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波逐流也許是最簡單的選擇
昨天是雅思成績放榜的日子。零點一過，很多朋友就微信給我報告喜訊，當然也有很多人抱怨寫作就差那麼0.5分而沒有達到申請移民的標準。我通常都會問一下他們為什麼準備了這麼久分數還沒有達標。幾乎所有的朋友都和我說：太忙，沒時間複習。我一般都會好奇的追問都在忙什麼？他們不約而同的回答：工作忙，生活忙。忙著見客戶，忙著寫代碼，忙著帶孩子。時間真的不夠用。於是我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一般都是鼓勵鼓勵大家，希望下次能夠取得好成績，也不枉付出了一回。
放下電話，我思緒萬千。似乎從業這麼多年，這些理由一直盤旋在我的左右。忙，真的很忙。中國的社會情況真的就是這樣嗎？大家真的知道自己在忙什麼嗎？如果我們忙的方向不對，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瞎忙」？
我望著視頻中已經蒼老的母親，似乎找到了一些答案。
媽媽剛從姥姥家回來，身體很疲憊。因為姥姥病重在床已經幾個月，估計再熬不過幾天就要與我們與世長辭。記得小的時候媽媽也是因為工作忙，經常把我囑託給姥姥看管。姥姥生活在農村，但是年輕的時候也是心高氣傲的女子。瘦瘦的臉龐，高高的個子，那個年代應該也是一個美人坯子吧。老爺是一個退伍軍人，參加過朝鮮戰爭，雖然個子不高卻氣質挺拔，配上姥姥也算是郎才女貌。我聽姥姥經常嘮叨說，年輕的時候老爺因為是朝鮮退伍軍人，可以被安排在城市裡的國有企業工作，有固定工資和福利分房。但是老爺覺得不應該享受國家的福利，還是應該回到農村，靠自己的勞動過上好日子。我追問，在城市裡面環境，生活不會更好么。姥姥說：其實那些都是借口，你老爺不是沒有試驗過，被安排進了起重機廠，工作了幾天就覺得不適應，總覺得弄筆杆子沒有種地來的舒服。每天朝九晚五的上下班他覺得拘束，然後就非要帶著我回農村。
回來以後，就過上了「農村公社」的生活。我追問姥姥農村公社不是也要按時下地，集體勞動嗎？難道老爺就不覺得拘束嗎。姥姥說那個年代的農村公社哪有幾個人認真勞動，混上工分以後就回家曬太陽了。
後來有了媽媽，舅舅，阿姨們。日子過得就越來越緊迫。農村公社制度解體以後，再想回到城市裡面謀一份職業，已經今非昔比。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養活這一群兒女。
前段時間我回國處理公司的事情，順便回去看望病重的姥姥。我問：現在有沒有覺的遺憾的事情，我幫你去實現。我深深記得姥姥拉著我的手跟我說的話：你有出息了，好好在國外工作，不用惦記姥姥。姥姥活這麼大也都沒有走出去那麼遠，你們年輕人趁著年輕多見見世面好。我要是年輕的時候啊，不聽你老爺的就好了。
撫摸著姥姥布滿皺紋蒼老的手，我也不忍心再多問。但是我的心卻是被一種莫名的傷感擊碎著。80歲老人的話語傳遞給我一種感覺：我活的並不甘心。而我現在卻又無能為力。
肺癌晚期的姥姥每天只能坐著睡覺，媽媽也因為忙著工作只能每周回去一次探望。其餘時間都是舅舅們在照顧。我說老媽，你不要一直陪在身邊么？我媽說家裡的生意分不開身。我說那你就放棄了陪伴母親最後的機會嗎？媽媽說我也是無可奈何。
媽媽的年紀正好趕上了國企下崗的風波。那一代的人，跟隨中國社會的腳步更是經歷了人生的起起伏伏。許多人因為相信安逸和穩定的「鐵飯碗」，托各種關係往國家企業裡面擠；許多人又因為看不清社會前進的方向而被遠遠甩在了時代的後面，最後落下個衣衫襤褸的下場。
因為中國改革，我身邊出現了兩類人。一類是依然相信社會體制，死端著鐵飯碗等著國家救濟的人。他們始終相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挨到退休拿著「不菲」的退休金相信依然可以安度晚年。另一類是以我叔叔為代表的一群人，準確的嗅到了時代的脈搏，提早退出了體制，南下找機會，現在賺的缽滿盆滿。而大多數人選擇了第一種。
這次回國在瀋陽生活了二個月。早起和媽媽逛早市，親眼目睹了幾個大爺大媽為了幾毛錢的菜錢爭的面紅耳赤。也看見了小商小販們推著售貨車，每天早起晚睡，隨意站街，為了生活而奔波。
我問媽媽：為什麼突然覺得社會風氣變了，不是我再認識的那個瀋陽。媽媽說：你看見能為了幾毛錢而爭吵的老人都是領固定退休金的職工。不為了塊八角的爭執，生活費哪裡夠花。現在大家都沒的事情可做，推車賣貨又沒有多少成本，大家也要討生活啊。
我幼稚的追問母親：他們的退休金不夠花嗎？
母親笑了笑：開始下崗的時候施行「買斷工齡」，國家給了一筆錢，很多人覺得這麼一大筆錢足夠花了。後來開始領退休金，一個月1600塊。5年前確實是夠花的，現在呢？物價漲的這麼厲害，退休金到沒漲多少。
我默默跟在母親後面很久，我彷彿看到了芸芸眾生，隨波逐流之像。
如果說，我可以理解姥爺的人生抉擇是因為那個時代的嘲弄，但隨著改革開放，視野的打開，依然還有人選擇隨波逐流的生活就顯得有那麼一點可悲。
的確，從社會學角度來講，趨同性是人的本性之一，所以選擇隨大流兒的生活並非一種過錯之選。選擇大多數，在某些時刻是可以避免最大的傷害，也可以避免做出頭鳥被「宰殺」的風險。但是某些時刻其實並不那麼適用。
比如將個體的人生命運與大多數的占隊原則綁定在一起就不是明智的選擇。尤其再和不完善的社會制度捆綁在一起，更是增大了人生風險。畢竟中國的現狀也是「摸著石頭過河」。
其實你仔細想一想，是不是我們也經常會犯這樣的錯誤。
老師說考上清華你才有未來，我就一定要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熬夜苦戰。朋友說你一定要找一個鐵飯碗和富二代，你的人生才有會保障，你就非有錢人不嫁。親戚說一畢業就要結婚，你就必須聽從父母的意願馬上去相親。媽媽說生男孩是傳宗接代，你就會不顧經濟壓力一定要生出男孩為止。同事說你怎麼還沒有女朋友，你哪怕是一個gay也要假裝形婚來擺脫輿論的壓力。
然後，當你成為了大多數人的時候同時還要指指點點的說：你看他就生個女兒老了以後怎麼辦，你看他是個gay不結婚就是個變態，你看他放著國企的飯碗不要還到處闖蕩就是個傻X，你看她嫁了一個窮小子必定遺憾終生。
我部分同意以上觀點，但是當我看到了卧床不起的姥姥和早市塊八角爭吵的老人，才發現遺憾終生的未必是跳出圈子的人。
於是，我進一步想，是什麼因素讓我成為了隨波逐流的人。
拋開時代背景和信息來源等客觀因素不談。我們想一想自己。
每當我要隨波逐流的時候我無非出於安逸和自我催眠兩個原因。
我滿足於萬八千的工資待遇，我滿足於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我滿足於燈紅酒綠的生活。於是我不想改變，我忘記了我還是大多數中的一個，我忘記了我還是LGBT的身份，我忘記了我隨時可能被時代拋棄的可能。
然後開始自我催眠。他們的生活未必有我好，他們就是把光鮮亮麗的一面給我看，他們也有他們的苦惱，他們也不是和我一樣一日三餐的生活。
然後你的內心一直燃燒的小火苗，瞬間又被吹滅。
有時，我還是會夢到姥姥那布滿滄桑的臉，於是就又有了繼續上路的勇氣和動力。
因為人生幾十載，轉眼一揮間。我實在不想用遺憾和後悔來總結我的一生。我不怕我的性取向，我也不怕我的失敗，我害怕的是隨波逐流的瞎忙，隨波逐流的平庸。
最後想到了年輕時候讀過的保爾的話，送給大家：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每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當他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先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
文筆不好請多包涵
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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