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練習 003

（一）

小紅剛上初一，父母就離婚了。

父親馬上和別人奉子成婚，可以給小紅的撫養費不多。小紅和媽媽從兩層樓的大房子搬入了親戚閑置的舊房子，過去是家庭主婦的媽媽開始出去做家政賺錢。

小紅也從私立初中轉入了公立的笠原中學校。

「初次見面，我叫小紅。爸爸經營會社，媽媽是家庭主婦，住在城西二町目。請多關照。」

「哇——」

「不愧是私立學校轉來的，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二町目！那裡全是大房子誒。」

這個班上，不，這個學校里，都是工薪家庭的孩子。

第二天，小紅從家裡帶來了一罐糖果。

「這是我爸爸在美國拓展業務時寄回來的禮物。」

「好厲害！我們真的可以拿嗎？」

「嗯！爸爸讓我帶來學校，分給大家。」

小學五年級時，爸爸去了一次美國。

爸爸回國後，媽媽開始和小紅一起睡。儘管爸爸經常晚上不回家，他們的卧室就這樣空著。

那罐糖果是爸爸送給小紅的最後一份禮物。

轉學之前，有一天晚上，爸爸走進小紅的卧室，一聲不吭地坐了很久。

「無論爸爸和媽媽之間發生了什麼，爸爸永遠是愛你的。」

裝睡的小紅睜開眼睛看著爸爸，他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小紅想叫住爸爸，她隱隱覺得，爸爸走出這間卧室之後，有什麼東西就永遠無法挽回了。

「真好吃！謝謝小紅！」

「小紅的爸爸真厲害啊，去美國拓展業務什麼的……」

「你爸爸一定很愛你吧。」

「好羨慕——」

放學後，小紅坐上開往城西二町目的電車，然後再搭乘反方向的車，回到城北的公屋。

原本住在那裡的親戚前不久搬家了，於是用很低的價格租給小紅的媽媽。

小紅在心裡把它叫作貧民窟。

（二）

為了加入小花她們的小圈子，小紅決定請她們吃飯。

雖然現在沒有零花錢，但前幾天收拾被褥的時候，在壁櫥里發現了一個信封。

打開一看，全是一萬元的紙幣。抽出一張，藏在了書包里。

那麼多張里拿一張出來，媽媽應該不會發現吧。

「晚飯……可以一起吃嗎？」趴在小花的耳邊說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為什麼？」

「啊，媽媽讓我……請學校的朋友們吃飯，去吃旋轉壽司如何？」

「我可以把小芳她們叫上嗎？」

「嗯！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因為想和大家成為朋友嘛。」

1983 年冬天，小紅在笠原中學校交到了六個朋友。

加入小圈子之後，即使是轉校生也不會受到差別待遇。想到那些轉校生受到欺凌而自殺的社會新聞，小紅鬆了一口氣。

「小紅，冬假里和我們一起去遊樂園吧。」

「好呀，我回家問一下媽媽，不過應該沒問題。」

「要在遊樂園裡住一晚喔。」

「嗯！」

小紅在心裡歡呼雀躍。

媽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小紅立即讀出了她的意思。家政工資微薄，光是維持生活開支已經很緊張，去遊樂園的花費，不太能拿出來。

「可以跟同學們說……這次不去了嗎？」

「不要。」

沒想到小紅態度如此堅決，媽媽還是妥協了。

兩千日元根本不夠，夜裡，小紅躺在床上發愁。

她想像著朋友們的反應，發現自己根本是打腫臉充胖子的時候，那些表面和善、內心惡毒的工薪階層的孩子——這是小紅深藏於心中的偏見——會怎樣地嘲笑我呢？然後全班同學都會知道家裡的情況，知道我是單親家庭，住在貧民窟，被爸爸拋棄。

絕不能發生這樣的事。

小紅躡手躡腳地下床，打開壁櫥，抽出了一張萬元鈔票。

遊樂園裡，小紅跟朋友們講了很多私立小學的事，事實也有，故意誇大的部分也有。看著她們羨慕的眼神，小紅的胸口好像被攫緊了。

一萬日元，買了七人份的飲料、零食、晚餐，還有那種只能玩上一會兒的小玩具。

回家路上，小紅只聽得見心跳的聲音，她已經做好被媽媽痛斥的準備了。

不過，什麼也沒有發生。

（三）

1984 年初，小紅跌入了地獄。

開學不久，同班的小明突然跑到小紅的座位面前，擠眉弄眼地問，「小紅，有人說你爸爸媽媽離婚了，是真的嗎？聽說你媽媽在做家政打工喔。」

轟隆。

腦袋裡面，什麼東西爆炸了。

「沒有啊……你聽誰說的？」

「小剛的媽媽在家政中心工作，她和你媽媽認識。」

「走開——」

小明摔倒了，頭磕在旁邊的課桌邊緣，他忿忿地起身，跑到講台上。

「喂——！小紅是騙子！她爸爸媽媽離婚，媽媽在家政中心打工，她還在我們面前充闊。這個使用暴力的騙子！」

小紅趴在桌子上哭了。

朋友們圍過來安慰她。

「小明真過分，怎麼造這種謠言。」

「小紅雖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但是一點不嬌氣，對人也大方。」

「他一定是嫉妒你。」

「走，我們找他算賬去。」

小紅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們。

「難道說……小紅，他說的是真的？」

（四）

小芳的媽媽是一個悍婦。

媽媽既然這麼討厭爸爸和自己，為什麼還不離婚呢？小芳經常這樣想。

三年前，爸爸被工廠裁員，媽媽開始去幫人看倉庫賺錢。

小時候的生活雖然也不寬裕，但是工薪族的爸爸和家庭主婦的媽媽從來沒有吵過架，一家人每天都圍在一起吃晚飯，爸爸和小芳輪流講著工廠和學校發生的趣事。

到現在爸爸也沒有找到新工作，他每天在柏青哥店和小酒館之間來回晃蕩，揮霍著裁員時的遣散金和從媽媽那裡討來的零花錢。媽媽工作到很晚，爸爸也不怎麼回家，小芳只有自己做晚飯吃。

媽媽總是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爸爸，爸爸總是冷笑以對。

得不到回應的媽媽漸漸地把攻擊的矛頭轉向小芳。

「你怎麼不去死！」

「你和你老爸一樣，都是白眼狼，忘恩負義的傢伙。」

「我死了你們就高興了，在我的葬禮上你們一定會唱歌吧。」

扭曲的女人。小芳在心裡說。

和小花成為朋友是小芳人生中最值得驕傲的事之一。

小花是班上人緣最好的女生，鵝蛋臉，大眼睛，性格溫柔，說話輕言細語，對誰都和善。

這樣的小花，有著五個最親近的朋友，小芳是其中一員。

那個轉校生小紅，用金錢擠進了這個圈子，小芳其實是抗拒的。但是小花似乎很喜歡小紅，自己也收到了不少好處，只有把不快埋在心底。

憑什麼那傢伙不僅家裡有錢，爸爸媽媽還這麼愛她？

住著兩層樓的豪宅，吃著爸爸從美國帶回來的零食，去遊樂場的時候，我們都捨不得買的飲料和零食，她可以一次性買給我們。憑什麼那傢伙這麼幸福？

夜裡聽到爸爸媽媽的吵架聲，小花在腦海中把小紅凌虐了一萬遍。

聽到小紅充闊的消息，最高興的應該是小花吧。

（五）

小紅又偷錢了。

事情敗露後，為了挽回面子，打算買一些禮物送給同學們。

媽媽在給自己做便當，小紅小心翼翼地打開壁櫥，卻不小心抽出了兩張。

「小紅！還沒起床嗎？」

「啊……啊，馬上就來！」

慌亂中，把一張紙幣塞回了信封。

「看到了最新款的鉛筆，很喜歡，想送給大家……」

「又打算充闊嗎？」

「……誒？」

「撒謊精，以後不要和我們一起玩了。」

回到家，媽媽坐在壁櫥前，小紅心知不妙，默默地放下書包，走過去。

媽媽打了小紅一耳光。

大概是看到小紅塞回去的那張皺巴巴的錢幣，才終於發現了這件事。

面對媽媽的質問，小紅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上課時，小紅從抽屜里拿出課本，一翻開，發現每一頁都被人塗上了大字。

「白痴！」

「去死吧！」

「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撒謊精！」

從此以後，沒有人再和小紅講話，她的書包常常被用小刀劃破，文具很多次不翼而飛。

她成了撒謊和充闊的代名詞。

（六）

1984 年，小紅和媽媽說了很多次想轉學。

1985 年 1 月 16 日上午，小紅以自己身體不舒服為由早退。

那之後再也沒來過學校。

1 月 21 日星期一，下午 4 點左右，曾經一起去遊樂園的六人組來到小紅家門口。

媽媽不在，小紅躲在裡面不出來。

「老師讓我們來看看你的狀況呀。」

小紅還是不出來，她們開始往裡面扔石頭。

「喂——！再不出來我們就自己進去了唷！」

「不是說好一起去滑冰的嗎？撒謊！」

「謊話精！」

「你死掉就好了！」

那天，小紅在家裡上吊自殺了。

「因為朋友們的關係，現在極度討厭去學校了。

「在學校里，已經沒有好朋友了。

「說謊的事，我很抱歉。因為急著去那個地方，雖然想和大家電話聯繫，但是做不到呢。

「關於我的謊話，我的自私，真的，非常抱歉。請把我喜歡的漫畫放進棺材裡。以後都不會被欺負了呢。」

小紅自殺後，笠原中學校的校長和班主任都表示不知道有欺凌的事。

儘管在小紅屢次表達轉學的意願後，媽媽先後找了校長和班主任商談，都被推託和敷衍了事。

* * *

【概要】

茨城県水戸市の笠原中學校の村口江梨子さん（中2?13）が、自宅脇の電柱の足かけに電気コードをかけて首吊り自殺。

1983/11　2年前に県內の別の中學校から転校。母子家庭だった。

1985/　初め、江梨子さんは自分の成績をグループの友だちに打ち明けて、高校進學の悩みなどを語っていた。

グループの友だちに、「二階建ての家に住んでいる」「まえの學校では「番」をはっていた」などウソを言っていたのがばれて、1年前から仲間から、さまざまないじめを受けていた。

シカトされる、カバンをナイフで傷つけられたり、2年生になってから4月から10月にかけて筆入れが4回もなくなる、教科書に「あほ」「しね」「あんたなんかしんじまえ」「うそつき、ばか」など落書きされていた。

2學期になってから、江梨子さんは母親に「転校したい」と繰り返していた。

1/16　江梨子さんは、朝、「具合が悪い」と言って早退。1/18、19、21の3日間無斷欠席をした。

1/21　16時過ぎ、6人の同級生が「先生に様子を見てこいと言われた」と家に押し掛け、江梨子さんが玄関に出ないため、家を取り囲み、石をぶつけて、「出てこないと踏み込むぞ！」と大聲で叫んでいた。また、6人は母親が留守の自宅に強引に上がり込んだうえ、「（スケートに行く）約束していたのに來なかったのはうそつきだ」「うそつき、しんでしまえばいい」などキツイ言葉を浴びせていた。

【遺言】

　「友だち関係で　今はすごく學校にいくのがいやでした」

　「學校へいっても　もう友だちはいません」

　「うそをついてごめんね。待ち合わせの場所に急に行けなくなり、電話で連絡しようとしたけれど、できなかった。誤解です。」

　「ウソをついてごめんさない　いつも勝手なことをしてごめんなさい　好きなマンガの本を棺に入れて下さい　もういじめないでね」

* * *

今天還是沒有寫出透明感。

這麼執著，自己都覺得好笑，但是確實……又寫了一個失敗的故事呢。

怎麼也想像不出來，欺凌的細節，當事人的動機和感受。

昨天看了《人間失格》的第四集，幾分鐘，很多個片段，就表現出了欺凌的殘酷。我的話一個也想不出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呢（笑）

自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吧，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滅掉，所有的救命稻草都拿掉，自殺才會變得合理吧？還有加害者，經歷了什麼事才會殘忍地對待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