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無葵

七月無葵

七年前,江湖傳言:刺客三千,不敵鬼瞳一人。

三年前,坊間有聞:鬼瞳非人,懲殺貪官。

一年前,皇殿上,七位重臣告老。王大怒,昭告天下,賞銀萬兩,捉拿鬼瞳。

天下無人知道鬼瞳模樣。只傳凡見過者。必死。

母親從未告訴我父親是誰。

我降生後七天左眼睜開。三年後,左臂長出七顆銀痣。

七歲。大荒之年。全鎮人遷往王城。半路遭近衛軍屠殺。我用彈弓射瞎三十六人,被俘。

將軍問:孩子叫作什麼。

犬子自幼無父,隨小女子複姓七月,名生

那你?

母親說:七月葵

我有一個師傅,叫做天羅。

他用七天教我射箭,用十年,替我卜卦。

我問他,我的母親呢?

她已經是第七任將軍妃。

天羅告訴我,我瞎了三輩子,上天就用今世的一顆左眼來彌補。

天羅又告訴我,七年後,我將是將軍十八個箭奴裡面最出色的一個。

七年後見到將軍,那個我可以叫做父親的人。

他看著我身後的人對我笑道

殺死他們,殺死他們你就是我最好的箭奴。

半個時辰後。

我擦去身上的血跡,問:「我的母親呢?」

帶你去一個地方,我告訴你答案。

密室。

將軍在離我很遠的地方坐下:

看到牆上的七十二把金羽箭了嗎?拿起第一把,把上面的名字告訴我。

摧城。將軍的名字。

他笑起來。

用箭射我,往肩膀射。

我的箭穿過他的左肩。鮮血順著箭頭,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明天江湖就有傳聞,將軍昨日遇刺,險些喪命,金羽箭上寫著二字,摧城。

我母親呢?

讓箭落在這七十一個人的咽喉。完了,我就把母親還給你。

將軍看著我走出密室,說:

你以後不叫七月生了。

你叫鬼瞳。

我向天羅告別。

他給我一把弓。

他說,箭由極地寒鐵所鍛,可以洗去周身罪孽。教我不至跌於萬劫地獄。

我知道他還有話要講:

七月,我用十年的時間替你卜卦:

有的劫數你永遠躲不掉的。

就象你一生下來就註定這輩子要拿著箭對準別人的咽喉 。

你會死在自己的箭下,

而你的死期,就是你看不到七月葵花的時候。

我笑著看天羅。

那是我十年來的第一次笑。

這年我十七歲,有另一個名字。

鬼瞳。

我的箭從不猝毒。

因為我知道它們肯定會穿過人的咽喉

還有,那樣沒有痛苦。

我選擇七月殺人。

因為七月,在一個山崖,會有成片成片的葵花。

我會在殺人的前一天晚上。

對那片葵花喃喃自語。

它們答應我來年會再開。

就象將軍答應我,會還我的母親

我記的我殺的第一個人的名字叫作梨羽。

一個和我母親一樣有嬌美容貌的女子。

那次她從驛道經過,我在三里外的山坡。

風吹起她金色的絲袍,她象葵花一樣美麗。

金光。箭離弦。

白馬長嘶,護衛逃散,人群凌亂。

我向山下走去,梨羽靜靜地看著我。

原本以為,是江湖的謠傳。沒想到,刺殺將軍摧城的,的確是,是一個孩子

我不說話,割下她金色的袍角。血開始順著箭流到胸口,在開出一朵鮮紅的花。

我也殺過一個象摧城一樣強悍的將軍。

叫做荊。

我的箭穿過他的咽喉,他沒有象其他人一樣從馬上跌下。

割下他的袍角時,他突然講話:

不能下馬親眼看看天下最好的刺客鬼瞳,肯定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我抬頭看他,他的血滴在我失明的右眼上。

你為誰殺人。

我沉默不語。

告訴我答案,算做對死人的仁慈

我轉身離開。

我不相信死人。

七年以後。

我手中握著我的第七十把金箭。

上面刻著西城無羽。

王的名字。

我在未錯崖上等王祭天的隊伍。

風中有異香。他來了。

拉弓。備箭。青鳥飛過。

月色穿過發梢落在弓上,我順著月光走進王的遮坐。

王的嘴角有血。

我跪地叩首。割下袍角。

發生什麼了?

有女子在遮坐後問道。

我抬頭。

那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

她有著和我母親一樣精巧的五官。

她有著和我母親一樣秀麗的髮髻 。

好像歲月輪迴。

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了嗎?

她的聲音居然也和我的母親如此相近。

只是。

她雙目失明。

我忽然想到十四年前的很多故事。

我牽起她的手, 我帶你,去看葵花。

我帶她騎上馬,飛奔。

子夜時分,到了那片我埋葬袍角的地方。

月下。葵花無垠。

我看著她,如果沒有瞎,應該也有母親一樣有明亮的眼睛。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你看得見葵花嗎?

她突然笑了。

你這人好生奇怪,竟然問一個瞎子看不看得到葵花。

我認真地看著她。

如果她沒有瞎,應該很象很象我的母親。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呀?

我把王殺了。我輕輕的說。

她突然沉默。

月光穿過我的青袍。

我可以摸摸你的臉嗎?她問;

我拿起她的手放在我的臉上。

她的手指冰涼。凝潤。

你有很深的法令紋。左眼有淚痣。應該是一個命運悲戚的人。

我叫鬼瞳,我看著葵花,輕輕說。

她楞了一下,似乎不那麼害怕。

就是那個傳聞只要見過,就必死的鬼瞳嗎?

哈哈,可是我是瞎子,永遠也看不到你呀。

她又笑了。

我叫南宮獻舞,夷人。極南之地來,父親是將軍,三年前他將我獻給王,半路遇見馬賊,他們刺瞎了我的雙眼。

我覺得我與她應該成為朋友。

我七歲時與我母親分離。已經十四年不見了。有人給我七十一把箭,只要我殺了箭上刻的七十一個人,那個人就會還我母親。但是最後的那把箭沒有名字。我想,我永遠也不能見到她。

獻舞靜靜將她的手放在我的臉上。

我每殺一個人都會割下他的袍角,然後埋在這片葵花地里。每次去殺人前我都會跟葵花說話。我想種葵花,在五月的烈日下播種,然後在七月的月色下收割。

為什麼你這麼喜歡葵花?

我母親叫七月葵,我曾經叫做七月生。我手裡只剩最後一把箭,可是,那把箭上沒有名字。

我的左眼流出眼淚。

我曾經以為它不會留眼淚。

獻舞輕輕將我抱住。我聞到了少女的氣息。還有十四年前母親的味道。

她輕輕解下她束於腰間的裙帶,對我說:我剛瞎的時候,我父親說,如果難受,就用絲帶蒙著雙眼,想想可以讓你幸福的東西。

我靜靜呼吸。我看不見月色,看不見葵花。

我看見母親,看見最後一把箭上刻著一個名字

七月生。

我的箭穿過我的咽喉時我並不覺得疼痛。只是覺得冷。

南宮獻舞站在我的面前。睜著那雙美麗的眼睛看我。

她沒有瞎的樣子果然很象我的母親。

很象很象。

她的臉上只有一絲微笑。

我看到我流出的血是紅色的。

我希望它是黃色。那種明媚的大黃。

因為如果那樣,血落到地上,就可以開出小小的葵花。

看來江湖傳言錯了,看到鬼瞳的未必死。獻舞看著我說。

告訴我你的來歷,就算對死人的仁慈。

我記起了將軍荊的話。

告訴你吧,我不是夷人。但我的父親的確是將軍,將軍摧城。

我快不能言語。那,那你真名是什麼?

月色在她的白袍上綻放出美麗的花朵。她身後的葵花象一座明媚奢侈的廢墟

天崖路過的風,撩起她美麗的嘴角:

我隨母姓。叫七月無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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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我第一篇小說,寫的時候我十九歲,上高三。

那時候電視播還珠格格。

我買了紫薇的貼圖貼在課桌上。

午睡起來,紫薇的臉上都是我的口水。

有紫薇陪我睡的午覺,即使沒有枕頭也那麼香甜。

當時我覺得紫薇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姑娘。

現在我三十一歲。

今天看新聞。曾經以為的世界上最美好的姑娘,告訴人們,她有男票了。

男人姓霍。

我以為至少我的心會有一下是揪痛的。

然後並沒有。

因為在最美好的紫薇之後。

這十二年里,出現更美好的范曉萱更美好的高圓圓更美好的新垣結衣更美好的斯嘉麗約翰遜。

也許,失去的青春,就是失去的那一下揪痛。

小時候上語文課。

老師總是拿我的文章做範文念。

那時候很內向。

害怕跟女孩子講話。

只有在拿作文本給老師的時候,從自己的課桌走到講台。

這段路是我少年時期最美好的回憶。

所有平時我不敢看得姑娘,這時候都看著我。

那時候我想,要是以後能做個作家。

一整個人生都從課桌走到講台。

該多好。

十九歲。也許屏幕前的許多人,都比當時的我要大。

如果以老鳥的姿態來看這篇小說,它幾乎犯了所有錯誤。

可是,這就是一個少年寫作的開始。

就好比你我嬰兒時期,總需要父母為我們把屎把尿。

這個時期,就是我寫作之路上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時候。

可是,你爹和我爹都沒有把我們扼殺在搖籃里。

那麼我們憑什麼,把一個夢想扼殺在搖籃里?

我其實很討厭那些喜歡打擊年輕人夢想的人。

他們滿口銅臭,一句一個現實。

這些人為什麼不想想這麼一個事實。

扛不起夢想,也許不是夢想太重。

而是你肩膀太弱。

寫作是一件非常孤獨的事。

很多很多時候是看不見任何希望的。

剛開始寫的時候,自己寫給自己看。

直到2014年,我有了自己的專欄。

現在也漸漸可以看到希望,看到光。

有時候我想:

真正的勤奮,

不是被迫的機械性重複勞動,

也不是自我感動式的摧殘健康,

不是因為拖延症導致的最後一刻效率爆發。

真正的勤奮來自於一個人的內心深處,

對於那些無法獲得即刻回報的事情,

依然能夠保持十年如一日的熱情與專註。

故事販賣機有一個匿名的評分系統。

我把這篇文章和去年寫的一篇文章一起放進去點評。

這篇文章得了5.17分,最近的一篇,得了8.14分

3分,12年

夢想不死。

@陳齊雲

故事販賣機 - 知乎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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