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64夢之隊,和一場政治破冰之旅

2016里約奧運,美國隊無疑是奪金最大熱門,這是自1992年夢之隊第7次有NBA球員組成的國家隊參加奧運會,他們不可避免地被拿來和夢一對比。

但在夢一之前的32年,就有過另一支非職業球員組成的奧運夢之隊。皮特-紐厄爾帶隊,傑里-韋斯特和我是聯合隊長,那支球隊打了8場比賽,場均凈勝42.4分。

除了這兩支「夢之隊」,還有一支你從未聽過的第三支夢之隊,也是第一支由NBA球員代表美國打海外賽的「夢之隊」,1964年夢之隊,我就是成員之一。

我們這支由NBA全明星組成的夢之隊,代表美國打了19場國務院友誼賽。我們在鐵幕國家(冷戰時期蘇聯勢力範圍,鐵幕一詞源於丘吉爾演講)波蘭、羅馬尼亞和南斯拉夫(已解散)打了19場比賽,在埃及打了2場比賽,每一場都大比分擊潰對手,我們在每座城市都打得非常出色。

這支球隊是由瑞德-奧爾巴赫挑選並執教,「紅衣主教」是NBA最成功的教練、總經理和球隊總裁,比爾-拉塞爾是隊長。

我們只有8名球員,凱爾特人的拉塞爾、湯姆-海印索恩、K.C.-瓊斯、鮑勃-庫西(已經退役一年,當時在波士頓學院執教),我和辛辛那提皇家(現國王)隊友傑里-盧卡斯,聖路易斯老鷹的鮑勃-佩蒂特,尼克斯的湯姆-戈拉。

拉塞爾、瓊斯、盧卡斯和我拿過奧運金牌,全隊8人都入選NBA最佳陣容,加上奧爾巴赫,9人後來都進入名人堂。

但我們已經被NBA、媒體,甚至國務院遺忘,正如當年被自己的國家忽視。但這支夢之隊理應被記住,現在是時候舊事重提。

1960年奧運會,最初的那支奧運夢之隊不僅場均贏對手42.4分,還向人們展示該如何打籃球比賽。我們有9名球員,現在已經有5人進入名人堂。皮特-紐厄爾既睿智,又不乏創新。其他教練紛紛邀請他到全世界授課,數年來他一直致力於此卻不求回報。

3年後,新的美國隊雖然贏下1963年泛美運動會,但在里約熱內盧的FIBA世界錦標賽上輸給蘇聯、南斯拉夫和當時的冠軍巴西,只獲得第4名。那支球隊有3名未來NBA球員:威利斯-里德、盧修斯-傑克遜和唐-科吉斯,其他人的名字我都沒聽過。

白宮當然不滿里約的成績,當時正是冷戰時期,美國隊竟然輸給兩個社會主義國家。林登-約翰遜總統指示國務院的國際體育部門重建美國男籃,讓全世界見識美國隊的真正實力。

一位認識奧爾巴赫的國務院官員讓他組建一支隊伍,在1964年休賽期去蘇聯、南斯拉夫、波蘭、羅馬尼亞、埃及巡演。但蘇聯看了名單後拒絕我們入境。

其它4個國家向我們敞開大門,他們知道我們的比賽會大賣,希望用門票收入幫助建立當地的籃球聯賽。

1964年正是多事之秋。我所在的辛辛那提皇家再次在東部決賽不敵凱爾特人。

我是1964年的全明星MVP和常規賽MVP,是鮑勃-庫西後第一位獲此殊榮的後衛。我在NBA球員工會也非常積極,湯姆-海因索恩是主席,鮑比-佩蒂特是第一副主席。

1964年全明星第一次在全國直播。海因索恩組織了一次聯合抵制,直到老闆們承認我們的執行理事拉里-弗萊舍擔任經紀人,並答應和他就養老金和改善球員待遇談判。這次聯合抵制被稱作「改變職業體育的22分鐘罷工」。我們終於有真正的勞資協議談判,不再是老闆丟到我們面前的一紙不平等協議。

在這次全明星巡演之前的5月,我們被召集到華盛頓特區。國務卿迪恩-魯斯克和其他國務院官員向我們下達簡令。我們還去了白宮,約翰遜總統祝我們好運,並鼓勵我們代表美國同胞竭盡全力。

第一站是波蘭華沙,奧爾巴赫沒有來,他要參加NBA選秀。庫西執教了前兩場比賽,我們贏了對手20分、28分。奧爾巴赫在克拉科夫(波蘭另一座城市)與我們會合。他覺得球隊像在度假,于是之後兩場我們大勝對手49分和44分。

這次巡演原計劃只有4周,但東道主國家希望能打更多比賽,所以巡演延長到6周。我們的對手有國家隊,軍隊和大學球隊,有些甚至是臨時拼湊的球隊。今天我已經不記得到過的所有城市,只記得華沙、克拉科夫、羅馬尼亞的布加勒斯特,南斯拉夫的貝爾格萊德和薩格勒布。

對我們這些習慣了81場常規賽的老兵來說,這次巡演稀鬆平常。但對很多國家而言,我們的拜訪非常轟動。有些國家設施落後,甚至比賽還在足球體育館的室外球場舉行,但他們非常渴望獲得提高。

在薩格勒布,有16,000名球迷坐在足球看台等待比賽開打。但主辦方不肯升美國國旗,也不打算奏美國國歌。於是奧爾巴赫教我們下場,最終星條旗在體育場升起,也放了國歌。我們32分擊敗克羅埃西亞,隔天又大勝52分。

我們的歐洲對手更加強壯,比賽非常激烈,超出預期。他們把球交給外線的空位球員,對手的投籃很准,但跟不上我們的快攻節奏,也無法持球投籃,內線空虛。有拉塞爾坐鎮籃下,他們吃夠了苦頭。

我們幾乎沒有做準備,但我們不僅有技術,還有籃球智商。奧爾巴赫並不強調攻防戰術。他的球隊是建立在速度、身體、籃板、防守和平衡進攻上。當時NBA球隊交手非常頻繁,我們都清楚凱爾特人的打法。

你一定以為媒體會爭相報道有8名全明星球員組成的球隊吧?或許我們在那些東道主國家有這樣待遇,但在美國根本沒人搭理。

1964年沒有ESPN,TNT或CNN,只有3家電視台和2家通訊社,在媒體報道熱度上,NBA不如棒球和橄欖球,一些文章靠拍電報。海因索恩發給《波士頓環球報》,《體育畫報》在巡演結束後發過文章。,就這麼多,如果有什麼比賽的影像,可能是我沒注意。

我記得只有一個大使接見我們,沒有通訊員跟隊。我們有一個經理,會說幾種語言,我以為他為國務院工作,但更像是克格勃(蘇聯情報機構)。誰知道呢,或許他是雙面間諜。

兩年前,我們建議NBA和國務院舉辦一次50周年紀念活動,讓總統在白宮舉行接待會,並邀請當年我們拜訪的國家代表,但雙方都沒有興緻。

2014年全明星,TNT做過一小時關於我的節目,克里斯-韋伯是特邀主持,其中就有過1964年巡演的片段。我很感激,至少還有人承認我們曾做過的貢獻。

但我們在國外受到的歡迎與國內的冷遇格格不入。在我們接下任務之前,美國的藝術家已經代表國務院在海外巡演,他們的音樂在美國之音的幫助下傳播到全世界。從1956年開始,迪茲-吉萊斯皮(美國爵士小號演奏家),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戴夫-布魯貝克,艾靈頓公爵(爵士樂家)就接到過國務院任務,在鐵幕或全世界「熱點」國家巡演。

他們在國外受到皇室禮遇,但回到祖國卻像二等公民。阿姆斯特朗甚至在1957年取消過一次演出。因為他認為德懷特-D.-埃森豪威爾總統沒有推進阿肯色小岩城學校的種族隔離。

在美國,我們代表了運動員。在全國很多地方,非裔美國人投票或主張任何憲法權利都會受到受傷甚至死亡威脅。黑人不僅被強制隔離,哪怕在錯誤的地方喝水,在人行道上看了白人一眼也要面臨嚴厲的處罰。

9支NBA球隊只有40名黑人球員,他們很多人都來自南方,對種族歧視一點都不陌生。

1964年夏天被稱作「自由之夏」,非裔美國人讓全世界知道他們受夠了。民權運動爆發,約翰遜的公民權利法案在國會通過,南方各州的白人至上主義逼迫黑人暴動,教堂、商店被燒毀。

我們回國不久,密西西比的三名工人——安德魯-古德曼、詹姆斯-錢尼、邁克爾-施沃納,被執法人員和三K黨謀殺。美國卻用越戰轉移公眾注意力。

52年後,黑人被警察濫殺,警察被殺手襲擊。1965年選舉權案法案被破壞,反動力量又開始否認有色人種的選舉權,黑人的經濟狀況並未提高,甚至倒退。

但在1964年,演藝明星的生涯會因為種族言論無疾而終,球隊老闆可以隨意開除黑人運動員。球員簽約受限,憲法保障不了言論自由。花了6年時間,奧斯卡-羅伯特森法則才廢除了自由轉會的限制。

今天有更多的頂級運動員可以為正義站台,追隨拉塞爾、穆罕默德-阿里、吉姆-布朗、湯米-史密斯、約翰-卡洛斯的腳步,他們為了自由曾致職業生涯於險境。

我要為勒布朗-詹姆斯、克里斯-保羅、德維恩-韋德、卡梅隆-安東尼在ESPY頒獎典禮的表現喝彩。希望他們能鼓勵更多人站出來暢所欲言。而首先,需要我們國務院體育文化部門,正視自己的公民。

譯/喻晶

原作者 Oscar Robert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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