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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之暗面1

  七,月之暗面,1966-7

  大衛.斯科特中校

  唐尼市,加利福尼亞

  我們在1966年初夏來到唐尼市的時候,這裡還只是洛杉磯南部的一個小鎮。日後北美航空公司(Northern American)將會在這裡集結一支三萬人的隊伍來建造阿波羅飛船。但是目前這裡還是個相當偏僻的地方。

  我和吉姆.麥克狄維特以及拉斯蒂.施威卡特(Rusty Schweickart)一起成為了阿波羅204(也就是日後的阿波羅1號)的後備乘員。這將是阿波羅計劃的第一次載人飛行,要環繞地球長達16天之久。原定發射時間是1967年2月。首發乘員是指揮官加斯.格里森(Gus Grissom),高級飛行官兼導航員埃德.懷特,以及飛行官兼系統工程師羅傑.查菲(Roger Chaffee)。我是埃德的後備。

  從接受任務的那一刻起,我們六個在唐尼市基本上就形影不離。大多數時間裡我們都呆在建造車間附近的一家汽車旅館,基本上我們每天都和建造中的飛船一起度過。車間里甚至還有床鋪好讓我們過夜,因為有許多測試都要在晚上進行。建造工作一周7天、全天24小時不間斷進行,阿波羅計劃已經落後於進度了。

  我們並不總能在周末回休斯頓看望家人,因為時間不夠。有幾次我們就近去了拉斯維加斯,在賭桌旁討論測試當中出現的各種問題。有天晚上我們甚至還見到了法蘭克.辛納屈(Frank Sinatra)*。他認為太空項目很了不起。

  「你們的工作太偉大了,」演出結束後他把我們請到了後台。「老天,真希望這事我也有份。」

  我們在洛杉磯的時候經常去長灘的體育館打手球,打完了就去吃披薩喝啤酒。一位太空項目的熱心支持者在穆赫蘭道旁邊有一座大宅子,隨時向我們開放。我們經常穿著運動衫和拖鞋坐在游泳池邊上,一遍又一遍地分析阿波羅計劃的所有複雜細節與各種可能性。

  阿波羅任務極其、極其、極其複雜。之前從沒有人設計過探月飛行器。設計草圖有時能蓋過整張桌子,足有20英尺那麼長。問題層出不窮,預算大受影響。誰也說不清一共會有多少問題,全部解決又要花多少錢。

  作為第一次阿波羅任務的一部分,我們的工作之一是重寫阿波羅的操作章程以便到時候解決系統與子系統出現的各種問題。現有的操作章程是由不同的承包商與次級承包商旗下許許多多工程師團隊分別撰寫的。這些人的文化背景千差萬別,使用的術語口徑不一,就連製圖的手法都是五花八門。必須讓實際操作飛船的人來把這所有的材料理順一遍然後才能用。

  這就好比組織一個上百人的交響樂團,其中誰也沒有之前與其他人合作的經驗,我們要讓這幫人演奏交響樂,事先還不加練習。我們剛到的時候,這出阿波羅交響樂可謂荒腔走板。有幾個人的獨奏還是挺有水平的,但是完全讓打擊樂部分壓制了。我們的工作就是讓演奏和諧起來。

  所謂的合奏就是對飛船進行十分精密的測試,飛船的每一個子系統都有一個專門的控制台來進行監測,而各個控制台又彼此相連以體現飛船的整體性能。測試的具體方法是通過開關發送電信號以模擬任務的某一階段。理論上來說,所有的開關都可以通過控制台的指令來激活,而在信號導入太空船之後,開關的輸入與輸出也可以通過控制台來監測。

  但是我們很快就發現,除非測試是由飛船內部的開關觸發的,而且觸發順序和操作規程完全一致,測試信號將會忽略潛在的故障從而導致測試無效。操作規程自然是極其複雜的,飛船內部有大約300個開關,每次操作都要用到幾十個,碰錯一個,整個系統都會癱瘓。我們的工作就是保證不同子系統的規程不會在操作順序上彼此衝突且都服從於飛船整體系統。我們還要坐進飛船,根據控制室里測試指揮的命令對這些規程進行手動驗證。

  這個過程既耗時又費力,尤其是對這一系列的第一艘載人飛船來說。只要出一點問題,整個測試都要叫停,少則幾小時,多則幾天。導致故障原因,調查方式以及改正方法都會詳細記錄在案,多方審查並同意通過之後測試才能繼續。

  當年肯尼迪為等於項目設立的期限是六十年代末。這給阿波羅計劃帶來了極大地壓力。隨著飛船構造的日益精密複雜,重新設計飛船成了無法完成的任務。阿波羅的研發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許多雙子星項目後期取得的成果——主要是在硬體方面而不是操作方面——無法在阿波羅計劃中加以應用。

  這將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在雙子星計劃中,我們發現最好讓飛船的走線在外部的線盒裡進行,但是在阿波羅計劃當中大量走線都糾纏在艙室內部。從雙子星的經驗得知,艙門的設計要保證能從內部輕鬆開啟——只需觸發門閂就能迅速向外開啟艙門。但是阿波羅為了保證艙門的密閉性而採用了由兩部分組成的艙門,只能向內開啟而且從外部封閉。這個設計也能用,但是需要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才能打開艙門,而且十分費力。

  在阿波羅任務當中,打開艙門是坐在中間的高級飛行官兼導航員的責任,換句話說就是埃德和身為他的後備的我的責任。我們經常躺在中間的座位上推舉艙門權當舉重,這還只是開內側艙門的情況。

  飛船模擬器的問題也是一大堆。項目早期,休斯頓和肯尼迪角的模擬器基本不管用。肯尼迪角的指揮艙模擬器尤其麻煩,大小故障此起彼伏。阿波羅1號任務開始前幾個月加斯.格里森被它弄得實在沒脾氣了,於是在它上面掛了一個大檸檬。

  我們都為阿波羅計劃感到擔心,北美公司不如麥道經驗豐富,而阿波羅飛船又比雙子星複雜得多。加斯每天都要給阿波羅項目主管喬.西(Joe Shea)遞交備忘錄,而西則要將這些報道逐級上傳至休斯頓高層,同時他還要在日程和預算的雙重限制之下進行決策。基本上,我們只能接受目前飛船的全盤設計。

  但是1967年1月27日改變了這一切。

  *值得一提的是,辛納屈的代表作歌名就是Fly Me to the Moon。

  阿列克謝. 列昂諾夫中校

  星城,莫斯科

  我們一直通過《生活》雜誌緊密跟隨著美國太空項目的進程。很顯然,每一次雙子星任務的成功都令每個人離發射最新的阿波羅飛船更近了一步,從而離登月的最終目標也更近了一步。

  儘管我們在科羅廖夫於1966年1月逝世後的12個月里沒有進行載人任務發射,但是但還是完成了一系列無人月球勘探任務。我們發射的探測器進入了月球軌道甚至在月面登陸,為我們計劃中的載人登月提供了寶貴的數據。

  我當時正在為了月球任務而加緊訓練。為了集中精力與資源,航天員被分成了兩個小組。第一組的成員包括尤里.加加林和弗拉基米爾.科馬洛夫(Vladimir Komarov)在內,受訓操作最新的「聯盟」式(Soyuz)飛船進行繞地球飛行。(科羅廖夫早在五十年代就開始了聯盟飛船研發的理論工作。飛船的正式建造在他去世幾年之後開始,其改良版本一致沿用至今。)

  第二組由我負責指揮,訓練科目是乘坐名為L-1或Zond的改良型聯盟飛船進行繞月飛行以及乘坐同一系列的L-3飛船執行登月任務。瓦西里.米辛的計劃很謹慎,他安排了三次雙人繞月飛行任務,每次組員各不相同,最終一對組員將會獲選執行第一次登月任務。

  最初計劃是由我和奧列格.馬卡羅夫(Oleg Makalov)於1967年6月或7月一起執行首次繞月飛行任務,我做指揮。這樣我們可以於1968年9月趕在美國人之前登上月球。

  我們的繞月與登月計劃和阿波羅項目有許多相似之處。主要區別在於我們的計劃是僅由一名宇航員乘坐登陸艙登陸月球,而另一人留在繞月軌道。因為我們使用的N-1式火箭推力有限。這是當年科羅廖夫為了發射L-3飛船而特別設計的。

  為了應對登月時的極端困難,我們通過改裝版米-4直升機進行了大量訓練。登月任務要求登陸艙在繞月軌道上與飛船主體在極其精確地時間與地點進行分離,然後登陸艙要降落到距離月面110米的高度並盤旋至足夠安全的著陸區域,此時航天員要將飛船切換至手動操作並最終著陸。他只有不到3秒鐘的時間來評估著陸地點並將其坐標輸入電腦,如果找不到足夠安全的地點,他就必須操縱登陸艙返回指揮艙所在的軌道。如果說萬一登陸艙在環形山邊緣之類的地方著地,它很可能因為地勢不平而無法再次升空。

  為了對這種決定生死的判斷能力進行訓練,我們先駕駛米-4來到110米的高度,然後關閉引擎,讓飛機一路下落,同時還要不斷變換下落角度以調節螺旋槳轉速。這個動作很危險,平時受到嚴令禁止。

  我們在星城的大部分訓練時間都花在了3000噸的巨型離心機上。這是為了讓航天員體驗重返地球時的重力效應。飛船重返大氣層的時候速度要從每秒11.2公里減到8公里,這樣才能安全進入大氣層。為了減速,飛船要先短時進入大氣層,然後彈開,然後再次進入。角度是一切的關鍵,角度要是錯了,飛船很可能在重力的作用下嚴重變形甚至遭到破壞。

  L-1飛船模擬器固定在離心機18米長臂的末端,使我們能練習調整重返角度,並在安全環境下體會角度錯誤時將要承受的在極大重力作用。我經受過好幾次14G的重力,這基本上是人體的承受極限,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承受了極大地壓力,體內多處出血。

  只有我們這些親身上過太空的人才能理解目前我們正為之受訓的任務有多艱巨,多困難。我們一直不斷地就「聯盟」飛船及其登月系列的設計與外形提出各種意見,儘管早在當初設計與組裝期間我們的大部分建議就已經得到了採用。

  進一步的訓練包括手動操縱飛船——我們所有的飛船都有自動和手動兩種模式。根據飛行計劃,大部分動作都是自動完成的,但我們必須能夠熟練手動完成飛行全程中的任何動作,以防萬一——好比當年上升2號重返大氣層時的情況一樣。

  出了那次的事情之後,我堅持認為,身為飛船指揮官,在飛行期間與地面的聯繫越少越好——地面能做的無非是用一大堆我早已清楚的指示來分散我的注意力——而且要依靠手動而不是自動。

  「只要滿足這些條件,」我說,「你隨便指給我一顆星星我就能在上面著陸。」

  手動操作的最主要方面,也是我們的訓練重點,是在任務的四個關鍵階段對飛船進行定向的能力。這是通過一架極為精密的六分儀和其他星光制導儀器測量群星位置來完成的。

  為了訓練對這些儀器的使用,我們在莫斯科天文館裡花費了大量時間。但是在這裡我們只能研究北半球的天空。為了了解南半球的星空,我們去了索馬利亞的摩加迪沙。我在那裡組織進行了兩次沙漠遠足,在涼爽的夜裡我們向著南極的方向看去,用六分儀測量那些只有在南半球才能看到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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