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新聲:大張偉、汪峰以及摩登天空的昨天

20年前,大張偉、汪峰、沈黎暉曾經出現在同一本書中。

——《北京新聲》

那群人曾經被期望創造新的音樂潮流。

現在,人們隱約知道打口一代、樹村青年、地下搖滾的故事。

卻不再有人提起「北京新聲」的概念。

總有人希望成為歷史的定義者。希望自己正置身於新生力量的洪流中,並能夠用文字記錄下一點一滴。

——只是,有時這些充滿希望的新生力量,沒有改變歷史的方向。

「我不是來朝聖的,

我是來發現和命名的」

——20年前,著名樂評人顏峻從蘭州來到北京時,懷抱著這樣的期待。

那時的中國搖滾前輩們已經式微,而仍然把持著中國搖滾核心地位的北京,正在湧現著一批新生代搖滾樂人。

顏峻和另外一個外地人,來自廣州的歐寧,聊起了北京正火熱著的新音樂,他們選定了10個名字,作為這些新鮮聲音的代表:

清醒、新褲子、花兒、麥田守望者、張淺潛、秋天的蟲子、子曰、鮑家街43號、超級市場、地下嬰兒

這些今天看來命途迥異的樂隊和樂人們,在當時,是搖滾樂愛好者們最大的希望。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一個字:

中國搖滾誕生的時候,也許已經夠新了,但離起源於西方的正統搖滾樂,還是幾十年的差距。但這把「中國火」已經燒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投入了進來。90年代後期,這些年輕人也有更多的渠道了解不同派系的搖滾,比如通過打口帶這種被廢棄的歐美唱片,搖滾在地下煥發著新生,越來越多的人拿起了吉他。

雖然這十組音樂人沒有像崔健、唐朝、魔岩三傑一樣火到逆天的程度,但滿懷希望的聽者,還是難免認為自己在見證歷史的發生:復刻英倫風的清醒、麥田守望者,比何勇朋克的花兒、地嬰,哥特路線的秋蟲,前衛電子的超級市場……雖然暫時沒有得到市場的認可,但已經樹立起在聽者心中的地位。

他們隸屬於不同的唱片公司,有著不同的生長背景。大張偉所率領的、少年得志的花兒樂隊,汪峰領頭、學院派的鮑家街43號,北漂到樹村的秋天的蟲子,紮根於北京的子曰秋野……清醒樂隊的主唱沈黎暉乾脆自己開了唱片公司,把地下嬰兒、新褲子、超級市場這些樂隊招至麾下——這家公司,就是摩登天空。他們的共同點,可能就是同樣發出了「新聲」。

顏峻和歐寧集結了關於這些人的採訪和影像,集結成《北京新聲》,1999年出版,114頁的書,標價128元——在當時不是一個小數目。

他們相信這本書的價值,也許曾經相信,這本書會有自己的歷史地位。就算沒有,也是一沓珍貴的紀念。

扉頁上的題字是:獻給打口的一代

「10年前我們找到的,

不是流行也不是前沿」

——「北京新聲」過去10年後,顏峻這樣回憶著。

幾年時間,打口帶銷聲匿跡了,樹村的租客們搬走了,北京甚至不再有往日搖滾根據地的地位,「北京新聲」們也踏上了不同的路子:解散的、後退的原地踏步的……

有些實現了質的飛躍:汪峰和大張偉,放棄了原來的風格,直接融入主流,成為某種意義上的「背叛者」。

1998年,花兒樂隊成立時,大張偉才只有14歲。幾個月後,樂隊就應邀以《放學啦》入錄《中國火III》合輯。1999年,就憑藉專輯《幸福的旁邊》收穫「天才搖滾少年」的稱號,也得以入選「北京新聲」之中。

花兒火了,卻發現聽眾們喜歡的並不是朋克,甚至只是他們所轉達的青春期叛逆態度。朋克做不下去了,大張偉轉向了更廣闊的天空,寫出能滿足更廣大聽眾需要的《嘻唰唰》,他說:「這歌,搖滾聲沒了,然而有錢聲。」

花兒真的火了。

鮑家街43號早在1993年就成立了,成員全部來自中央音樂學院——樂隊名字都是用的母校門牌號。經歷了漫長的地下生涯後,首張專輯《鮑家街43號》在1997年才得以發行。但在此之前,他們早就獲取了屬於自己的地下聲譽。

然而,這支從專業水準和發展前景來看都充滿希望的樂隊並沒有走下去。2000年,華納唱片向汪峰伸出了橄欖枝——但只伸給他一個人。汪峰的選擇,是離開樂隊,這無可指摘,但卻也預示著他今後可能作出的選擇:在不溫不火的情況下,憑藉《飛得更高》和《怒放的生命》打開場面。

汪峰真的火了。

但他們都不再是曾經的「北京新聲」。

成為流行從來就不是一件壞事,搖滾樂本身就是一種青年群體中的流行文化,擁躉們了解這種文化的力量,寄希望於這種力量可能帶來的革新,寄希望於搖滾佔領主流話語權。那時的通俗音樂太舊了,需要「新聲」,需要「新聲」背後的人。

這個新浪頭沒有掀起來。

顏峻在10年後自己回憶道:

那時候我還說,我們站在流行文化的前沿。但今天看來,我對流行文化仍然沒有發言權……這件事並不流行,也從未文化,北京只是大到有足夠多的地下室,裝著木馬、左小祖咒、野孩子也裝著摩登天空。

對了,還有摩登天空。摩登天空開始做音樂節了,那是草莓音樂節的前身,2007年正好是第一屆,而新褲子、麥田守望者、超級市場這幾支樂隊也都在。

在年底,摩登天空又舉辦「明日的榮耀:摩登10年星光夜」的活動,其中有一晚是「北京新聲10年夜」。在那天晚上,告別江湖已久的秋天的蟲子和地下嬰兒,都宣布重組復出。

他們最終沒有改變時代的潮流,但仍在一小片天地繼續產生著影響。

20年過去

我們的時代還是沒有到來

新褲子樂隊1996年出道,並在1998年發布了首張專輯,裡面有一首歌,有著像「北京新聲」一樣的口號——《我們的時代》。

終於到了這一天 一切都改變

再也沒有煩惱 一切都是愛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 a la

這是我們的時代

2016年4月28日,一場名為GMIC X的移動互聯網娛樂狂歡節在鳥巢舉辦,摩登天空是主辦方之一。這場大會有一些娛樂類獎項,比如頒給新褲子樂隊的原創音樂特別貢獻獎。作為嘉賓的新褲子樂隊也上台演出了,還是那首《我們的時代》。

這場逼格足夠的大會也開通了高清直播,尷尬的是,在新褲子樂隊現場演出的環節中出了不少幺蛾子:主唱彭磊喊了一聲「這是我們的時代」作為演出開始信號時,現場響起了兩條音頻……一條是樂隊的現場演出,另一條則是98年專輯中的原版錄音。除了兩條根本對不上的音頻,還不時有工作人員的指令混進來……

現場看直播的樂迷們也是一臉懵逼。

倒沒什麼尷尬的,不過是一次現場事故。不過像之前任何一次喊出「這是我們的時代」時一樣,這麼多年來這個時代號角,從沒有真正吹響過。

其實,一直到今天,「北京新聲」時玩過的風格跟某些熱門金曲比仍然不過時。可是,一直以來,這些聲音都沒有響到更多人耳朵中。90年代末的新聲音,是那代年輕人們惡補了落後幾十年的音樂功課的倉促成果,但在這片土地又顯得不合時宜,加上客觀條件的不成熟,難以鋪天蓋地流傳開來。

如今,更多的新生樂隊出現了,創造著自己的傳奇,而這些資歷算不上老炮,又確實飄蕩十幾年的中年樂隊,還要參與到新的競爭當中,他們也早在呼喚著自己的時代,他們還在等這個時代真正到來。

也許很久以後,被這些樂隊影響過的那些人,按照年代梳理這些脈絡的後人,會證明他們曾經的價值,會再豎起「北京新聲」這塊牌子。

也許,這個名詞只是歷史進程中的一次小型自我陶醉,有一定積極意義,但遠達不到成為里程碑的高度。

當汪峰開始做耳機做電台節目,當大張偉開始做綜藝做段子手,當摩登天空玩得風生水起,20年前的豪言壯語和年少美夢,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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