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08」 將逝者帶入天堂的魚

黃河邊殘留的雪，無聲地彰顯著刺骨的寒意。

昨晚扎帳篷的地方在谷底，被幾座矮山包圍著。南邊是黃河，地圖上顯示不出地名，四周荒無人煙。我把它暫且稱為茶木錯。因為翻過一座幾十米高的山頭後面，能看到真正的茶木錯湖。

我需要保存體力，對抗這海拔4,300米的高原酷寒，無心去攀爬草山欣賞湖泊。

下水的時候心裡有點害怕，怕冷。我這條橡皮艇的底部只有0.7毫米厚，坐在這比指甲還薄的一層皮上，感覺和坐在冰水裡沒太大區別。

有人說，在冰天雪地的寒風中，你會習慣寒冷的味道，慢慢變得遲鈍和麻木。我倒真希望我的手，我的鼻子和身體可以變得麻木，而不是體驗現在這樣砭人肌骨般的痛感。

經過昨日傍晚的大雪後，天依然灰濛濛的。沒有太陽的黃河源頭，像一位陰森君王。

它的臣民倒是早就想好了應對措施，康巴藏民的衣袖做得特別長，白天有太陽的時候很暖和，他們把連體外衣的上身部分除下，用長長的衣袖將它綁到腰上。等到下午接近黃昏氣溫開始下降時，再把上衣拉起來穿上。

脫穿自如，一件衣服便能應付晝夜溫差。

↑↑風雪中拉起藏衣上半身保暖的婦女。

我沒有康巴人的變形防寒上衣，還是趕緊下水，趁天變得更加寒冷前到達檫澤村，那裡是瑪多縣黃河源頭牛頭碑所在地。

河道很淺，據說有些時候會斷流。

河裡魚很多，因地處藏地牧區，沒有人捕撈魚來吃，所以魚兒們生活得安然無憂。

骨唇黃河魚成群結隊，在我的艇邊游來游去。從水面上看，骨唇魚的形狀和大小都很像草魚。可惜天灰濛濛的，相機從水面上無法清晰拍攝到魚群姿態。

荒蕪人煙的兩岸，微波蕩漾的河面，塵世間，只剩這群魚和我。

藏區的魚，總讓人產生很多神秘聯想。

據說這裡流行一種葬禮，叫「水葬」。一般是針對小孩和因疾病早逝的成年人實施的一種喪葬方式，就是把他們的屍體放入河中餵魚。

很久以前聽一個電台節目講過關於水葬的故事，講解者是一名對藏文化很了解的音樂人，他為1993年發行的一張藏文化CD填過詞，在國際上引起相當大的轟動。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音樂人在電台節目中說，夭折的小孩，還有一些得了不吉祥病的患者，在死後往往被活佛指定為水葬。

水葬通常是尋找河流里卵石比較多的地方。先把屍體開腔將內臟挖空，然後在裡面填上石子，腦袋也撬開挖空填上砂石，腦體和內臟先撒到河裡餵魚。

趁河道水位低的時候，把屍體放到河灘石子上，等待水漲把屍體淹沒。由於屍體肚子和腦袋裡填滿了石子，所以屍體不會被水浮起來，最後在水中被魚吃光。而人的靈魂，則在魚的幫助下，進入天堂。

水葬里的魚，天葬里的鷹，地葬里的狼，都是把人送往天堂的使者。

自然之子最後歸於自然。

很後悔沒有將那張CD的歌曲拷貝到手機里，漂流在藏區的黃河上聽那些歌，應該會有不同的領悟和感受吧。

當年為了買那張市價200元的CD，還是學生的我節衣縮食，從每個月只有250塊錢的生活費中攢了好幾個月。

聽說青海省為了發展經濟，在60年代也曾在扎陵湖建過季節性漁場，捕魚2,000多噸。後因漁貨銷售路途遙遠，交通不便，保鮮不易，成本太高而時斷時續。

不知道當時有關部門把這些魚運到哪裡去賣了？也不知道那些魚味道如何？

在緩緩水流中划行了11公里，過了一條橋後（不知道橋的名字，看地圖，離得最近的山名叫泊利崬里），河道變窄，水流速度明顯加快。非常省力地繼續前行了10公里，從河道進入鄂陵湖。

做攻略的時候了解到，鄂陵湖西岸附近的淺水區，長滿了一種叫「荇菜」的植物，樣子很像荷花。

藏醫書《范汪方》記載，這種黃色花的植物，可以治穀道生瘡：荇葉搗爛，綿裹納下部，日三次。本來還想採摘一點，不知是不是因為季節原因，鄂陵湖岸邊並沒有看到荇菜蹤影。

↑↑荇菜

在這冰冷的一日里雖然胡思亂想了許多，卻也不敢停下手中的槳，在鄂陵湖繼續划行了10公里左右，傍晚前，到達檫澤村上岸。

今天的31公里航程若放在晴天，算是非常悠閑的一日。只是在這樣的高原酷寒河面划行，對我來說是第一次，特別是刮著4-5級的風，哆嗦著划了近8小時，身體卻還沒發熱。

可能是肌肉還沒有適應，感覺有點缺氧，全身酸痛，見了羚羊也沒好起來。

羚羊：鼻子怎麼塞了。

閃米特：這兩天水上太冷，鼻炎犯了。

羚羊：要人工呼吸嗎？

閃米特：我倆加起來幾天沒刷牙沒洗澡了？

羚羊：今晚你睡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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