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的流血，我看到一樣的風景，普羅旺斯的原罪。

當兇手"穆罕默德·拉胡瓦傑·布哈勒"身份確定後，我第一反應並不是IS，而是想起了另一個突尼西亞人Hamida Djanboud，曾因將女友虐殺在普羅旺斯埃克斯森林，1977年成為所有文明國家最後一例砍頭處決的犯人。美國人已經登月，中國要改革開放了，法國處決他還是冷兵器

法國馬賽法院斷頭台處決的時代，Ms-Dos系統出現了

尼斯慘案發生的英吉利大道，在1863年依然是個鄉村小徑

Djanboudi跟尼斯肇事者「布哈勒」除同屬突尼西亞外，還有什麼關係呢?筆者猜測，普羅旺斯省大環境壓抑，他們都未能融入主流社會。尼斯作為普羅旺斯省第二大城市，其地位好比中國的深圳。同樣是年輕的城市，因為地處偏僻、山巒阻隔，沒有大型產業經濟，僅靠20世紀旅遊業才發展壯大起來。尼斯港口少有貨運，完全是私家游輪，物價高於巴黎。

普羅旺斯省的官方基尼係數僅次於巴黎和科西嘉，貧富差距大。對於窮人和移民來說，生活壓力大，幸福感極少。Djanboudi在1971年從突尼西亞來到普羅旺斯，因吃苦耐勞待人和善，找到了一個搬箱子的工作。不幸的是，一次事故使得他一條腿卷進了履帶車而截肢。身患殘疾的他還是在醫院撩妹成功，勾搭了18歲的護士Elisabeth。但22歲的搬運工斷了一條腿，打擊不言而喻，本來開朗樂觀的小夥子立刻變得壓抑、躁鬱。之後強迫女友賣淫，長期虐待，Elisabeth的屍體在普羅旺斯埃克斯森林被發現燒焦。

他的律師提出的所有精神病解釋，都被法庭否決，最終判處死刑。非常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時任總統德資坦，特權赦免了同期所有死刑犯，唯獨點名要斬首Djanboudi，之後法國廢除死刑。我不知道這會不會給突尼西亞人帶來仇恨，但覺得Djanboudi本身確有可憐之處。

晏子使楚云：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Djanboudi生突尼西亞為良好青年，移普羅旺斯身殘志毀。

世界報提到，尼斯肇事者布哈德，妻離子散，長期壓抑，雙向精神障礙；出境同40年前Djanboudi何其相似。筆者曾居住尼斯兩年，見到的是一樣的風景。好山好水好寂寞，適合旅遊、養老和經商，卻不易久居，窮人的地獄。同巴黎、圖盧茲等典型工業城市不同，尼斯沒有什麼體力勞動崗，是法國大城市裡非歐移民較少的城市。

尼斯所在的普羅旺斯省靠地中海和義大利，陽光充足，香料花卉種植促使了化妝品加工、奢侈品和文化產業的興起。尼斯及其衛星城因之有口皆碑，20公里以外的戛納因電影節聞名遐邇。西北山丘的格拉斯小城，是世界香水之都，全球10%和法國50%的香水都生產於此。北部的Baussan小城，一個叫Olivier Baussan的植物學家於1976年開了個小作坊，賣薰衣草、橄欖油、迷迭香精華液，這就是歐舒丹的前身。也正因為源於此地，Occitane產品都打了Provence的Logo。至於馬賽香皂、阿維尼翁薰衣草更是被日韓台吹捧。尼斯的郊區也出現了一個名為Faconnable的時尚奢侈品牌。畢加索被弗朗哥驅逐期間，也選擇在尼斯邊上的Antibes和Mougins兩個小鎮殘度餘生。但是這些文化產業經濟沒有非洲移民的立足之地。

地中海岸自西向東，非洲移民依次減少。西部的蒙彼利埃是阿拉伯移民的登陸點，而東部尼斯歷史上屬於義大利熱那亞王國，1910逃難的俄國貴族曾在此開發，英國人移民也有900年歷史。尼斯東側摩納哥是全球最首富的城市。可以說普羅旺斯省東部是白人移民的天堂。

關於尼斯襲擊，法國官方並未確認IS組織，隨口bluff攬責免費廣告，伊斯蘭國何樂而不為呢。我知道很多噴子只是接機抨擊穆斯林，對於受害的法國，他們的鍵盤根本刻畫不出一個所以然。所以這才因地制宜的來針對這個區域分析。

過去跟中國朋友提起尼斯，第一個反應居然是「尼斯湖水怪」，這簡直是卡巴斯基和巴基斯坦的關係；普羅旺斯省也成了薰衣草的代名詞。殊不知這塊土地遠沒有那麼浪漫，有太多的原罪。省城馬賽一百年來從未安定，西西里黑手黨、東歐黑幫、黑阿移民幾股勢力交匯於此。1970年那不勒斯幫派在此建立French Connection專線，年產44噸毒品，佔據美國80%海洛因市場。地中海岸談不上人傑地靈，過去相對邊緣化，是《巴黎聖母院》里的苦役犯流放的地方。歷史名人除了馬塞納將軍，應該就是薩德侯爵了，算當地一大奇葩。薩德侯爵出生於普羅旺斯封地的幾家傳統貴族之一，因《索多瑪120日》小說聞名遐邇，SM一詞的首字母S就是為了紀念Sade這個姓氏。除了阿拉伯西西里移民的動亂外，傳統的白人貴族精神病也很流行呢！

法國雖然是歐洲第一大移民國家，政府也積極推動民族融合，甚至希望去除原籍宗教背景的影響，但兩百年過去了，除了白人移民之外，異族後裔的融入依然七七八八。雖有少數例如el khomri的部長或齊達內似的阿裔明星。但北非移民本身就是一個階層差異很大的群體，他們的精英群體比華人地位更高，法國企業的管理層也有相當比例的北非姓氏，但這掩蓋不了數目更為龐大的底層北非流民。

去年巴黎11月恐怖襲擊之後，我的教父曾經這麼跟我介紹，這是法國社會自己出了問題，肯定有很多法國本土出生的移民後裔參與，因為他們無法融入這個社會，與生俱來的被邊緣化，恐襲更是他們報復社會的手段。雖然在職場社會，北非後裔已比黑非後裔強的太多。

世界報《Le monde》曾經專門有過一篇文章，提及一個讓法蘭西後悔離開的人物。Tidjane Thiam，現任瑞士信貸CEO， 親口描述了法國社會融入之難。他出生於象牙海岸的官三代，1981年以外國人第一名成績考入Ecole Polytechnique，1983年國慶節閱兵式的時候，他身高1.93，是所有隊伍里第一隊列的領頭人物。儘管如此，因為出生黑非洲，畢業後很少有大型企業對其委以重任。無數次被職場天花板阻隔以後，Thiam選擇離開了法國，從此平步青雲，2015年在倫敦成為了Crédit Suisse 的Chief Executive。在此間幾年，薩爾科齊和奧朗德兩任總統曾經以象牙海岸外交優惠為籌碼，希望他回來，都未能成功。如果一個富時100指數listed企業的首席執行官都被法國社會放逐，這究竟是誰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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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報引文：http://www.lemonde.fr/afrique/article/2015/03/10/tidjame-thiam-cet-homme-que-la-france-regrette-d-avoir-laisse-partir_4590554_32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