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世界的魔王（1）

親愛的亞瑟：

世界是個陀螺。

從宇宙中望去，它由一個平滑的半球和孤單的尖角組成。

我們住在半球之上躬耕勞作、繁衍生息，可我知道這種平靜即將到達終點。

因為這世界有一個魔王。他住在這個星球的另一面，在那個如同尖角的火山頂端。那座山高不可攀，常年籠罩在火山灰形成的濃雲中。學者們翻遍了古籍沒有找到它的高度，冒險家爬上去之後便杳無音訊，聽說龍也曾嘗試著飛上去，結果摔了下來變成國王餐桌上的烤肉。

當然這只是個傳說，而傳說中的世界總會有魔王的存在，沒有魔王就沒有英雄與史詩，沒有吟遊詩人的眼淚，沒有孩子們嚮往的眼神。傳說會變成乾癟又枯燥的歷史，在圖書館的一角無人問津，最終默默腐爛。

所以在下一個傳說中，勇者艾倫——也就是我將打敗魔王，把世界從絕望中拯救。

在我勝利歸來之前，記得把這件事寫在羊皮卷上，你會成為了不起的學者，而這將是你的第一部偉大作品。

愛你的n艾倫

男孩亞瑟怔怔地捧著哥哥的留信，瞪大了原本惺忪的睡眼。

「哥哥……走了？」，他發瘋一般衝出門外，卻看到漫天繁星漂浮在黑暗之上。夜已深了，遠處傳來野獸的低吼和夜鳥的啼鳴，他只得在恐懼中停下腳步，坐在屋外的土丘上嚎啕大哭。

從這一天開始，亞瑟再也無法安眠。

亞瑟和艾倫在5年前來到了這個村莊，對於亞瑟而言這裡是一切的開始，之前的記憶全部來自於哥哥艾倫的一手描繪。當亞瑟第一次問起他的出身，艾倫說：「我們是領主的兒子！」，再後來艾倫又說：「我們是狼的孩子，來自最遼闊的北方雪原。」有的時候，他會用雙手神經兮兮地緊箍住亞瑟的肩膀，一臉肅然道：「我們總有一天要率領軍隊征服野蠻人，像我們身為將軍的父母那樣。」

最近的一次，亞瑟在酒館發現了艾倫。

「哥哥，我……」

艾倫眼神迷離，雙頰上是昏沉的酒紅色，可眸子異常清亮，他搖搖晃晃地起身，一字一句地說：「你什麼都不是，只是我的弟弟而已。」

他的語氣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認真。

於是亞瑟便不再問了。

艾倫走了，村子裡的大人們開始用一種飽含憐憫的目光望向亞瑟。

「這孩子太可憐了。」

「你說的輕巧，誰知道他們兄弟是什麼來頭。要不你們家去養？」

「呃……」

亞瑟面無表情地穿過竊竊私語的人群，前往村口共用的水井打水。

「亞瑟，要不要去我家借住一段時間？」一陣香風帶著清脆的鈴鐺聲傳來，少女米婭像個小大人，溫柔地說道。

亞瑟笑著搖搖頭，只是艱難地把水桶抗在肩上，一步步朝著村子邊緣的小木屋走去。

米婭嘆了口氣，在家人的呼喚中離開了。

一個石塊擊中亞瑟的腦袋，他趔趄了一下，又被肩膀上的水桶一帶，結結實實地摔倒在雨後的新泥上。

「喂！你的瘋子哥哥不要你了！」

亞瑟回頭，看到村長的胖兒子羅傑帶著狐朋狗友們笑作一團。

「我的哥哥去打敗魔王了。」亞瑟狼狽地起身，咬著牙齒。

「哈哈，瘋子艾倫想打敗魔王？！」小胖子羅傑發出一聲誇張的大笑：「你們聽到了嗎？就那個瘦的像小雞一樣的艾倫？！」

眾人鬨笑。

「還是個腦子不正常的瘋子！」

「艾倫看到米婭還會當眾勃起！」

「如果魔王長得和米婭一樣，也許艾倫真的會把他『干』趴下！」n

亞瑟眼一紅，撲了上去。

在艾倫出走第3個月的晚上，亞瑟坐在小屋的土丘前出神地盯著乏味的星空，想把注意力從白天鬥毆留下的傷口上轉移。

「如果那個星星變亮，哥哥就會回來。」他眯起眼睛望著遠方的一顆暗星，這樣安慰著自己。可眼淚卻不爭氣的滑了下來，亞瑟想起以前總會有哥哥幫忙打架，雖然兄弟兩個都很瘦弱，可艾倫總是能仗著年紀和經驗把這些混蛋揍得四仰八叉。

「亞瑟，我厲害嗎？」艾倫的臉腫成了豬頭，大笑著說。

亞瑟崇拜地豎起大拇指：「哥哥最厲害了！」

突然有流星飛過，亞瑟苦皺的臉上綻開了久違的笑容。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那顆流星被包裹在一團猩紅的光芒之中，在亞瑟的視野里不斷迫近。它的軌跡準確地瞄向了亞瑟所在的土丘，卻彷彿怕驚擾到人們一般，詭異地不斷地減緩飛來的速度。

流星穩穩地落在了亞瑟面前，懸空直立。

火焰逐漸褪去，顯露出被包裹的物事——那是一柄普通的長劍，灰暗的劍身，呆板土氣的劍柄，在那些最獃頭獃腦的新兵身上常常佩有這種劍。

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在誘惑亞瑟。

【拿起我】

亞瑟顫抖著伸手向前，好像抓住了劍柄，又像什麼也沒有抓到，正當他為這種感覺疑惑時，突然整個人栽進了一片虛空。

亞瑟驚慌地四下張望，濃郁的黑暗逐漸淡去，周圍的景象則愈發清晰。他努力地睜開眼，看到一個瘦削單薄的少年昂首站在魔王的面前。

黑岩與烈火組成壯美的圖景，熾烈的岩漿帶來可怕的高溫，一切都彷彿會在下一秒融化。

亞瑟透過扭曲的空氣看到艾倫的臉。

「你的夥伴們都嚇跑了，很遺憾他們喪失了最後一次感受我力量的機會」，魔王巨大的身軀被岩漿包裹，手中的巨劍不斷地爆裂、燃燒，它對準艾倫當頭劈下，伴隨著猙獰的大笑：「去死吧，凡人！」

亞瑟驚恐地呼喊，卻發不出聲音。

「我還不想去地獄。」艾倫詭異地笑了笑，緩緩抬起了手，口中兀自發出深沉低啞的聲音：

「我忠誠的奴僕們！英勇的戰士們！高貴的朋友們！回應艾倫·凱拉蒙的召喚！」

魔王獃滯了一瞬，燃燒的巨劍被艾倫輕巧的閃過。

亞瑟感到大地在劇烈地顫抖。

突然，無數的白骨撕裂了土壤，像是掙脫了囚籠般爭先恐後地鑽出地表。如蟻群般密密麻麻的骷髏們瞬間遍布視野，有的破爛到僅剩脊骨在支撐，有的卻裝備了盔甲和長劍，它們多數為普通身高的人類骨架，可那最大的幾尊骷髏，明顯是巨人的體格。

一縷縷的紫色光芒混雜著黑氣，逐漸的凝練成型，又在魔王的烈焰照耀下顯地透明，刺耳的囈語聲從這些透明的身體上發出，這是散落在人間的怨魂。

遠處傳來一聲低沉的吼聲，一尊遮蔽天空的巨大龍骨悠悠地飛來。

艾倫的身上發出幽幽的輝光。骷髏、怨魂和骨龍望見這幽光，開始向著艾倫不斷地咆哮。

幻境中的艾倫跳到骨龍身上，在對「士兵」們發起進攻的號令之前，突然『看到』了亞瑟一般回頭望去，對上了亞瑟震驚的目光：

「等我回來。」

亞瑟大叫一聲，從幻境中掙脫。

那把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劍身浮現出短短的一行銘文：恐懼之火·尼克拉維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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