將其當作止痛、鎮定、解毒的功效之用。可以算是最早的精神藥物之一。因此曼陀羅本身就具有治癒、轉化和修復的象徵。

在佛教中曼陀羅也會被稱作壇城，是一種繪畫產生的圖。圖案基本以層疊的圓圈及其周邊的衍生部分結合構成，各個部分統一指向中心，而中心是佛的所在。它被認為是理想的佛國凈土的藍圖，就象是現代社會某個建築物的施工圖紙。它也被認為實際上就是宇宙圖的模型，這種看法與我在第一次見到曼陀羅時的感覺完全一致。它實際上是宇宙秩序的想像性再現。藏傳佛教的密宗在舉行法會的時候，會由一群喇嘛精心製作壇城。他們會以高度集中的精神，用精湛無比的技藝，連續不間斷的努力來完成製作。他們認為這是佛覺悟的境界，是觀想的境界。

在《世界文件象徵辭典》中曼陀羅被認為是凝神與深思的輔助工具。包括榮格也對它情有獨鍾，在與弗洛依德決裂之後，榮格正是藉助曼陀羅繪畫走才出人生的迷霧。其實曼陀羅並非僅僅是一個輔助深思的工具，在其精細的製作過程中，嚴密的層次和秩序可以規範個體發展的層次，使紊亂的內心得以治癒。曼陀羅指向核心的大趨勢可以強化個體的內心能量。所以曼陀羅其實是通往自性化的重要道路，或者說是抵達智慧彼岸的重要途徑。

古代的銅鏡，是用來借鑒以正衣冠的。也許很少有人發現，銅鏡的背後便是一副曼陀羅。許多文物展示中，並非以鏡面示人，而是以銅鏡背面示人。或許這本就象徵著明心見性。或許銅鏡讓你看清自己的背後，提醒你更需要看清自己的內心世界。

「卍」也是常見的佛教象徵之一。據說此字是武則天發明創造的，也有說法武則天只是為此字定為「萬」的發音。「卍」字最早的出處也許來自佛陀釋迦牟尼的胸前，至今許多佛像的胸前都畫有這樣一個符號。在印度教中主神濕婆，以及毗濕奴胸前也有這樣的符號，據說其實它代表的是濕婆神胸前的旋毛，而印度教則將其賦于吉祥、 圓滿、 清靜的意義。武則天將其定音為「萬」之後，取意為太陽光芒四射或燃燒的火。此後「卍」也用來作為佛教吉祥的標記，也象徵著佛教中的法輪。「卍」字從形來看，表現了穩定的旋轉，核心部位是旋轉的動力所在。

我的孩提時代，在青藏高原上渡過，藏傳佛教的後宏期從我家對面山上的旦斗寺開始，周邊誕生了很多領袖人物，如十世班禪、十四世達賴、喜繞嘉措，附近各大寺院在藏傳佛教中均有著顯赫的地位。從小我就耳濡目染藏傳佛教的點點滴滴，最常見的就是藏族老人手持嘛呢一邊頌經一邊在人群中穿過。那時不知道轉嘛呢到底是什麼意思，外公告訴我每轉一圈就相當於念經了。據說佛之法輪如車輪輾轉可滅除眾生的煩惱。於是才與法輪的轉動聯繫起來，於是又與「卍」字聯繫起來。

而最新的天文學研究表明，銀河系由4條旋臂組成，我們的太陽系位於其中一條旋臂上，是毫不起眼的一個小點。銀河系的中心被認為是一個黑洞。4條旋臂圍繞黑洞旋轉不息。這與佛教中四大部洲圍繞須彌山的意向是何其相似！銀河系中心部位的黑洞即為須彌山，四條旋臂即為四大部洲。銀河系即為娑婆世界，釋迦牟尼為娑婆世界的教主，佛祖胸前的「卍」字，也恰好象徵著4條旋臂。

銀河系以外還有其他星系，比如極樂世界，無垢世界，寶成世界，危志世界等無數三千大千世界。佛教宇宙觀主張宇宙系由無數個世界所構成，一千個一世界稱為一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稱為一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為一大千世界。但不知這些看法與天文學未來將揭曉的結果是否會有呼應和巧合。

記得一位來訪者向我描述過他在夢境中見過的一個畫面：在黑暗的環境中，他看到前方有一個象小孩子玩的風車一樣旋轉的東西，很明亮，越轉越大，到了後來自己都開始害怕了。我們沒有針對這個夢境展開工作，但是在諮詢的過程中，我可以感覺到他從一個內心渺小，膽小怕事，但形象高大魁梧的男性形象逐漸過渡到內心堅強，身心統一的時候，那種激發了自己無意識深處的動力，但又不能自控的狀態。後來的某一天，突然在一座寺廟牆上看到了「卍」字，瞬間想起了夢境中所描述的東西完全就是一個「卍」字。每個漢字的背後都有其特殊的意向，不知道「卍」的發明靈感或者其背後的意向是否與宇宙的狀態有著某種內在的聯繫。

諸如上述圓形的佛教象徵，均有自性化、治癒、清靜、圓滿等意義，而它們又形似宇宙模型，與佛教的宇宙觀如此的相近。無論從宇宙觀或者從個體，核心地帶是最重要的。蓮花的核心端坐的是佛；曼陀羅的核心是中央主尊；「卍」的核心象徵須彌山。似乎這一切均指向同一個目標，即我們內心的佛性。

天文學與心理學到底有多少聯繫，現在還不得而知。但它們之間的某些象徵似乎特別有深意。也許天人合一，這個道教所崇尚的理念很早就總結了一切。

（本文經作者授權刊出，轉載請註明作者姓名及轉自微信公眾號：心理分析與中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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