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不能買什麼?

錢還是多點好，反對這一條的應該不多。已有許多研究說明更高收入常常帶來更高幸福感，身體會更健康，預期壽命更長，子女發展也更好。可是，財富有許多來源，可以白手起家，篳路藍縷；可以子/女承父業，做強做大；還可以上帝眷顧，一夜暴富。有的致富途徑比其它經歷更多，見過的人和場面更多，吃過的苦頭更多。如果我們看到富人在很多方面表現更好，其中也許有財富的因素，也可能有其它因素，比如說更高質量的社交圈、更寬廣的心態，等等。是錢本身就有很大影響，還是這部分也很重要？這是很有意義的問題。

這篇簡短筆記旨在介紹兩篇回答這一問題的研究，都發表於今年。兩篇研究方法都藉助彩票，看大風刮來的錢對中獎者自己，還有他們的孩子有什麼影響。前一篇用瑞典數據，四位研究者整合了瑞典人口普查、銀行開戶、醫療、教育、死亡、徵兵（有個人情況和智商/情商測試，具體請見智商重要還是情商重要，做個實證吧 - 輟耕錄 - 知乎專欄）等數據源，做得非常精細全面。後一篇用的則是19世紀美國喬治亞州土地彩票數據。如果買彩票和不買彩票兩種人有差別，財富效應估計出來可能不準確。兩篇文章都解決了這個問題。在瑞典部分銀行開戶，政府用補貼獎勵彩票，人人都有。而喬治亞州幾乎所有白人男性都參加了土地抽彩。

瑞典一文，作者考察五類彩票。兩類是儲蓄彩，區別在一類中獎給固定金額獎金，另一類按儲蓄額發獎。三類是市售彩，兩類是一次給巨額獎金，一類按月給付。他們先按實際中獎額確定幸運兒究竟得了多少獎金，再把身份和以上數據源匹配，勾勒整體軌跡。統計發現瑞典中獎者一般不會大手大腳，巨額財富會分配到許多年內慢慢花銷。作者接下來控制包括年齡、職業、教育、既往疾病史在內數十個變數，看中獎對個人長期狀況影響。上圖顯示，10年內死亡率幾乎不會因為中獎有所改變。70歲以上老人、女性和中低收入群體中獎後死亡率還會輕微上升，有大學學歷中獎者死亡率略微下降。獎金多少影響甚微。

上圖展示中獎者數年內健康狀況變化，主要包括住院概率和處方葯使用情況。整體看，中大獎對健康狀況有輕微改善，但不明顯，2年、5年、10年內住院概率估計係數都不顯著。對住院記錄中26種疾病作分項估計顯示：中獎對減少因癌症和心腦血管疾病住院概率完全無效；輕微降低大部分疾病住院概率，但係數不顯著；能顯著降低住院1周以上及因酒精濫用、肥胖或缺血性心臟病住院概率。處方葯使用方面結果類似，中獎能輕微削減使用頻率，但不顯著。不過，使用焦慮和失眠類藥物會因中獎顯著下降。按中獎金額分類估計顯示：健康改善主要源於中德100萬克朗以上的大獎得主。用原始權重和按獎金加權估計結果基本一致。

賺了錢，不僅要自己享受，還希望福蔭兒女。大風吹來一大筆錢，能給子女帶來什麼？父母關注兩塊，一是健康，二是成長。可惜兩方面影響都很小。健康方面，作者考察了包括早產比率、出生體重、呼吸系統疾病發病率、循環系統疾病發病率、肥胖率、多動症發病率、BMI等指標，發現中獎會降低原本收入較低家庭孩子肥胖概率。不僅大部分係數都不顯著，孩子2年內和5年內住院概率還有輕微上升。成長方面，作者考察範圍包括徵兵中測得認知能力（近似智商）和非認知能力（近似情商）、高中GPA、高考（包括瑞典語、英語、數學三科）及收入，幾乎所有係數都不顯著。細緻統計甚至顯示中獎對GPA有輕微負面影響。

最後介紹喬治亞州研究。因為全體參與，中彩隨機，所以方法很簡單：比較中獎者和沒有中獎者兒輩和孫輩識字率、入學率與收入。獎金平均在748美元，在當時是很大一筆錢，相當於普通工人5年收入。結果顯示：中獎者有更多子嗣，但兒子女兒識字率、收入和總財富在控制父母年齡、職業等變數後，和其他人沒有顯著差別。到了孫子一輩，識字率差距不大，中獎者後代人學率反而還低了1%-3%，係數顯著。儘管已有研究說明財富和很多好事有關係，但純粹考察財富，我們沒有看到這些好處。積累財富過程中的收穫，可能和財富本身一樣重要。如果希望看更多有關彩票的經濟學研究，可參考天上掉的餡餅好吃嗎？ - 輟耕錄 - 知乎專欄。

參考文獻：

Bleakley H, Ferrie J. Shocking Behavior: Random Wealth in Antebellum Georgia and Human Capital Across Generations[J].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forthcoming.

Cesarini D, Lindqvist E, ?stling R, et al. Wealth, Health, and Child Development: Evidence from Administrative Data on Swedish Lottery Players[J].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forthc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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