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不看山，北海不是海

我第一次來北京，正值這個城市最冷的春節前夕。衚衕里滿是蒼涼一片，天空滑得像一塊藏青色的確良料子，因為快過年了，街上空蕩蕩，沒有一輛公交車坐滿過，天安門城樓上毛主席像孤零零掛在那裡。南鑼鼓巷，前門大街，護國寺歸附了百年前的寧靜，彷彿北京一夜又回到了北平。

衚衕里的生活是熱鬧的，我住的樓下就有賣豆汁兒的，賣棗的，賣大白菜的。走幾步，轉角就到了農貿市場，麻醬、堅果、雞鴨魚蝦應有盡有，甚至襯衫西褲的價格也堪比動物園。足不出衚衕就能體驗老北京的生活。這種純正的京味隨著我走不久，菜市場的拆除煙消雲散了。如果你問我北京哪裡最好玩，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沿著護國寺小吃街一直走，走到什剎海，到鼓樓，到南鑼鼓巷……

這一次來也是正值深秋。列車從江南駛進了燕趙，彷彿駛進了另一個時空。十月的江南依然是鬱鬱蔥蔥的，時而會下一場小雨，如果給城市裝上暖氣，那麼和夏天在景緻上並無分別。記得上一次從北京回南京，也是時空穿梭一般。即便眷戀江南的和風細柳，但北方粗狂的美也時常令我駐足。

兩次來京都是秋冬時節，這讓我很是好奇北京的春夏是什麼樣，會不會和南方一樣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有幸在北京留守一年，儘管這期間我經歷了跳槽，房租漲價，每天定時上演的堵車大片，但還是成功見證了北京的春夏。

北京的春天無疑是美的，北京坐標北緯39」26』，遠離四季如春的昆明和四時分明的江南，但這絲毫未影響冬日漸暖後，京城的主色調又灰白變成粉紅。三月，北郊的植物園是最熱鬧的，粉嫩的嬌蕊已爬滿了枝頭，用奼紫嫣紅這等詞形容都顯得過於艷俗。她的裝點使得不遠處的香山也增了姿色，整個海淀因此青春了不少。

提起北京，你會想起什麼？霧霾？其實北京的春夏很少有霧霾天，更多的是綠草如茵，碧空如洗。

四五月份的時候，北海公園比頤和園更加風姿綽約，白塔莊嚴矗立在青山上，塔頂彷彿直戳煙霧繚繞的雲層。這一切美景倒影在湖面上相映成趣。碼頭上停靠的小黃鴨遊船將北京人幽默洒脫的性格體現無疑。即使你不坐，只是看看，也是饒有趣味的。

如果你已經貪戀上北京的美色，想一睹她的全貌，那景山無疑是不二之選。那裡不僅可以將紫禁城盡收眼底，也能穿越千年見證崇禎的亡國之辱，這個悲情帝王將最後的生命寄予在此，終日與高閣作伴。老年人並不忌諱，悠揚地唱著歌，拉著二胡跳舞。紅牆下的光影穿過牌樓，頓時有一種時空交錯之感，與古人的相遇，這是唯一的機會。

不同於三里屯的熱辣，夏季的鼓樓更像衚衕里的地道北京妞，大喇喇的性格，不夠摩登，自由自在。鼓樓是個神奇的地方。無論哪一季，她都有別於北京其他任何一處風景，追根溯源，她是北京最具歷史感的地界。無論是朝鐘暮鼓還是游蛇一般的衚衕，始終保持著一種特立獨行的文藝。大概這才是北京民謠的發源地。夜晚路過鼓樓，除了人流，最讓人走不動路的就是提著吉他和裝備的吟遊藝術家，唱著民謠的小伙可能就是明日之星，他們的存在美化了鼓樓的夜晚，不知道成名前的趙雷是否也有過這樣的夜晚。

平谷的桃子、大興的西瓜、懷柔的栗子、密雲的小棗。一入秋，霸佔了堅果攤位頭牌的便是懷柔的栗子，甭管是不是來自懷柔，都被貼上了「懷柔」的標籤，統統軟糯甜香，甚少有壞的。而水果攤上，賣的最好的得算棗和石榴了。北京的小棗不一定紅，不一定大，但一定很甜，和南方地區棗不一樣的是，咬在嘴裡嘎嘣脆，不酸。比起小棗，我更喜歡秋天的石榴。去街上瞅瞅，石榴的品貌一般，沒有新疆石榴天生麗質，但撥開它，一口下去，滿嘴甜汁，又紅的似寶石。她可以不是美人，但一定是甜姐。

等秋深了，涮肉和羊蠍子也就該燥起來了。這兩種火鍋店北京是很常見的。來到北京，與其惦記不那麼正宗的重慶火鍋，倒不如安心品嘗正宗的涮肉和羊蠍子。涮肉的肉片也分機器切和人工切兩種。機器切的薄，每片厚度一致，便宜一些。大師傅上手的羊肉厚一些，根據牛羊肉的文理特點動刀，吃在嘴裡更細膩。一鍋成功的涮肉火鍋，最不講究、最有特色的就是湯底了。涮肉的湯底是最普通的白開水，大概是北京地靠邊疆，胡人血統依然存在，這樣吃北京人是習慣的，好在內蒙的牛羊肉細膩，並沒有膻味。否則像我這樣的南方人怎麼入的了口？

北京有一種過氣的美，她沒有上海洋氣，甚至沒有天津靈氣。但誰說過氣的就不是美人？穿著紅袍，腰系綠帶，頭頂著灰帽，手提一籠鳥，穿過百花深處，自在似神仙。春去秋來，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