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和我，誰更重要？」

生命誠寶貴

愛情價更高

若為自由故

二者皆可拋

——裴多菲（殷夫譯）

隔三差五就會看到有人提問「遊戲重要還是男/女朋友重要」，今天早晨也是如此。本打算用這首詩簡單粗暴回復，但我有個習慣，回答問題前會先順手搜索一下，看看有沒有人發過類似的答案，一來是避免重複回答平添垃圾，二來也是不想沾抄襲嫌疑。

搜完結果發現，這個梗已經在如何才能讓男生意識到女朋友比遊戲重要？ - 路雲天的回答中被用掉了。

<刪除>抖機靈抖慢了一步啊啊啊</刪除>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哈哈哈！！

給@路雲天的答案點了贊，今天就說說『自由與愛情』這首詩本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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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詩原題『SZABADSáG, SZERELEM!』，由匈牙利詩人裴多菲·山多爾（Pet?fi Sándor）所著，原文如下：

Szabadság, szerelem!

E kett? kell nekem.

Szerelmemért f?láldozom

Az életet,

Szabadságért f?láldozom

Szerelmemet.

Pest, 1847. január 1.（*寫於佩斯，1847年1月1日）

（引自http://mek.oszk.hu/01000/01006/html/vs18470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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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日工同志的『七種文字下的裴多菲詩』一文中，介紹了幾種不同語言、不同版本的翻譯：

http://www.cnd.org/HXWK/column/Literature/kd090509-3.gb.html

興萬生同志按照字面意思直譯的中文版如下，其它語言的版本大多也是按這個路數翻譯的：

自由與愛情，

我都為之傾心!

為了愛情，

我寧願犧牲生命;

為了自由，

我寧願犧牲愛情。

這……似乎和樓頂那個家喻戶曉的經典版本意思不太一樣？

——沒錯，因為那個是二手（或者N手）翻譯。

殷夫「經典版本」出自魯迅雜文『為了忘卻的記念』，歲數稍微大點的朋友中學時應該都在語文課上學過。或許有些朋友已經忘得差不多了，而且據說現在的中學課本里也已經刪掉了這篇，那麼這裡咱們一起大概複習複習劇情：

（*說到這裡，順便掃盲一下：標題中的『記念』是正字，不少文章給誤記成了『紀念』，其實是別字。）

• 魯迅時任『奔流』編輯，白莽（殷夫）投稿了一份德譯中的『彼得斐傳』（*彼得斐即裴多菲），魯迅發信討要原文用以校對，而原文其實是『彼得斐詩集』一書中的一部分，不方便郵寄，於是殷夫就親手把整本書送到魯迅家裡，兩人聊了一會。
• 殷夫回家後來信抱怨魯迅冷淡，而魯迅則回信解釋了一番，並請對方再翻譯幾篇，接著還有個換書的情節——由於殷夫的那本詩集已經拿給魯迅了，要暫留一陣子，於是魯迅托柔石幫忙捎另外兩本裴多菲作品集給殷夫過去。
• 殷夫第二次和魯迅見面是來投稿的，接著就被捕了，魯迅送的書被沒收。釋放後又來過一次魯迅家，拿了稿費，從此二人再未見面。有一次開會時魯迅想再送一本書，殷夫沒出席，還是托柔石送去的。
• 不久後的1931年1月17日，柔石被捕了，魯迅燒掉了家裡的各種信件並且潛逃。2月7日夜間，柔石、殷夫等人被殺害。1933年，回到舊宅的魯迅在兩年忌寫了這篇『為了忘卻的記念』。文中提到，殷夫的遺物只有最初送來的那本德文詩集，上面寫著那首詩的翻譯。書上還寫著徐培根的名字，魯迅誤以為那是殷夫的本名（其實是殷夫的大哥，估計是他從德國買回來給殷夫的）。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該德文詩集應該是1887年的『Gedichte von Alexander Pet?fi. In deutschen nachdichtungen hrsg. von Alfred Teniers [pseud.]』（http://catalog.hathitrust.org/Record/001327320），現收於北京魯迅博物館。

書中的德文原文如下：

『Wahlspruch』（格言）

Das leben ist mir wert,

Die Liebe noch viel mehr:

Doch für die Freiheit geb

Ich beide gerne her!

就德譯中而言，殷夫的翻譯還是挺忠實的。

宋炳輝同志的『中國作家與裴多菲的格言詩』（2010）（http://www.zwwhgx.com/content.asp?id=3007）、

（*註：宋文中有一句「悲憤中的魯迅翻開殷夫留下的那本「萊克朗氏萬有文庫本」裴多菲詩集」，我個人推測是筆誤。理由有二：首先魯迅文中明確說過，萬有文庫本在殷夫被捕時已經被沒收了；其次那本書是魯迅借給殷夫的，按常理來講人不應在借來的書上亂寫字。因此怎麼想都應該是原屬於殷夫的Alfred Teniers本。不過說到頭來，我並沒有見過原件，所以也有可能是我搞錯了）

說到亂改一通，網上還流傳了一個題為『蒙蔽了一代人的詩作《自由與愛情》』的謠言（似乎是從天涯出來的），號稱這個詩還有後三句。

……但是！等等！這首詩並沒有完，這首詩原本是七言詩。由於特殊原因，竟被生生節成了四言詩，並載入中學課本，「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青少年，告訴他們，沒有自由，死了也無妨！……

……/拋後方知曉/如若沒生命/愛情哪裡找

從真正的原詩來看，作者其實要表達的意思是：生命終究還是比自由更珍貴！這才是裴多菲的原意。沒有刪改，就沒有欺騙，讓我們尊重原著！

我幾乎無法使用友善語言評論這種帖子。明顯錯別字就不說了，七言詩的意思是「每句話七個字」，不是「一共七句話」。而且後面三句簡直聞所未聞，完全不符合裴多菲的身份。沒有可靠來源，信口開河，這種造謠的人好意思說別人欺騙？好意思說尊重原著？

望大家多讀書，勿輕信網路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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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再說說英譯版吧。該詩流傳較廣的一個英譯版如下：

Liberty and love

These two I must have.

For my love Ill sacrifice

My life.

For liberty Ill sacrifice

My love.

這個用來回答『遊戲和我，誰更重要？』的問題恐怕太嚴肅了。

於是，我特地提供了兩個特別不靠譜的中譯英（如何不靠譜法，懂英文的朋友自然能會心一笑），分別對應興萬生版和殷夫版，以供發生感情問題的各位選擇：

A版（這個可以在你被討厭遊戲的男/女朋友甩了後更新到個人簡介里）

Freedom and love,

I wanted them both.

Love drained off my life.

Freedom drove away my love.

B版（這個可以在你把討厭遊戲的男/女朋友甩了後更新到個人簡介里）

Living is expensive... sure.

But love costs even more.

If you are looking for freedom,

just play game and forgetem.

英語不好的同學請千萬不要當真（笑），好好找個賢惠體貼的伴侶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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