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天之涯(27)
到了大廳,老師果然已經坐在沙發上在等我們了。
老師把鑰匙還給慚風小姐,在對她破費送禮表示的感謝同時又旁敲側擊地打聽他的笨徒兒有沒有在人前失禮。慚風小姐笑著說,我除了美得讓她嫉妒外,其它的表現都很好。
和她互致了再見之後,老師和我便騎上了驛館所準備的快馬。
老師說,本來他是想讓我坐馬車的。但是近年來,隨著城市的發展,七水名都的市區越來越擁擠,不夠靈活的馬車在市區的速度很受限制。為了趕時間,只好委屈我騎馬。
我當然不會感到委屈。坐過了帝國最好的馬車之後,我對馬車已經興趣缺缺了。能親自騎馬,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雖然是第一次騎馬,但一來我能用意念和動物溝通,二來我天生對這種智力低下的生物具有非凡的親和力,所以老師略微指點後,我即使不拉韁繩,也能騎在馬上任意馳騁了。
剛剛的那處驛館是處於七水之都的外城區。我們倆騎著馬,疾馳如風,但仍用了大半個小時才到達更加繁華和擁擠的內城區。不得不說,小小的孤鳴城和這帝國首都比起來還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街上商鋪林立,有部分早已張燈結綵,想來是在準備慶賀國慶日。行人穿梭於各個商鋪,往來不絕,討價還價的場面熱乎朝天。
絕大部分的街道還專門劃分了人行道和馳行道,外城區的馳行道還大多是雙馳道,每條馳道只許單向通行。在這寬闊的雙馳道上,車馬往來,秩序井然,有條不紊,和諧而高效。除此之外,還有步行街,只有行人可入、車馬一律止步。
老師介紹說,除了四通八達的陸路交通外,七水名都里還有五圈大的環狀河,最內心的環狀河所環繞的一大塊陸地區域就是內城區。以前,內城區的中心坐落著宏偉的市政廳與市民公園。現在,市政廳保留了下來作為帝國政府最高軍政機構樞密院的辦公場所,而市民公園的大部分都被改建成了仁拓的皇宮。
近年來七水名都發展迅速,尤其是外城區——原本那五圈運河都是為抵禦東部入侵而修建的護城河,現在各圈之間被官方新修的水路貫通,環城運河上每隔六十度還修建有巨大的橋樑,再加上在官方指導下由民間自發鑿通的不計其數的小水路,就構成了七水名都發達的水路交通。
七水名都建造在無極湖東側二十千米處,終年氣候濕潤、風景怡人。發源於嘆息山脈腳下的七條大江大河交匯於此,自東而西灌滿環城運河,最終經由七水河排入無極湖——內城區其實原本是寬闊的七水河上一個最大的河中島。城區北部地勢略陡,河水流速較快,南城區河水流速平緩且陸地面積大。近年來,仁拓還主持設立了一項巨大工程,要引無極湖之水以開鑿通往周邊城市的運河。如此優渥的地理條件不僅使得七水名都的城內交通十分發達,而且也能夠快速集散來及東西南北各地的貨物。
「七水名都,到了仁拓手上才開始綻放它巨大的光芒。」老師感嘆道。
在內城區,馳行道上車來馬往。由於城市擴張的太快,原有的街道還沒來得及擴建,所以大部分馬路還沒有外城區的寬,而且馳行道上也沒有明顯的雙馳道劃分。雖然大多數人都自覺分左右行駛,但在擁擠之處,難免會有爭先恐後、變道超車的情況——基本上都是變道超「車」,因為馬遠比馬車靈活,馬車們即使不服氣想反超,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沿著長安街一路過來,我大略統計了一下,發現我們師徒倆,儼然成了變道超車、違章行駛的冠軍。這一來仰仗於我們高超的騎術,二來得益於驛館提供的良馬。
除了各色車馬外,街道上還有穿著制服在繁忙路口的指揮台上執勤的交通警察,還有騎著高頭大馬維護秩序處理糾紛的巡警。
老師說,根據帝國的t《道路交通法》以及「法無規定即無罪」的司法原則,像我們這樣在未明確劃分單雙向馳道的馬路上變道是不違法的。但是,他補充道,天雲帝國在骨子裡畢竟還是個人治國家,考慮到的群眾情緒,巡警對像我們這樣妨礙公共秩序的行為,都是一律按違章處理的。
所以說,我們在「違章犯法」的同時還要提防著來往的巡警——雖然說老師特使的身份可以免責,但所謂特使,都是有特殊任務在身的,怎麼能因為交通違章而暴露身份呢?
所以,饒是我們兩人馭馬手段非凡,但既要提防巡警,又要在眾多障礙物中扭來閃去,實在是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要是真出了交通事故,我們可就實打實地違法犯罪了呢。
就這樣,兩匹馬兒在街上歡快地小跑著。但跑著跑著,前方堵了。馬兒們只得放慢步伐,邁著優雅的大長腿走了起來。
突然,我的馬連走了不走了,立在原地不停地抖屁股、甩尾巴。「它怎麼不走了?」我問老師。
老師回頭看了一下,說:「估計……呃,已經出來了。」
「啊,好臭。」我忽然聞到了一股臭味,是從我的後方傳來的。我又使勁嗅了嗅,真的好臭——像是屎的味道,而且是在森林裡沒聞過的味道。
我扭頭一看,果然,馬屁股下的袋子已經鼓鼓囊囊了。
「他們怎麼辦事的!」老師怪罪了一句,「竟然讓我們騎還沒完全訓練好的馬,真是過分。幸虧給裝了屎袋子,不然拉大街上還得交罰款。」
動物還會拉屎——也難怪,吃了東西又不能完全消化,可不就得變成糞便排出來嘛。人類需不需要拉屎呢?應該是需要的,我在孤鳴城的驛館裡進過那個有一些異味的房間呢,想必就是人類拉屎的場所了。那麼人們口中偉大的皇帝需不需要拉屎呢?還有,老師需要嗎?我雖然沒見過,但是不代表不需要。不過我要是直接問他,大概又要說我失禮了。
堵塞的交通很快得到舒緩,車馬又開始繼續前進。我卻由剛剛的小插曲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老師,這城市裡這麼多人和動物,那他們產生的糞便都是怎麼處理的?」
「你倒是挺有心。」老師又和我並排騎行在一起,「中央平原的城市大多依水源地而建。歷史記載,以前人口較少的時候,城市的生活污水是直接排到河流中的,這利用了自然河流強大的自凈能力。但是後來,隨著人口增多,城市排放的污水超出了河流的自凈限度,水源被污染後很容易滋生瘟疫——然後大自然就給人類上了教訓慘重的一課。總體而言,由於東部河流眾多,自凈能力強,而且耕地少,人口也相對少,東部人歷來不太重視城市排污系統的設計,一切都依賴於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而西部的城市大多建在淺層地下河之上,水源自凈能力較弱。所以從老皇帝的時代開始,就相當注重建設城市的排污系統。自帝國建立以來,西部城市的人畜糞便都有專門的挑糞工收集,運到城外給農田澆肥。後來又修建了專門的排污管道節省人力。帝國統一中央平原後,也把西部的排污系統推廣到東部。現在的皇帝更絕,組織鍊金術士們發明了一種高效助燃劑,城市的糞便通過排污管道、清潔工、挑糞工等集中到一起晒乾,干糞便可以當作固體燃料。最近,科學院的傢伙們還在研究直接用糞便產生沼氣作燃料呢。」
真是了不起的設計!現在我覺得,即使皇帝也像一個普通人那樣需要拉屎,也無損他雄才大略的形象。
「皇帝陛下可真聰明。我都有點迫不及待要見到他了呢。」
「不用急。嗯……」老師沉吟了一下,然後突然說了句和剛剛的話題完全不著邊的話:「我覺得,好像人在洗澡的時候靈感總是特別足。」
「然後呢?老師你在洗澡的時候產生了什麼靈感嗎?」
「其實我是想請你幫個忙。」他的語氣有點不好意思,聲音很低,「但首先要向你道個歉:我當初拒絕給你傳法力,實在是不對。」
我支著耳朵,等著他繼續說。
「是這樣的,為師剛剛在洗澡的時候想到了一個能夠快速提高我的修鍊進度的方法——但是需要你的配合。對於修鍊者而言,每提升一個境界都意味著質的提升。而每一次的質變往往是量變的累積的結果。如果把人的身體看成一個盛滿能量的皮氣球,那麼量變就是使氣球的體積增大,可以加熱,也可以吹氣。和氣球一樣,當人的身體已經溢滿能量的時候,體內能量對身體的壓力也是很大的,貿然加熱風險很大,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爆體而亡。另一種思路是繼續往氣球里吹氣,也就是注入能量。但是不同源的能量會互相排斥,一般人的身體是承受不住的。可為師偏偏遇到了你,所以就能實現同源吹氣——我的意思是說,我先把體內法力的大部分都注入你的體內,然後等我體內的能量蓄滿之後,你再把你體內所存貯的能量傳遞給我,這樣就可以快速積累量變。在理論上,只要我的身體經受得住,可以用這種方法積累無限的法力。」
「老師你真聰明!」
「哎,不能這麼說。如果沒有你獨一無二的身體作為存貯同源法力的容器,我這點兒小聰明也只能是空想。」
「可是……」他的神色矛盾,「我並不清楚我的法力究竟會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損傷——哪怕有萬分之一的不好,這種損人利己的事情我也是做不來的。尤其……」
「大丈夫!」我打消他的疑慮,「不可有婦人之仁!」說完這句不倫不類的話,我自己都笑了。
「你的法力對我的身體毫無損傷,我向你保證!我不是人,你可不能用常理來揣度我的情況啊。你想做就去做,不用擔心我的。而且徒兒也很高興能幫到老師呢!」
「但是這樣做你總歸是被我利用,即使沒壞處,也得不到半點好處啊。我還是過意不去。」
「那老師你就給我一點好處唄。答應我三個願望什麼的,比如——吻我到窒息,或者……」
「喂,你正經一點好不好。為師年齡大了,經不起你這樣調戲的!」
「好啦好啦,我要是幫到了你,你就要如實回答我三個問題哦。對了,傳輸法力是只要握住手就可以了嗎?有沒有什麼更具效率的傳輸方式呢?」
「除了握手——」他沒好氣地瞪我一眼:「你還想怎樣啊!」
幫老師修鍊的計劃就這樣愉快地敲定了。最後,老師忍不住地朝我搖頭嘆息:「唉,我可得趕緊把你嫁出去。你真是越來越難纏了,這些花花腸子都跟誰學的?」
「還不是跟你學的!」——再一次在心裡演練這句話,但還未出口就被意識否決了。因為仔細想來老師只有在低語之森那一次被我氣到爆,氣急敗壞想嚇我,卻又被我無意中反調戲。其他的時候都是一本正經地在教我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呢。
「天性如此嘛!又沒有什麼不好。」實際上,聲帶中震蕩出的是這個聲音,它源自肺腑,不經過大腦,完全是我心底的寫照。
「你開心就好。」老師無奈地笑著說。
騎著馬沿著馳行道上又走了一段路程,快走到一個十字口處時,又遇到了道路阻塞不通的情況。這次的情況似乎更嚴重,一大批車馬被堵在了路上,隔著老遠,就能聽到馬匹狂躁的鳴叫和人群的怒罵。
「估計是出現亂馬了。」老師說。
他朝我解釋道,「亂馬」是對像在七水名都這樣的大都市中才會出現的交通擁堵情況的專用稱呼。發生交通擁堵時,人尚且有耐心慢慢等待擁堵狀況緩解,但是有些馬匹在這種情況下卻容易變得煩躁、嘶鳴不止——一馬鳴,則百馬鳴——然後亂馬情況就發生了。若是無人解決的話,往往要擁堵數個小時,甚至發生嚴重的踩踏情況。因此,帝國專設了一種交通警察來解決這種情況。要擔任這種警察必須武藝非凡且善於和動物溝通。他們在工作時先以強大的武者氣息震懾群馬,然後與受驚的馬匹溝通,合理指揮引導,慢慢舒緩交通——這項工作通常被稱為「解馬」。
眼下亂馬情況都出現了好幾分鐘,堵在前面的馬兒們紛紛揚起馬蹄,躍躍欲踢,但是解馬員還遲遲未感到——而原先維持這一塊交通秩序的交警根本鎮不住場子,正站在高高的指揮台上揮舞著一綠一紅兩面旗子朝群馬大呼小叫,急的手忙腳亂。
老師見此亂狀,痛苦地扶著額頭:「我的天,再堵下去要出人命了——看來,老夫不得不客串一回解馬員了。」
「上吧,老師!我支持你!」我興高采烈地為老師即將變身解馬員而歡呼。
如此熙熙攘攘的盛景,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即使沒見到皇帝,就沖著有趣的景象,來帝都這趟也不虧。
「你別光在嘴上支持我啊。」老師眼中靈光一閃,問我:「你能對群體發送意念嗎?」
「能。但是單次的最大數量不能超過二十個。」
「離我近點。」
「幹嘛?」問的同時,我已經讓我們倆的馬兒肚子貼著肚子了。
他輕點雙腳從馬蹬上跳到馬背上,然後彎腰把我攬入懷中,又用力一跳,帶著我躍到了三米外一樓的欄杆上,然後又把我放到他背上讓我抓緊他,手腳並用很快攀上了三樓樓頂。
「我們不騎馬了,改走快捷通道。」他說得快捷通道指的就是樓頂了。
「那我們的馬怎麼辦?」
「他們是官方的財產,歸還失物的人會得到賞金,你不用擔心。」解釋完,老師開始布置解馬的安排:「等我們到了十字口,我會震懾住狂躁的馬匹。你告訴街這邊和左邊為首的十匹馬,讓他們準備通過;告訴街對面和右邊的十匹馬,原地等待一分鐘再通行。」
話剛說完,我們便到了十字口處。
早上震懾胖子的那股氣息再度散發了出來,雖然這次沒那麼猛烈,只是震懾得馬兒們不敢妄動,但範圍卻大了很多,籠罩了十字口方圓百米。與此同時,我的意念也直接印入馬兒們那薄弱的意識中。
同時,一個洪亮的聲音自半空中傳來:「西邊和北邊的人馬先行,東邊和南邊的人馬也退讓,等一分鐘後再通行。指揮台上的交警別再叫喊了,趕緊揮動方圓旗,維持交通秩序。」
交警聽聞此言,趕緊立正站直,先吹了一聲短哨提醒眾人聽指揮,然後按照老師給的指示打出旗語——其實我並看不懂這個旗語,但是下面的人馬已經開始按照老師說的順序行動。
「哇!這次的解馬員好厲害。」、「在天上就把地面交通搞定了!」、「工作的時候還不忘了泡妞!」飛躍人群時,我聽到人們的議論聲。
也不知道老師挺清沒有,他要是聽清,一定會對所謂的「泡妞」很不滿吧。
大概是沒聽清吧,老師身上的氣息運轉流暢——按以往的經驗,他現在要是聽到別人這麼揣測我們的關係,會激動得從天上掉下來的。
內城區的房子基本都在三層以上,五層六層的也不少,老師在房頂上一躍就是十幾米,但就像是在森林樹木間跳躍沒踩斷樹枝一樣,他在屋宇樓閣間跳躍也沒踩壞一片瓦。
藉助於快捷通道,我們很快看到了目的地,皇宮。
皇宮被白色的高牆圍著,高牆外面有一小段空地,空地南邊是一條人工開鑿的小河,河上架著七座白橋,白橋對面連接著一片寬廣開闊的巨型廣場,廣場對面是樞密院大樓。廣場上有噴泉、有假山、有花草,有孩童嬉戲,有老人休憩,還有青年男女正陶醉於愛情的甜蜜。但廣場上最惹人注目的還是立於正中央的巨大雕像。
即使除開五米高的基座,這雕像也足足有四十五米之高。老師告訴我,這個雕像是由嘆息山脈山腳下的一塊巨大的稀有花崗岩整體雕刻而成,刻畫的是仁拓統一中央平原後,第一次帶領萬民祭天時的形象。雕像通體華白,著雲龍紋冕服,戴十二旒帝冕,左佩環玉,右掛長劍。除去佩劍外,其他服飾都是祭天所用的禮服。雕像中的仁拓,左手按著玉眼,右手扶著劍柄,昂首而立,面無表情,旒冕之下隱約露出一雙模糊的眼睛。
「老師,雕像的眼睛是不是沒有雕完啊,和其它部分比起來太粗糙了。」
「你錯了。」老師搖搖頭,「這雙眼才是整個雕塑的神來之筆,也是仁拓的高明之處。原本雕匠是雕了一雙目光炯炯的雙眼,還準備用寶石和金銀裝飾,但是仁拓否決了這個方案,自己用劍把雕像的眼睛刻成了現在的模樣。因為模糊,因為看不清,這雙眼的含義就更加豐富。他是在俯視天下般垂著眼呢?還是在雄心勃勃的向前看呢?還是說……」
「我懂了,利用人們對他的崇拜和群眾的想像力,進一步塑造自己的神秘感。」
「不錯,群眾總是敬畏神秘的事物。帝國其他地方還有很多仁拓的雕像,造型大小各個不同,但是對眼部的處理基本都沿用這個原則。」
「老師,等會兒我們見到他時,他不會把眼睛遮起來吧——我現在很好奇他的眼睛究竟長什麼樣呢。」
「馬上你就會見到了。」老師領著我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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