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裔-天之涯(19)

02-03

……皇帝決定把首都由中央平原西部的庚磐遷往中部的宏偉都市，七水名都。

天雲帝國的歷史就講到這裡了。剩下的問題——對了，還有『敦王府』和『寶物』沒有講清楚。

這件事說來簡單。初代皇帝統一西部後在皇族和功臣中間分封爵位，貴族功臣封了五個王爵，皇族內仁氏封了三個敦氏封了六個，其中敦氏之長，也就是皇帝的弟弟就封為敦王。後來，貴族的王爵都逐漸被削；而敦王有不孕之症，爵位就沒傳給子女，而是傳給當時的敦氏輩分最長者，然後就形成了慣例。

所以，當今的敦王就是皇帝的親大哥，那個智力有殘疾的人。他的一個堂姐，大他三歲，一位心眼兒很多但低位較低的皇族女子，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嫁給了他。幸運的是，他們沒有再生一個殘疾人，而是生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今年二十歲。不幸的是，這位王妃的心眼兒似乎多過了頭，總想著讓自己的兒子繼承皇位。

哦，對了，關於仁拓的個人情況，我有必要說明一下。現在，這位偉大的皇帝，被國民視為神靈的男人，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仁氏皇族還在世者，只剩他一人了。

仁拓是自命不凡的。當然，他的成就也告訴世人他的確是不凡的。他二十二歲登基，登基之後便開始有意地利用國家的宣傳機器來神化自己。他宣稱，天雲皇族是神的後裔，體內流淌著神的血液，神靈賜他們天雲果來建立國家；而自己父母體內的神血交融於自己和妹妹身上，他們體內的神血濃度堪比神靈。他說他自幼便感受到了父神的意念，父神讓他去統治世界。

起初，大部分人是不信這種說法的。尤其是當他登基四年之後，他的妹妹死的時候。雖然，帝國的喉舌宣傳他們看到神靈接引著皇后的靈魂飛到了天上；神諭指示，統治這片大地，只需要一位神子就夠了；神諭指示，皇后要再降生到嘆息山脈的另一端，在那裡建立統治。但是，人們不信。

但當仁拓以秋風掃落葉般的攻勢掃平東部平原之後，當他御駕親征，在攻取七水名都的戰役中凌空一刀切斷一艘大船後，很多人都信了。這就是群眾——人會獨立思考，但是群體不會。由眾多個人所構成的群體總是情緒化的，群體的行為大多數是無意識的。群體很容易被引導，被蠱惑——仁拓深諳此道。

關於皇后的死因，我推測可能是抑鬱而死。為師不了解她，也不了解她和仁拓之間的具體關係。但她的丈夫，仁拓，我自認還是了解的。

仁拓這個人啊，是很溫和的。但帝王的溫和，是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溫和。要知道，他是自命不凡的，而他的確也是不凡的——所以，可能他找不到一個站在同一高度和他對話的人，至少他在遇到我之前，是找不到的。

他這樣一個人，堅硬，自律，執著。我不知道他沒當皇帝之前的具體生活是怎麼樣的。但就目前的他而言，是一個缺乏情調的人——他說這是為了偉大夢想所做的必要犧牲。

他的夢想很宏偉，但偏偏他的時間不夠。為師覺得，他大概能活兩百歲，運氣好點的話可以活三百歲。但這點兒時光遠遠不足以實現他的夢想。

偏偏，他又很難把他的夢想傳承下去。

沒錯，仁拓可能是患有不育之症。之所以說『可能』，是因為我也不能百分百確定。但是，就目前的狀況而言……嗯，你想，他和妻子結婚四年，實際發生性關係的時間還可能更早，卻一直沒有孩子。在他的妻子死後，他會在每晚九點和一名十六到二十六歲並處於排卵期的女性做愛，天天如此，持續了將近二十年，還是沒有人懷他的孩子。

起初，每夜都讓一名不同的女子侍寢，被人們視為一道強制的命令。那時不少人還擔心他是和他爹一樣的昏君。但後來，隨著仁拓越來越被神化，給皇帝做床伴也從一道強制的命令變成了人們競相追逐的無上榮耀——現在，在仁拓的床下排隊的貴族少女們都排到明年去了！

帝王夜夜御新歡，新歡朝朝思君顏。

仁拓只是和那些女子們做愛，僅止於此。再美的女人，仁拓也絕不留戀。即使在肉體層面上與皇帝有著最親密的接觸，但她們卻始終未曾有任何名分。如果褪下仁拓皇帝光環和英雄傳奇，他這種行為就像是他任情放浪的父親——與人春風一度，從此了無瓜葛。

仁拓從未解釋過他為何要這樣做。但崇拜仁拓的狂信者，那些獻出自己肉體的少女們卻給出了回答。有人說她在高潮時感受到了皇后大人的精神意念——原來皇帝是因為太過思念妻子，要以她們的身體為媒介，與遠在彼岸世界的妻子交流呢！

這樣的說法並不是孤辭寡言，有第一個人這樣說，就有第二個人這樣說。到最後，簡直眾口一辭，彷彿沒能感受到皇后的意念就是自己的失職一般。有的少女描繪得更玄乎，什麼神靈附體之類的說法都出來了。一傳十，十傳百，到現在，當大家都這樣說時，群眾便對此深信不疑了。

其實，這不過是一場集體幻覺，是群體對個人施加的自我催眠。只要稍加引導，很容易使事實上的幻覺成為人們心理上的真實。

有時，群體就是這樣愚昧。群體善於幻想，善於根據自己先設的答案編排原因。所以，根本無須仁拓本人的解釋，他一直沒有子嗣的原因就被編了一串又一串。像什麼『神靈的血濃度太高，凡人女子無法受孕』、『皇帝只想與彼岸世界的皇后生兒育女』、『神是不朽的，無須子嗣』之類不堪推敲的理由卻能長久地麻痹群體的神經，畢竟這是一種自我麻痹。我相信，假使有一天皇帝真的使一個凡人女子懷孕了，群眾也馬上就會編出新的理由去解釋。

但無論如何，皇帝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而且後繼無人。我曾委婉地勸說他收一個中意的人作為養子，他只是說等他老了會考慮一下。

令人尷尬的是，當年老皇帝在制定宗法的時候並沒有明確說明如果嫡系人丁不足，皇位該如何繼承——或許是他自信地認為沒必要考慮這種情況。而現在的皇帝對此事也彷彿漠不關心，既沒有指定儲君，也沒有討論修改宗法的意思。

所以，其他人的心思就活絡開了。尤其是敦王的王妃。

確實，按長幼尊卑排序，她兒子的血脈是最接近仁氏皇族的。所以她也是最不希望仁拓有孩子的。

我這次去低語之森，本來只是受仁拓的委託去採集幾味促進生育的珍稀藥物，順便藉此機會尋找一些自己需要的材料。所以，如果非要說什麼從低語之森帶出的寶物的話，我採集的藥物勉強算是寶物。

雖然這個任務比較艱難，但天雲帝國還是有不少人能勝任。皇帝之所以找我，只因我是局外人，他信得過我。他不可能找一個帝國人來做這件事，因為這樣幾乎就等於承認了他不能生育的事實。

所以，敦王府的人找上了我。

其實我上次治好皇帝的病時，他們也騷擾過我一次。唉，我現在只怪自己度量太大，姑息放了他們一馬——沒想到他們竟然蹬鼻子上臉又想來找老夫的麻煩！

說實話，敦王府現在的勢力很大，膽子也夠大！但，就憑他們這點兒手段，想動老夫——哼，還差得遠。

你還記得那個假冒老八之人死後，為師從他身上搜出一個小瓶子嗎？那瓶子裡面裝的是迷神香。

這迷神香卻不是針對人的，主要用途為引誘抓捕一些珍獸——比如說火狐。他們的計劃，大概是想把迷神香丟在我身上，讓火狐發狂咬到我，配合狐牙上的劇毒殺掉為師。他們的情報雖然靈通，只可惜，為師並沒有從低語之森帶出一隻火狐，而是帶出了乖徒兒你。哈哈。

嗯。到這裡，應該是全講完了。

現在，你可以說話了，還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