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21世紀資本論》會受到大量批評?
我是大一經濟專業的學生。雖然我是初學,但仍覺得很奇怪,這本書被認為是2014年最重要的經濟學著作,我們大學專業課的老師也極力推薦,本書作者也曾到我們大學做演講,現場直接爆滿,可是豆瓣上卻一大群打一星的「自由主義者」,難道就因為它的書名中包含「資本論」嗎? ———————————————————————
討論這麼多,真沒什麼意思。為什麼打一星?無非是階級立場問題——他們惱怒自己會被徵收資本累進稅!
到現在我已經越來越深刻地理解這個問題了——道理是為利益而存在的。無論你的理由多麼高大上,大道理,違背了那部分人的利益,他就要找出各種理由竭力反擊,他們不會因為貧富差距拉大而在利益分配問題上讓出半步。
記住馬克思的那句話——批判的武器替代不了武器的批判。最終歷史的走向是靠力量對比的,論戰之類的僅僅是熱身。
所有人都在反對共產主義,但是沒有人敢承認資本的逐利本性天然導致分配不平等。那些假設市場可以抹平不平等(不是不平均)的學派實際上說的都是你窮你活該。但是現實世界總是無比殘酷,馬太效應下你說我活該,那麼你就活該被我推翻嘍。本人本來是個右派,但是也不想和智商有缺陷的右派為伍,左派也不行。PS,原書讀過,是世界經濟課上的閱讀教材,花了一個學期集體讀完。對數據的檢驗問題我是這麼理解的,所有的數據都只能是現實的部分反映永遠都無法反映現實的全貌。第二,本書提供的建議沒有可行性,這大概是最讓人詬病的。
看到很多答案中有人提到經濟增長速度已經在降低,並且很難通過技術進步和金融創新補血,我個人雙手贊同。
我在這裡搬一段內容來從側面提供支撐:
書名:《五十億年孤獨》Five billion years of solitude其內容是對人類從提出德雷克方程開始的地外文明探索歷史進行介紹。
書中探討的一個重要問題是:一個文明的發展是否有上限?
第五章,第二節,探討了人類能源消耗量以2.3%的年增長率發展,最終會出現什麼後果:
(美國自17世紀中葉以來的能源消耗量以稍低於3%的年增長率增長:Administration shows that the nation』s total energy usage has grown by just under 3 percent per year since the middle of the seventeenth century)Assuming humanity somehow managed to instantaneously encase each and every Sun-like star in the Milky Way within perfectly efficient Dyson spheres, the inexorable 2.3 percent increase in energy used per year would still bring us to the limits of our galactic capacity within another millenniumThus in about 2,500 years from now, we would be using a large galaxy』s worth of energy,」 Murphy has written. 「We know in some detail what humans were doing 2,500 years ago. I think I can safely say that I know what we won』t be doing 2,500 years hence.」 If technological civilizations like ours are common in the universe, the fact that we have yet to see stars or entire galaxies dimming before our eyes beneath starlight-absorbing veneers of Dyson spheres suggests that our own present era of exponential growth may be anomalous in comparison not only to our past, but also to our future.」即:只要2500年的發展,人類消耗的能量將等於:銀河系所有和太陽類似的恆星的輸出太陽能之和。因此(做這個計算的科學家得出結論):如果銀河系真的有文明實現了這種程度的發展,那麼我們幾乎肯定能觀測到他們收集太陽能的裝置(戴森球,用效率100%的太陽能電池板把恆星完全包住,以100%接收太陽能)。
因此:人類文明當前的指數增長很可能不僅是空前的,而且也是絕後的。
再來一段吧:
還是第五章:
1963年,美國人為紀念通用動力的50年周歲慶典,埋下一個時間膠囊,預定2063年挖出。膠囊里是美國精英階層對未來的展望:「and contained hopeful prophecies from experts—generals, politicians, scientists, and astronauts—about humanity』s conquest of space a century hence.」
裡面一片樂觀情緒,除了一個人:諾貝爾化學獎得主Harold Urey。
他認為人們對不能直接給生活帶來舒適和便利的基礎研究和技術開發越來越沒有興趣。在發達國家,越來越多的資源被投入到滿足大眾消費主義的玩意中,而不是去解決世界範圍內人類面臨的重大問題。
此外,美國的化石燃料消耗從1900年到1955年增長了8倍,這種極度消耗能源的繁榮勢必不可持續。他最終的預測是:到2063年,我們將遇到這樣一個不愉快的事實:我們必須尋找提供新能源的方法,而不是繼續製造消費小玩意。「In one of the few actual predictions to be found in Urey』s response, he gently hinted such luxuries were unsustainable: well before 2063, he prophesied, we would be faced with the potentially unpleasant necessity of finding 「ways to expend human energy other than by working on useful gadgets.」」
首先上一張表,你能看懂這張表,就能看懂《21 世紀資本論》為什麼一方面大賣,一方面又飽受批評了。
簡單的說,科技革命和現代金融為資本主義的續命已經達到極限了。貧富差距已經在現代金融的作用下和信息革命的掩蓋下被扭曲到一個恐怖的地步,隨著越來越接近極值,這種貧富差距所激發的社會矛盾已經很難通過貨幣學派們的金融高利貸來繼續向後展期了。崩潰就在眼前,被欺騙的民眾已經感覺到一種現實生活和輿論宣傳的割裂感,他們十分恐慌和不安,他們深知現有狀況存在問題,問題的直接原因在於」貧富分化「,但是其所受的洗腦式教育又告訴了他們現實一切符合「真理」。
因此,他們急需一個武器來對抗統治者們的謊言,不管這個武器是對還是錯,只要它邏輯上沒問題,推導的結果符合民眾的預期和想法即可,恰好,《21 世紀資本論》應時而發。如果這本書在上世紀80年代,很明顯,這將會是一本無人問津的書,但是恰恰在今天,這本書就成為民眾們的武器,輿論上的武器。因為這本書推導出了存量資本對社會的巨大危害,其隱含意義在於,明確的暗示出了貧富分化的源頭在於資本收益遠遠高於勞動收益,是民眾進一步要求限制資本收益、懲治富人的有力理論武器。
統治者們常說:」21世紀是全人類的時代「,這句話飽含著豪邁和壯志,理想和熱血,光明和偉大。但是實際、它是忽悠人的。從上圖你可以看出,確切的說,21世紀只是富人們的時代,在這句話的字眼裡根本就沒有窮人容身的一絲空間。因為在統治者們眼中,金子塔的基石重來就不配冠上」人「這個詞,也重來沒有把它們當做人類的一份子。
所以、統治者們——存量資本的擁有者們自然要壓制任何可能威脅其」皇位「的言論和思想,即使這種思想和言論是在其認可的學術理論推導下的結果。就像每個共產主義國家總喜歡把敵對的同屬於共產主義的其它國家冠以」修正主義「的帽子一樣。
但是,趨勢已經形成,大勢已經扭轉,任何認為能夠對抗歷史車輪的人總有一天要被歷史狠狠的輾壓。民眾已經產生懷疑,這種懷疑絕不是幾句輕輕巧巧的話就能夠打壓和欺騙的,如果嘴炮頂用,人類的史書也不會總是那麼的沉重和血腥。
我們正站在大時代的路口,但是放眼望去,卻是一片昏暗和混亂。未來等待我們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應該不是光明、和平、正義這類無聊而又可笑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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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沒看懂表,我在這裡補充一下。
實際消費分布往往比實際收入分布更具有代表意義,因為社會存在政府和慈善的「轉移支付」。
二戰結束後,窮人們的消費比就在一路緩慢走跌,這是因為有二戰的教訓擺在那,社會共識還能維繫,富人們還不敢過分的依仗資本張揚,政府還不敢過分的偏袒富人。
到70年代,佔少數的富人們的消費分布已經超過占多數窮人們的消費分布,社會已經到了共識破裂的邊緣。這就是70年代美國人「失去一代」的原因,也是滯漲產生的一個社會學因素。
很慶幸,80年代突如其來的信息技術革命和貨幣學派的金融高利貸拯救了資本主義社會。在雙重的刺激下,一切欣欣向榮,現實社會的貧富扭曲被高增長的社會經濟所掩蓋。但是遺憾的是,政治家們並沒有抓緊時間藉助這短暫的機遇重塑社會,反而想當然的認為這種繁榮是永續的,進一步放縱著貧富分化的加劇。
21世紀到來了,伴隨著21世紀到來的卻是窮人們的消費分布開始為負。這種扭曲的幅度之高是我在翻遍經濟史也沒有找到過的先例。這種狀況的出現,意味著窮人們每消費一分錢,就要背負著1.2分錢的債務,窮人們已經完全淪落到依靠債務、福利、慈善、政府的轉移支付過活的地步。這麼一看,窮人們和羅馬帝國的債務奴隸又有什麼區別?
當80年代的黃金時代終結之時,我們將怎麼處理這種令人無奈的現狀了?政治家們的回答是:技術進步將會一如既往迅速,經濟增長亦會一如既往的高速,簡單的說,黃金時代是歷史的常態、而非變數。但是很遺憾的是,黃金時代終結的號角已經隱約吹響。
有人說頂端和低端的人總是變動的,這話沒錯,但是卻完全犯了用微觀現象來理解宏觀理論的錯誤。雖然頂端和低端的人總是變動的,人類中總有些幸運兒一躍龍門從窮人變身為億萬富翁,但是從宏觀角度來看,這毫無意義,貧民窟出現一個百萬富翁並不能改變貧民窟本身依舊窘迫的現狀,因為當他成為百萬富翁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是頂端數據中的一員而不是低端數據中的一員。
21實際是全人類的世紀?不,21世紀只是富人們的世紀。
全文轉載 @被打飛 的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北大飛。
要說起當前在美國乃至整個西方最火的一本書,無疑是法國經濟學家Thomas Piketty的《21世紀資本論》。一本厚達六七百頁的專業學術著作,竟然高居亞馬遜暢銷書榜榜首,在美國連續兩次印刷都賣到斷貨,是令人乍舌的現象。筆者所在的小鎮圖書館一口氣購入8本,但前幾天檢查發現,不但早已全部借出,排隊等待的居然有130多人。
這本書為何如此之火?據說此書揭示了一個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矛盾。作者通過大量的數據搜集和理論論證,將這個基本矛盾簡化為只包含三個符號的公式:r&>g。這裡r表示資本的凈收益率,g表示國民總收入增長率。Piketty教授搜集的歷史數據,涵蓋的時間尺度長達百年甚至千年。通過這些歷史數據的考察,他指出,排除通脹因素後,西方各資本主義國家的資本凈收益率長期保持在5%左右,而國民收入的增長率,尤其是扣除了人口增長帶來的經濟擴張之後,長期穩定水平只有1%。而一些亞洲國家較高的增長率,只是在「追趕」階段的暫時現象而已。當這一階段結束後,增長率也會逐漸變慢並趨向於1%的數字。
他認為,這樣的數字反映了資本主義下經濟發展的基本現實和未來的長期規律。按照這種比例,隨著資本家將獲得的投資回報不斷投入再生產,資本總量擴張的速度將比國民總收入擴張的速度快很多(相當於r與g的差別)。長此以往,資本家佔有的財富和國民總收入相比,會達到令人無法忍受的巨大數值。資本家的財富通過後代不斷繼承,會形成一個高度富裕,不勞而獲的食利階層。這樣的社會,無疑是高度不平等的社會。各種嚴重問題就要出現——窮人暴動,社會動蕩不可避免。同時,該問題是資本主義制度本身的邏輯所內生,因此自身無法擺脫。
而眾所周知的是,20世紀資本主義帶來了經濟的空前繁榮,非但上面所述的末日景象並未出現,反而在西方各國出現了強大的中產階級,貧富差距大大縮小。怎麼解釋這一現象呢?Piketty認為,這只是例外情況。其原因主要在於20世紀爆發的兩次世界大戰,大蕭條,戰時和戰後的高稅收等外因對資本造成了巨大破壞,遏制了資本。但這樣的事件,以後不會再有,因此從現在開始(他認為其實從80年代已經開始),資本主義社會將越來越不平等。
作為解決問題的方案,Piketty提出,增收高額的累進財產稅。並建立全球稅制,防止資本外逃。由他作為顧問的法國社會黨政府,已經實行了75%的最高收入稅和財產稅政策。
所以這本書火爆的原因也就明確了,就美國來說,在08年經濟危機之後,對「經濟不平等」議題的討論本來就較多,各種左派反資本主義思潮正在崛起。「經濟平等」被納入所謂社會正義(social justice)的核心論題。這本書的出現,無疑給予了控訴經濟不平等的左派人士以學術可信度(credibility)。幾位著名經濟學家如諾貝爾獎獲得者克魯格曼,斯蒂格利茨,索羅也加入了為Piketty搖旗吶喊的行列。一時間r&>g的所謂資本主義核心矛盾似乎已經無可置疑。
不過既然這本書這麼重要,也立刻受到懷疑者的認真檢視。最近一段時間,質疑的聲音逐漸多了起來。尤其是權威經濟學家,前美國財長,哈佛校長薩默斯撰文對Piketty的經濟學推理進行了批評。其他提出批評的經濟學家包括哈佛的曼昆,費恩斯坦,喬治梅森大學的Taylor Cowen等等。
目前據筆者觀察,國內學術界對此書的了解大致限於幾篇克魯格曼的支持性評論。對反對的意見以及此書存在的內在問題了解大大不足。筆者準備就此點通過系列文章進行展開,一方面對批評意見進行綜述,一方面論述自己的看法。
首先來考慮一下r&>g的所謂資本主義基本矛盾問題。說起這個,必須提起我目睹並參與的推特上兩位著名美國知識分子的一番爭論。
這兩人一位是著名媒體人,目前在美國很火爆的獨立媒體VOX創辦人Matt Yglesias。這個VOX有些類似國內自媒體「大象工會」,對各類事件進行「深度解釋性報導」。Piketty訪問美國,受到搖滾歌星般的熱烈歡迎,Yglesias閱讀全書後,親自對其進行長篇專訪,並在VOX上向讀者對此書進行了全面的介紹。可見他對Piketty思想的把握程度。另一位則是矽谷著名投資人Marc Andreessen。是著名的互聯網先驅,網景瀏覽器的發明者。他在爭論時自承並沒有讀過這本書,只是通過各方評論了解其思想。Marc Andreessen表示根據自己的投資經驗,不能同意Piketty資本回報率會長期穩定在5%水平的看法。他說自己認識的所有投資人,都極為希望世界真如Piketty所描述的那麼「美好」,拿到5%長期回報,大大跑贏國民收入增長,真有那麼容易。但可惜,從實際投資經驗看,難以置信。
而Yglesias認為r&>g非常容易證明。他解釋道,假設經濟停滯,國民收入增長為g=0,此時一位擁有地產可供出租的資本家,資金收益r仍然會大於0,人總得住房子對不對?所以r&>g,命題得證!就這麼簡單!
看上去真的很簡單,Marc Andreessen一下子張口結舌,說不出什麼反駁。
不過我作為圍觀者,卻覺得這裡有個很顯然的錯誤。因為所謂r&>g,意思不只是某一件確定的資產拿到的回報會有r(例如5%),而是指這些回報能被進行再投資,導致資產擴大,擴大的資產仍有同樣的回報,滾雪球一般不斷擴張。
所以經濟停滯時現有的地產有再高的租金回報都證明不了什麼。Piketty理論所要求的,是這些租金回報重新投資,比如,蓋了新的房子,然後再出租,仍能拿到同樣的回報,然後再蓋新房。。。產業不斷擴大。
這時問題來了。因為整體經濟停滯,怎麼肯定蓋了新房還能找到租客入住,且保持較高的租金水平?完全無法保證。而資本家如果意識到這一點,根本不會去費力做再投資的虧本買賣。還不如自己把錢消費掉!
這樣看,Yglesias的錯誤就清楚了,他沒有考慮再投資的問題。沒有想到資本家要再投資,將回報變成新的資本,不是自然而然和隨心所欲的,而是和整體經濟狀況密切相關。而Marc Andressen雖然沒看過此書,但他的直覺是正確的,因為他的職業,正相當於拿資本家的回報去蓋新房,找新的租客入住。所以他知道這不容易!
我發推指出了Yglesias的錯誤所在。令人高興的是Marc Andressen立即收藏了該推文,表明認同該看法。所以這直觀指出了很多Piketty擁躉的一個關鍵遺漏,即資本家的再投資率或儲蓄率s_c(saving rate)。簡而言之,資本家在掙了100塊錢後,自己會消費掉多少?會把多少錢省下來進行擴大再生產?這裡「儲蓄」和「再投資」二詞通用,因為從會計學角度看,任何省下的錢均直接自動成為新的資本。假定資本回報保持在r(約等於5%),則資本的擴張速度其實是r*s_c,而不是r。所以應該比較的,不是r和g的大小,而是r*s_c和g的大小!根據上面的例子,s_c和國民收入增長g密切相關。如果經濟形勢好,g會較高,投資有利可圖,s_c自然較高。反之g若很低甚至為0,投資容易虧本,s_c會隨之降低。
這麼簡單的一個常識,Piketty本人是否提到?還真提了。讓我們回到原書,審視一下他的原話。
在我購買的英文版351頁,Piketty論述到:For example, if g=1% and r=5%, saving one-fifth of the income from capital (while consuming the other four-fifths) is enough to ensure that capital inherited from the previous generation grows at the same rate as the economy. If one saves more, because ones fortuneis large enough to live well while consuming somewhat less of ones annual rent, then ones fortune will increase more rapidly than the economy, and inequality of wealth will tend to increase even if one contributes no income from labor.翻譯:例如,假設g=1%, r=5%, 資產繼承者(富二代)只需要儲蓄(按前面解釋,這等於再投資)1/5的資本回報就可以使資本增值速度和國民收入增速一致。但因為他們的富有,他們很容易將更多比例的資本回報用於再投資,結果則會是他們的資本增值率超過經濟增長,財富的不平等會隨之加劇,即便(富二代)不勞而獲。所以我們清楚了,在Piketty的理論中,富二代等資本持有者進行再投資是隨心所欲的,和總體經濟狀況無關的。無論經濟如何,他們均可任意投資並取得同樣的回報。這和前面所說的經濟停滯新房子也能高價租的出去一樣缺乏依據。怪不得投資人Marc Andressen沒法被說服。用點經濟學的術語講,Piketty這裡的問題在於其設置了太多的外生獨立變數而不考慮他們的相互關係。在他看來,r,g按照歷史數字有確定值,然後s_c外生,可以隨心所欲的設定。在他的論述中,他沒有解釋,就算富二代「很容易」省下超過1/5的回報並再投資,他們為何要這麼做?他們為何不考慮再投資的風險?
另一方面,Piketty的書中以提供大量數據著稱,r和g的歷史數值各國的都有。那麼他有沒有提供資本家的儲蓄率(或再投資率)s_c使我們能驗證他的理論呢?只有一處有與此有關的數據。在第10章圖表10.8中,Piketty提供了法國從1820年至1913年,每10年的全民平均儲蓄率s,這個概念和前面說的資本家儲蓄率有一定差別,但可以互相換算。下面我們進行一些基本的四則運算來說明這二者聯繫。
首先這個全民平均儲蓄率s指的是每年的國民總收入通過儲蓄變為資本的比例。例如總收入100元,s = 0.1,意味著這些收入中有90元被消費,10元成為資本用於再生產。
國民收入則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歸資本家,成為資本回報。另一部分歸勞工。假設歸資本家的比例為alpha。例如,當alpha = 40%,總收入為100元,則資本家總計拿40元,勞工總計拿60元。因為資本家總數比勞工總數少得多,平均到每人,收入也高得多。不但資本家存錢,勞工也可以存錢。我們已經設了資本家的儲蓄率為s_c,現在設工人的儲蓄率為s_l。則資本家分到的錢100 * alpha中,存起的部分是 100*alpha*s_c。工人分到的錢為100*(1-alpha),存起的比例為100*(1-alpha)*s_l。所以存起的總錢數為二者之和,即
100*alpha*s_c + 100*(1-alpha)*s_l但是按平均儲蓄率的定義,存的總錢數是 100 * s,二者必須相等,所以100 * s = 100 * alpha * s_c + 100 * (1-alpha) * s_l,即 s = alpha * s_c + (1-alpha) * s_l。現在我們做一個簡單的假設,即s_l = 0。也就是說,工人因為貧窮等原因,存不下錢。或許他們年輕工作時有存錢,但年老之後會拿錢養老又消費掉了,一進一出,總儲蓄率為0,無錢留給後代。此時,s = alpha * s_c,
或者,s_c = s/alpha。
在原書圖表10.8中,同時提供了同一時期(1820-1913)年法國資本回報占收入比alpha的數據。在表10.7中,則有該時期資本凈回報r和國民收入增長率g的數據。因此我們有了全部數據來比較r&>g積累近100年後,到底會造成怎樣的資本收入比擴大,怎樣的不平等。在下圖中,筆者將1820年的法國資本總量和國民凈收入均設為單位1,然後讓資本總量按r*s_c的年增速增長,國民收入按g的增速增長,直到1910年。可以看出,雖然按照原書圖10.7, r 約為5%,g約為1%,r比g大得多,但總儲蓄率s的值一般不到10%,資本占收入比在30% - 45%中波動,造成 r*s_c並不比g有明顯優勢。所以從上圖看來,經過整整90年,資本增長確實跑贏國民收入增長,但優勢僅有20%多。這並不如想像中的驚人。事情還沒完。仔細觀察上圖後會發現,之所以資本跑贏了收入,完全是因為1870-1890年間收入停滯造成的。我們知道,1871年法國在普法戰爭中戰敗,賠款50億法郎。然後經歷了一系列社會動蕩。所以這20年的經濟停滯其實是這一外來事件的後果,和資本主義經濟制度本身無關。但如果不考慮這20年,在剩下的70年間,其實資本增速和國民收入增速高度一致。對這部分具體數據Piketty本人有何評論呢?在原書355頁,他針對這一時期法國的數據評論到,「Income from capital accounted for nearly 40 percent of national income, and it was enough to save one-quarter of this to generate a savings rate on the order of 10 percent. This was sufficient to allow wealth to grow slightly more rapidly than income, so that the concentration of wealth trended upward」翻譯:資本回報占國民收入的近四成,因此只要(資本家)儲存四分之一的收入就能達到(圖10.8所示的)平均儲存率。這足以讓財富(=資本)的增長比國民收入增長略有優勢,造成財富的集中。可以看出,Piketty對資本家儲存率s_c和全民平均儲存率s的關係理解和筆者一致,這證實了筆者計算的有效性。值得玩味的是他原話中被筆者加黑體的部分-r&>g造成不平等急劇增加的描述沒有了,換成了「略微」(英文「slightly」)。這很可能表明,他做過筆者上面所作的計算,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所以用詞開始退縮和躲閃。當然這些細節一般人很難發現。總結一下,所謂r&>g會造成不平等的急劇上升的說法,因為沒有考慮到儲存率(再投資率)和國民收入g之間的約束關係,在邏輯上不能成立。而根據Piketty書中提供的數據進行的計算,也證實了這一點。從Piketty在涉及這些細節的論述口氣變化來看,他很可能知道這樣的缺陷,但不願聲張。最後,筆者要感謝Piketty教授將如此大量的數據全部製成excel表格打包置於自己主頁上。筆者研究此問題時第一次試圖下載數據發現大量excel表格損壞,因此專門去信提醒Piketty教授注意。Piketty教授立即修復了文件並回信提示。這種負責的態度令人欽佩。當然,一本如此火爆的暢銷書對應的數據包損害,被筆者這樣的小人物發現,說明認真研究了數據和此書內容的人並不多。上文已經說明了,所謂r&>g導致資本惡性增長的「資本主義基本矛盾」並不存在。其實關於r&>g的問題還有很多可說的,但我們暫且先擱置該問題的其他方面,而是集中精力審視和經濟不平等密切相關的另一個重要的技術問題-替代彈性,搞清Piketty在對這一概念的使用中,到底有什麼問題。這是個看起來很專門,很高級的經濟學概念。但其實只是對我們日常接觸的,很容易理解的一些經濟學現象的理論包裝。本來,學者在面對公眾講解問題時,不該使用過多學術性專業概念。但在這次的爭論中,專業名詞一再出現。比如在最近何帆對21世紀資本論的讚揚性評論中,就又提到了替代彈性。這種做法的問題是,容易給公眾一個印象:既然你沒法理解這些學術概念,那你就缺乏思考和質疑有關結論的能力和資格,因此最好接受我們專家的意見。因此,筆者作為不同意有關結論的反駁者,只能專門辟出一節,先對這一經濟學概念進行科普。爭取讓讀者有機會把握其精髓。已經熟悉這一概念的朋友可以跳過。這具體是啥呢?和經濟不平等又有何關係?讓我們從Piketty原書的論述說起。前面我們講過,Piketty認為,資本總量會按回報率r增長,國民總收入會按g增長,因為r&>g,所以會造成相對國民收入的資本總量惡性增長。這個論述的問題,不僅在於沒考慮資本家的儲蓄/再投資率s_c,還在於,資本總量,那是個總存量的概念,而國民收入,是個流量概念。拿存量和某時間段的流量相比,多少有點莫名其妙。更加合適的做法,應該是把每年的國民收入拿出來具體考察,看看其中歸於資本家的是多少,歸於勞工的又是多少,這個比例又如何變化。為了論述方便,我們假定經濟體內的總人口不增長,勞工供應總量不變。按照Piketty的說法,隨著不斷擴大再生產,資本總量供應會越來越多。但我們都知道,資本主義社會是個競爭性市場,各種資源定價由供求關係決定。如果資本總量供應越來越多,單位資本的回報也會隨之下降。比如資本是房產,回報是租金。可供出租的房子多了,而人口沒增加,租金只能下調。又比如資本是機器,回報是產品利潤,機器多了,生產的產品多,價格也會降低。另一方面,對勞動力來說,如果供應總量不變,但資本在增多,則勞動力會相對稀缺。因此工資會抬高。這都是常識。但這時問題出來了,在資本(機器,房產)增多的情況下,資本家獲得的資本回報總額和勞工獲得的工資回報總額的比例,如何變化?這個問題就難判斷得多。每個勞工工資提高,所有勞工的總收入肯定提高。但資本方面呢?單位資本回報降低,但資本總量又在增加,兩個數乘起來,總回報可增可減,和勞工階層的總工資收入的比例也可增可減,還有可能不變。替代彈性的概念就是描述這問題的。如果資本總量增加引發的一系列變化後,資方總回報和勞工總工資比例保持不變,則替代彈性等於1。如果資方總回報的增長比例超過了勞工總工資的增長比例,則替代彈性大於1。如果資方總回報的增長比例落後於勞工總工資的增長比例,則替代彈性小於1。舉個例子。某個工廠,原有100台機器,雇了100名工人。每台機器每天生產100件商品,每件商品售價2元,但所需要的原材料價格為1元。而工人每天工資是60元。因此,每件商品銷售獲得的利潤為1元。這也是該工廠生產所創造的附加值--產品價格和原材料價格的差值。對該工廠來說,每天總產量為100×100=10000件商品,銷售總利潤是10000元。給工人發放工資總量為60×100 = 6000元。剩下的是資本家的回報=10000-6000=4000元。該廠資本家總回報和工人總工資比例為4000/6000 = 66.7%。然後工廠主覺得利潤不錯,決定再購入10台機器,擴大生產。這時總機器數量變為100+10 = 110台,增加10%。工人還是那麼多。每個工人乾的活多了,所以工廠主為防止工人跳槽,不得不加工資,假定每人每天多給兩塊錢,工資變為60+2=62元。所以這時工人總工資增加到62×100=6200元。因為工資提高,工人沒有跳槽,因為機器增多,每天產量增加為110×100=11000,即比原先增加一成。問題來了,現在每件商品利潤多少?還是一元?肯定得有所降低。因為不僅這一家工廠會擴大生產,所有的工廠都會有類似的策略。所以全社會該商品總供應增多,價格和利潤不得不降低。但利潤具體降低多少,很難判斷,和各種複雜的經濟,市場狀況有關。我們先假定一個數值,看看會發生什麼。假定每件商品的利潤從1元降低到九毛四,即0.94元。此時,銷售11000件商品的總利潤,不再是11000元,而是 11000×0.94 = 10340元。發工資後,還剩下10340-6200 = 4140元,歸資本家。這時資本家總回報和勞工總收入比值是4140/6200 = 67%,和以前保持不變!也就是說,資本家決定擴大再生產10%後,雖然他的回報增加4000 -&> 4140,但勞工總收入也增加 6000-&>6200,二者增加比例一樣,資本家在收入分成方面沒有佔到更大優勢。按照我們前面的說法,用經濟學專業術語來講,此時替代彈性為1。也就是說,資本家總獲利增長的比例,和勞工總工資增長的比例相同。但是,難道那個九毛四的利潤不是我們自己設的嗎?如果擴大再生產後,每件商品的獲利高於九毛四,則資本家總回報會超過4140元。比如,我們假定每件商品獲利為九毛五,則通過同樣的計算,資本家總回報增長為4250元。這時工人總工資仍然為6200元,所以資方回報和勞方總工資比例為 4250/6200 = 68.5%。高於剛才計算的67%。也就是說,資方在收入分成中佔了優勢。前面說過,這種情況下的替代彈性大於1,具體該怎麼計算?為計算替代彈性,我們換個角度考慮問題。1. 首先,擴大生產後機器總量增多,勞工不變。所以要知道資方總回報與勞工總工資比例的變化,可以先計算機器(資本)總量與勞工總量比例的變化。工廠里原有工人100人,機器100台。所以機器與人比例為100/100=1。擴大生產以後,工人總數不變,但機器總數變為110台,機器與人的比例為110/100 = 1.1。所以,機器與人的比例,擴大生產後是擴大生產前的 1.1/1 = 110%。2. 然後,擴大生產後,勞工工資提高,每台機器生產的商品總數不變,但利潤降低,這說明相對單個勞工的工資,每台機器從其為資本家獲利的角度看,變得「不值錢」了。這種「不值錢」,會抵消機器總量增加的效應。所以第二步再計算每台機器為資本家帶來的回報,與每個勞工獲得的工資的比例變化。前面的例子,擴大生產前,每天每個工人工資60元,資本家總回報為4000元,平均到每台機器,為4000/100=40元。所以每台機器為資本家賺的利潤,與單個工人的工資比例為40/60 = 0.67。擴大生產後,工人每天工資變為62元,資本家總回報增長為4250元,但機器總數為110台,所以每台機器為資本家產生的回報降為4250/110=37.64元,與工人工資比例更加降為38.64/62=0.623。所以,每台機器為資本家賺的利潤,與單個工人的工資比例為40/60 = 0.67。擴大生產後,工人每天工資變為62元,資本家總回報增長為4250元,但機器總數為110台,所以每台機器為資本家產生的回報降為4250/110=37.64元,與工人工資比例更加降為38.64/62=0.623。所以,每台機器為資本家帶來的回報,與每個工人工資的比例,擴大生產後是擴大生產前的0.623/0.67=93.48%。很明顯,1和2中的兩個比例,代表了兩種互相抵消的不同效應。他們的乘積,正是勞資雙方在總獲利中分成的比例變化。事實上,這二者乘積為110%×93.48%=1.028。或者說,資方與勞方分成比例,擴大生產後比擴大生產前,增加了2.8%。這正和前面計算結果一致。因為先前我們的計算是,擴大生產前,資方總分成是勞方的66.7%,之後升為68.5%,增加量正是(68.5-66.7)/66.7 = 2.8%。這事情和「替代彈性」有何關係?特別是,從哪裡體現出來了「替代」?經濟學上,可以將前面2中提到的資本(機器)的相對(於勞工工資)「不值錢」,看成1中提到的資本總量的上升(相對勞工人數)的原因。也就是說,資本的相對低價,造成了資本對勞工的「替代」,資本家寧願多使用資本少使用員工。如果替代彈性高,則少量的資本降價就會導致較多的勞工被資本替代,反之,替代彈性低,則意味著較多的資本降價也只帶來較低比例的勞工被資本替代。因此,資本降價時,高替代彈性對勞工不利,低替代彈性對勞工有利。拿前面的例子來說,商品利潤下降代表著資本更「不值錢」,這和房屋租金下降代表房子本身不值錢一個道理。如果替代彈性為1,則商品利潤降到九毛四,造成的後果是工人總數雖保持為100,但機器總量增加至110,但按擴大生產前的比例計算,此時「本該」有工人110人。也就是說,10個工人被替代。那麼替代彈性的值到底怎麼算呢?是前面1和2中計算出的兩個比例,先取自然對數,再求比例,然後取相反數。即e = -ln(110%)/ln(93.48%)=1.41。這裡涉及到一些數學,筆者不再解釋,基本能理解前面所說的「替代」之含義即可。再考慮一種情況。反過來說,如果擴大再生產後產品利潤下降比較大,例如,降為九毛三,情況又會如何?這時,產品總利潤變為11000×0.93 = 10230元,給工人發工資6200元後,資方利潤僅剩4030元。所以資方總回報和勞方總工資比例降為4030/6200 = 65%。比起擴大生產前的67%,勞方佔了優勢。這時的替代情況如何?很明顯,資本利潤需要降到九毛三,才導致10名工人被替代。說明替代強度較低,替代彈性小於1。按前面同樣的計算方式,得到的替代彈性值為0.79。真實世界的替代彈性是多少呢?學過宏觀經濟學的都知道,美國經濟學家,前參議員Paul Douglas早在1927年就發現,無論經濟規模如何擴大,美國國民收入中,勞工部分佔比長期穩定於70%。根據我們前面的說明,這表明,替代彈性的數值就是1,因為不斷的擴大再生產,沒有造成勞資雙方中任何一方的優勢。為解釋這個現象,Douglas和另外一位數學家Charles Cobb合作,提出了著名的Cobb - Douglas生產函數。這成為宏觀經濟學的標準模型。但是,近年來,有研究指出,隨著經濟的發展,世界各國出現了勞工收入佔比滑坡的現象。把具體數據代入一些模型經過測算髮現,對應的的替代彈性數值大於1,很可能達到1.2。這說明,可能勞工在利潤中的分成隨著生產的擴大發生了減少。這樣的結果,為「收入不平等」提供了一些理論依據。上一部分科普了替代彈性的概念。我們提到,替代彈性和收入不平等的關係在於,替代彈性的大小,代表了在資本回報率降低情況下,資方和勞方總收入比值的變化。在標準的Cobb-Douglas勞動生產率模型下,替代彈性等於1,此時雖然生產規模不斷擴大,資本佔有的國民總收入卻能保持穩定——而這差不多正是美國多年來的情況。Piketty所擔心的,是隨著不斷的擴大再生產,資本主義面臨資本總量不斷上升,資本回報與勞工回報差距拉大問題。但如果Cobb-Douglas模型成立,資本總量的上升與資本回報率的變小正好抵消。不過,Piketty認為,Cobb-Douglas模型過於簡化。長期來看,並不嚴格成立。至少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真實的替代彈性數據大於1,即隨著資本總量的增加,資方在總產出中的分成會越來越大。原書划出專門章節討論該問題。如219頁有一章標題就叫:Capital-Labor Substitution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An Elasticity Greater Than One(21世紀的資本-勞工替代:替代彈性大於1)。經濟學界對此問題有不少專門的研究。比如,2014年兩位經濟學家Karabarbounis和Neiman的論文建立模型計算近二十年多國的歷史數據表明,替代彈性的數值可能達到1.25。該結果被Piketty近期相關論文中引用作為證據。看起來大於1的替代彈性已經沒有疑問了。Piketty的論述要點在於,這揭示資本主義經濟制度的內在機制,所以近來一段時間數據觀察到的不平等不是偶然或暫時現象(這些數據的問題我們後面會加以討論),而必將因該機制而在將來愈演愈烈——除非採取有效政策遏制資本。但是,這裡存在一個很微妙,看起來無關緊要的技術問題:替代彈性標準定義中所說的資本回報,指的是「毛利」,但Piketty在討論資本回報時,使用的是「凈回報」或「凈利」。這兩者並不一樣,區別在於總回報或毛利要減去資本消耗減值才等於凈利。首先發現該問題的是經濟學家Matt Rognlie。拿上一節的例子來說。工廠每台機器,每天生產的商品出售獲得利潤100元,資本家付給工人工資60元後,剩下的40元成為資本回報。但這個回報屬於「總回報」或「毛利」的概念,因為還有一部分費用沒有扣除——機器本身的折舊。機器運行會帶來自身的損耗,價值下降,舊機器沒有新機器值錢。假設機器每天折舊損失的價值是20元,則最終資本家能拿回家的錢只有40-20 = 20元。這才是Piketty所說的凈回報。為什麼說Piketty的替代彈性,是按凈回報定義的呢?因為他的回報,必須能夠用來進一步投資擴大再生產。顯然補償折舊的錢就談不上能使生產規模擴大,只能防止生產規模不因機器損壞減小而已。這麼細節的一個區別能造成什麼不同?會造成Piketty的替代彈性,比正常定義的數值來的小。原因很簡單:同樣的利潤下降,所造成的凈回報下降的比例高於總回報下降的比例。再說前面的例子。發完勞工工資後,每台機器為資本家獲利40元,但因折舊減值20元。考慮資本家工廠擴大再生產之後的情況。假定因為供應量增加,每件商品利潤從1元降低至九毛五分。則按照上節的計算,每台機器為資本家獲利僅為38.64元。獲利下降。然後,關鍵點來了——機器的折舊減值會怎麼樣?也會下降嗎?很明顯不會!機器仍因折舊減值20元!原因很簡單,商品利潤下降完全是供求關係變化導致,機器減值則由磨損等物理原因導致,二者沒有關係。機器的磨損不會因為生產的商品賣不出去而自動減少。所以每台機器總回報,從40元降至38.4元,下降比例為(40-38.4)/40=4%。但除去機器減值的凈回報,則從40-20=20元降至38.4-20=18.4元,下降比例為(20-18.4)/20=8%,比總回報下降比例高一倍!這如何影響替代彈性?按照前面說的,資本總量增加,產品利潤降低情況下,替代彈性為1表示最終資本所得和勞工所得比例不變,替代彈性大於1表示比例變大,替代彈性小於1表示比例變小。所以,如果真實世界滿足按毛利定義的替代彈性等於1的情況,即隨著生產的擴大,資本家總回報和勞工總工資比例不變。這時,雖然單位商品的毛利有下降,但賣出的商品多了,總毛利還是增加,且增加的速度正好趕上工人工資總量的增加速度。但,按凈利看怎麼樣?每件商品凈利下降比率比毛利下降程度比率要大,所以總凈利就算有所增長,增速也已趕不上工人總工資增速。也就是說,此時如果計算按Piketty的凈利替代彈性,值只能小於1。數值上這二者具體差別涉及一些微分計算。按前面例子,首先要知道資本凈回報和資本減值率的具體數值。我們凈回報採用Piketty的數值5%,目前美國的資本減值率也約為每年5%,兩者大致相等,這種情況下,像前面例子里計算的一樣(例子里的數值也是凈回報等於減值),隨著生產規模的擴大,單位商品凈利下降的比率是毛利的2倍。所以Matt Rognlie認為按照凈利計算出的替代彈性只有按毛利(傳統定義)計算結果的1/2。但仔細檢查他的演算法後發現,他並沒有考慮到勞工工資變化問題。因為在替代彈性定義中使用的是相對回報(即資本回報與勞工工資的比例),相對回報的變化有一部分是勞工工資增加貢獻,這部分的變化和使用凈利還是毛利無關,所以使用凈利計算的替代彈性和標準定義差距沒那麼大。具體差距和當前資本毛利和工人總工資比例有關。按美國的情況,凈利替代彈性約是標準替代彈性的1/1.7(約等於60%)。所以這二者差距頗為可觀。問題來了。Piketty理論所要求的是按凈利替代彈性大於1,這等於按毛利計算的替代彈性大於1.7!所以他理論的要求,比傳統的標準模型(毛利替代彈性為1)的偏差比看上去大得多。然後,他引用來支持自己結論的研究不再有效。比如,Karabarbounis和Neiman (2014)文章中的計算結果為毛利替代彈性為1.25,換算成Piketty的凈利替代彈性,僅為0.74,和1有較大距離。事實上,在已有的研究中,並沒有任何模型能夠支持高達1.7的毛利替代彈性。薩默斯在其發表的重量級評論中,提出的Piketty書中技術失誤有兩個,一個是之前我們評論過的儲存率問題,一個就是本節介紹的替代彈性計算中毛利/凈利混淆問題。前文敘述了Piketty在理論論述方面的問題——他並未從經濟學理論上證明這種矛盾的存在性。但是疑問仍然沒有消除。難道Piketty不是搜集了海量歷史數據證明收入差距確實在不斷擴大?而我們平時也經常聽到各種有關億萬富翁財富的新聞。例如美國的蘋果,谷歌,facebook,中國的阿里巴巴等巨型公司管理層的個人財富總量均已達到普通人無法想像的天文數字。所以,不管未來如何,巨量的社會不平等豈非已經產生並且亟待糾正?現在已經有很多經濟學家對Piketty的數據部分提出各種合理批判,指出他對歷史趨勢的判斷並不如看上去那麼可靠。但是核心問題還不在這裡。而在於,資本主義自由市場經濟中的這種「收入不平等」,其實很大程度上,只是沒有實際含義的「數字遊戲」。這樣的說法聽起來驚人,但實為很容易理解的邏輯必然。首先,收入不平等,本身的確是貨幣意義上一個數字的概念。我們之所以關心這個數字,在於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通過消費,確實直接影響到我們的生活品質。錢多的人購買力強,生活品質就高,反之亦然。固定某個時間段(例如當前,去年,1990年等等)來看,生活品質很大程度被擁有貨幣數量決定。例如月收入5000的生活品質不如收入一萬的,更不如兩萬的,等等。正因為如此,收入這個數字概念,才對我們重要。但是,上面的邏輯有個要點:時間段的固定。如果我們想考察不平等狀態在歷史上長期的演變,就會出現邏輯問題。舉個例子,假定沒有通貨膨脹,十年前窮人月工資五千,富人一萬。現在窮人月工資還是五千,富人則變成兩萬。從收入數字上來看,不平等的確擴大了。但生活品質上呢?是否也必然有「相應」的不平等擴大?這大大的不一定。甚至可能正好相反。早在2009年,美國著名智庫卡圖研究所的政策報告中就發表了一篇詳細論述此事的論文——《清晰認識不平等》(Thinking clearly about inequality by Will Wilkinson)。對應於Piketty的所謂資本主義基本矛盾,這篇文章給出的觀點可稱之為「不平等基本悖論」。這個基本悖論可以論述為:在資本主義自由市場條件下,任何人要擴大其個人與大眾收入數字上的不平等(通俗的說,發財致富),反而要通過壓縮富人與大眾生活品質上的不平等而實現。最突出的例子莫過於全球知名的蘋果公司。蘋果總裁蒂姆庫克在2011年拿到的薪酬總計達3.78億美元。此事被不少人當作當前不平等已經過份的重要證據(嚴格的說,這來自對其薪酬結構的誤解)。不過,為什麼蘋果公司有實力發出如此海量的薪酬?在於他們能夠讓全球普通消費者心甘情願的購買設計精美,功能眾多的蘋果手機。今天,哪怕是中國和美國的窮人,往往也持有一部蘋果。思考一下——窮人在用蘋果手機,富可敵國的富人,例如蒂姆庫克本人,投資大佬巴菲特,或者位高權重的官員,例如美國總統奧巴馬,在用什麼手機?也是蘋果手機,以及類似的品牌——比如奧巴馬的黑莓手機。換句話說,在手機的品質方面,一個窮人和億萬富翁,已經沒什麼差別——當然,富翁的蘋果存儲更大,下載的應用程序更值錢,奧巴馬的黑莓則具有強大的安全性能,但是這種差別在使用體驗上基本無法體現。窮人富人的手機設計完全相同,存儲空間到底是32G還是64G,是否有優質的應用程序,在價格沒有什麼很大的不同。專門為奧巴馬準備的擁有強大安全性能的黑莓機也許價格不菲,但這種特性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有和沒有並不存在體驗上的區別。所以,智能手機作為當前社會中一件對生活有重要意義的消費品,窮人和富人實在是非常平等。而蘋果總裁之所以在2011年拿到如此之高的獎金,原因在於他所領導的公司(以及其他類似的技術公司),促成了這種平等——他們一舉將「億萬窮人」的某項消費品質提高到和「億萬富翁」差不多相等的水平。正因為他們的產品能夠吸引「億萬窮人」自願購買,每人送上少量的利潤(上百美元量級),才造就了這批「億萬富翁」。他們雖然憑藉產品暢銷造成了自己和廣大窮人的收入數字的高度不平等,但卻又通過該產品,使得窮人和富人(包括他們自己)的消費品質大大拉平甚至消失。這正是前面提到的「不平等的基本悖論」所敘述的內容。把這個案例放進歷史的大背景下,會更加看清不平等的真正趨勢。手機發明於80年代,最初中國叫「大哥大」,當時此類產品價格極其昂貴,是普通人絕不敢夢想的,不折不扣的是地位與身份的象徵。在美國,普通人用的起的,也只是固定電話而已。九十年代後半期開始,手機才進入普通人的財力範圍,那時功能簡單的手機和帶有比較高級功能(如大彩屏,高存儲,照相,遊戲功能)的手機價格差別可達10倍以上,從手機品牌區分收入非常容易。當時還沒有現在的「智能手機」概念,但有些類似的雛形,例如中國人稱為「掌中寶」的PDA等,基本是大富大貴才能染指的範疇。九十年代我印象很深的一大新聞就是,中國的跳水冠軍伏明霞嫁給香港財政司長梁錦松,夫君送給她一個PDA。當時感覺這是個極度神奇的東西,壓根沒敢想像這玩意會和自己有什麼聯繫。所有這一切產品,和今天的智能手機相比,統統「弱爆了」。科技在進展,人類在進步,所以今天享受的技術比昨天要強,是個很普通的事情。但就像前面指出的,有一個不普通之處——今天手機,早已喪失了20年前那樣區分窮富的能力。消費品質大大的平等化了,而不是相反。從80年代到現在,按照Piketty等經濟學家的說法,收入數字的差距在擴大。很多經濟學家不同意他們的計算,但的確也沒有證據說明收入差距有明顯的縮小。但從手機的歷史可以看到,生活品質的差距,卻有明顯的縮小。這說明,僅從收入數字變化來判斷不平等在較長期歷史過程中的演變,存在重大問題。這個問題的本質,正是「不平等的基本悖論」。換句話說,收入數字上的差別,造成生活品質實際差別的潛力越來越小。而這種趨勢,實際從資本主義誕生那天起,就一直在進行。資本主義推行自由市場,自由交易,要想富,找大眾,你必須能讓大眾主動消費你的產品,達到最廣大的用戶群,才能致富,這又要求你的產品能夠顯著的提高廣大用戶的生活品質。整個工業體系,最終都圍繞著這一點展開。專門為極少量富人服務的,的確有,但是不多,而什麼東西只要富人消費了之後,會有大量的人為了賺錢,挖空心思,琢磨如何也能推廣到窮人。這是巨大的「平等化」力量。生活中真是充滿了類似的例子。拿我們日常消費品來說,富人開的車,是極其昂貴的蘭博基尼,窮人開著不起眼的小豐田卡羅拉,但是這二者在效用的差別,實在是沒法和其價格上的巨大差別相比。卡羅拉車性能也很穩定,夏天也有空調,內飾材料當然很普通,但是坐在卡羅拉座位上和坐在蘭博基尼座位上到底有多大感官上的區別?再說電視機,窮人的電視小一點,富人高價購買最新款式的各種「巨型」電視,但收看節目時得到的樂趣實在是差不多。而且很快最初看起來高級的電視也迅速進入了窮人的家庭。既然如此,為何還有人會有動力致富?很大一部分正是來自於人類對這個財富數字的渴望。富人致富之後,不甘心自己的生活看上去和窮人毫無差別,他們在挖空心思製造這種差別。只不過,這種差別,越來越與真正的生活品質脫離關係。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名牌奢侈品。LV,香奈兒的皮包,愛馬仕的絲巾等等。這種東西之所以高價,只在於因為歷史的原因,他們成為了身份和財富的標誌物,和實用的功能幾乎沒有關係。但甚至連這些都很難被保住。在中國,LV和香奈兒已經被稱為「街包」,富人要顯示身份必須不斷另闢蹊徑。看過一張搞笑漫畫,對比的是一般「土豪」和真億萬富翁。漫畫標出土豪和億萬富翁一身行頭的價格,土豪穿著昂貴的襯衫和褲子,價值上千美金。而億萬富翁穿著幾十美金的襯衫和褲子——但是帶著一隻幾萬美金的手錶。那隻手錶的價值,只在於身份認證」的功能而已。早有經濟學家指出,在這種情況下,富人對奢侈品的消費和追求,等於對富人施加了天然的高額稅賦——富人必須出高得多的價格購買這類商品,而其功能品質和窮人所用的基本等同。理解了「不平等基本悖論」,我們會立即發現,當前將收入數字不平等當作「資本主義基本矛盾」所進行的討論,存在重大問題。首先從純粹邏輯角度講,這忽視了收入數字和實際生活品質的區別。但更加嚴重的是,這種邏輯上的錯誤可能帶來的政策後果。既然收入數字的不平等,往往恰好和生活品質的平等化是同一硬幣的兩面(資本主義條件下),則人為降低前者的各種經濟政策,很可能干擾這一機制。最終導致的是,收入數字看起來更平等,但反而阻礙了生活品質變得更平等。拿美國兩家著名IT業公司微軟和蘋果來說,他們由兩位傳奇人物比爾蓋茨和喬布斯與70年代創立,並在80和90年代獲得高速發展,那個年代也是美國最尊重市場和自由經濟的時代。《21世紀資本論》作者Piketty本人對美國的經濟成就頗為不屑。比如他指出,從數字上看美國經濟增速比起歐洲也沒什麼了不起。特別的,他不認為個人奮鬥積累財富所造成的差距有什麼合理的一面。所以他給出的政策建議是:對所有超過一定數值的資產均徵收高額的累進資產稅。這種資產稅不具有其他的經濟優化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控制「不平等」,防止富人的產生。但思考一下,如果80年代的美國執行的是這類政策,比爾蓋茨和喬布斯建立的公司早就會在成長的中途夭折。今天普遍使用的視窗系統,office辦公軟體,蘋果手機等等會不會被發明出來將是個很值得懷疑的問題。這種政策下的世界,不僅生活品質遠遠落後於今天的現實,生活品質方面的不平等也會大大加劇。其實,僅僅在十幾年前,中國人對美國的一項羨慕之處正是:美國的窮人和富人生活品質上沒有什麼區別。而當時美國的窮富收入差距當然也很大。只是這種差距在衣食住行方面沒法有明顯的體現。今天很少有中國人羨慕美國這點,因為這種成就中國也部分實現了——通過資本主義與全球化。理解了這樣的邏輯,結論只能是,與其關注收入數字的不平等,不如關注真正的貧窮問題:如何提高那些仍然沒有享受到自由市場好處的窮人的生活品質。至於富翁的財富數字進一步上漲,為何要過多的在乎Piketty所著《21世紀資本論》一書提出了「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核心概念,認為資本主義的內在邏輯必然導致經濟不平等的不斷擴大。而本系列前面幾部分已經詳細討論了Piketty在理論論述方面的問題——他並未從經濟學理論上證明這種矛盾的存在性。但是疑問仍然沒有消除。難道Piketty不是搜集了海量歷史數據證明收入差距確實在不斷擴大?而我們平時也經常聽到各種有關億萬富翁財富的新聞。例如美國的蘋果,谷歌,facebook,中國的阿里巴巴等巨型公司管理層的個人財富總量均已達到普通人無法想像的天文數字。所以,不管未來如何,巨量的社會不平等豈非已經產生並且亟待糾正?理解了這樣的邏輯,結論只能是,與其關注收入數字的不平等,不如關注真正的貧窮問題:如何提高那些仍然沒有享受到自由市場好處的窮人的生活品質。至於富翁的財富數字進一步上漲,為何要過多的在乎呢?沒看完過這本書,只談談自己的看法,上半年中國股市大漲,周圍最後掙了錢的,無非兩種,一種是本來就有錢的老股民,一種是接近權利有內部消息的,那些天天在朋友圈分析這分析那的所謂技術派,最後都虧不少。這是一個富者愈富,貧者愈貧的社會,當然不單單是中國,世界亦是如此。但在信服自由主義市場經濟的經濟學家眼裡,完美的自由市場是不會催生貧富分化的。有一門學科叫福利經濟學,還有張五常後面的什麼產權學派,總得來說就是,自由市場萬歲,政府最好一點不要干預市場。有人質問說這些經濟學家放屁,導致二戰的全球經濟危機怎麼來的,不是羅斯福新政,美國經濟就完蛋了。這些人把脖子一橫,你們這些無知的人,就是羅斯福那小子干預才壞事,你信不信,他不干預就好了。你不信不要緊,反正我信了。雖然他們說的貌似毫無道理,但不得不承認自由主義經濟學是建立在理性之上的,而且人家是有一整套數學理論模型。你要想在學術上反對他,靠直觀的經驗是不夠的,必須有相應的理論工具。要麼,要像老馬一樣,上升到哲學高度,從根本上否定資本主義制度,要麼要像凱恩斯一樣,對原有理論進行修補。我讀過凱恩斯的就業利息與貨幣通論,為之折服。老馬經濟學一竅不通,但實踐出真知還是對的。共產主義已經被歷史證明是行不通的了。但是凱恩斯主義拯救了資本主義,甭管那些所謂新自由主義的人怎麼蹦躂,經濟出了問題,還是政府出來擦屁股。然而,凱恩斯主義在實踐的過程中,也引發了被稱作所謂滯脹的問題,一時間,新自由主義經濟風聲水起,然後事到如今08年金融危機,資本主義又出問題了,還是老問題,有沒有新辦法?剛出問題的時候,自由市場派蔫了。誰知過了幾年,全球經濟沒起色,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派又嘴硬,美聯儲就不該干預,讓那幾個投行都破產嘛,怕個屁,自由市場萬歲。好嘛,你要是出來為政府發話,給你扣個共產主義左派的帽子,傻了吧你。在這種情況下, 二十一世紀資本論應運而生,我覺得該書作者是希望成為類似凱恩斯一樣的角色,去修補資本主義制度。因為問題就存在在那裡,而且日益嚴重,新自由主義學派睜著大眼愣說嘛事沒有,把普通人當傻子,當然這些經濟學家本身大多也是處於富裕階層。那怎麼辦?最後只有一條路,打仗了!從這個角度來講,這個法國經濟學家是有良心的,雖然他提出了一個非常不切實際的解決方案,對富人徵稅。但是他的方法卻是令人敬佩的,用理性的方法去理解和解決社會存在的問題,而不是無視它。所以大部分站在自由主義經濟學派的一邊批判他的人,我覺得就如同古羅馬斗獸場中圍觀角鬥士與猛獸相搏的羅馬市民,雖然角鬥士敗給了獅子,總比發出陣陣噓聲的圍觀者要高尚勇敢的多。二十一世紀資本論提出來的解釋貧富分化的原因,資本投資回報率大於經濟增長率,我覺得是沒有問題的。反對派的觀點無非集中在資本投資回報率沒有書中所說的那麼大。呵呵,那麼回到我文章中一開始說的中國股市的例子,你覺得資本投資回報率沒有那麼高,真的只是你覺得而已。前幾天一個哥們和我打電話聊天,聊到這一波股市,他無不得意的說賺了接近8位數。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一輩子都賺不了這個錢,而他才工作3年而已,當然嘛,他的老爹,嘿嘿。所以說,不是有智者說過嗎,年輕人,你們是八九點鐘的太陽,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終究是我們兒子的。
皮克提資本理論的優與劣
阿列克斯·卡利尼科斯[1] 著
郭鷺譯
宋治德校
皮克提(Thomas Piketty)所著《21 世紀資本論》一書,在上周榮登美國亞馬遜暢銷書榜排名第二位。它愜意地躋身於暢銷書之列——同期之中,有著關於患癌生活的催人淚下的故事小說,以及作為迪斯尼電影開發副產品的兒童漫畫圖書。
在英國,這一影響力卻顯得微乎其微。然而,它依然在印刷、電台、電視等媒體中佔有重要地位。
在過去幾周內所取得的驚人成功,對於一名迄今為止對英國讀者而言還默默無聞的法國經濟學家所撰寫的這樣一本標價29.95 英鎊的、各式統計圖表充斥其間的煌煌700 頁巨著而言,這確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皮克提自己已然搖身一變為——用《金融時報》的一名美國編輯的話來說,一位「搖滾明星式經濟學家」。
而作為一名經濟學家,在其著作中關於經濟不平等的主題也令他顯得與眾不同。
不平等現象,作為金融危機所導致的結果以及由此而引發的「反對1%」運動,已成為當代主要的政治問題之一。
皮克提重新彰顯了18 世紀末到19 世紀初源自亞當·斯密和李嘉圖的古典傳統,這代表了將政治經治學作為歷史和道德範疇內學科的態度。他感興趣的是實證性地研究經濟趨勢,而非如主流經濟學家那般熱衷於構建數學模型。
《21 世紀資本論》的核心,是內容豐富與趣味性兼而有之的經濟社會學。不幸的是,皮克提構建的理論基礎和由此所做出的政治結論,卻遠非強而有力。
優點
就許多方面而言,這本書最大的優點、缺點都集中於其對財富的論述。
對不平等的許多研究似乎主要著眼於收入的差異。但皮克提感興趣的是——在這一點上,他無疑是正確的——財富的分配以及它如何改變。畢竟,我要回到一個重要的先決條件:富人之所以富有,是緣於他們掌控了經濟資源,並可以據此要求比其它人更高的收入。
皮克提作為一個國際研究小組的成員,幫助編纂關於收入和財富的統計資料,他也出色地利用了這些研究資料。他的祖國法國在這一方面的有關資源尤其豐富,這源自於18 世紀90 年代法國大革命期間實行的財產稅。這也意味著,這些連續性記錄數據所覆蓋的時期跨越超過2 個世紀。同時,美國、英國和德國也在他的研究中扮演了主要角色。
皮克提的結論駁斥了在20 世紀50 年代中期由西蒙·庫茲涅茨(Simon Kuznets)所建構的「規律」:它聲稱收入不平等趨勢的上升只存在於工業化的早期階段,其將隨著經濟發展日趨繁榮而逐漸消失。
皮克提的資料則描繪了一幅截然不同的畫面。
就拿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的英國來說,在1900~1910 年,位居社會頂端的10%擁有90%的財富,而在頂端最上層的1%擁有近70%的財富,其餘群體則事實上一貧如洗。
雖然不太明顯,然而在法國和德國也能找到相似的畫面。儘管大家都是經歷過工業革命的社會,在這裡財富的主要形式卻仍舊保持著長期的土地所有制,生產力仍然相對較低。
簡.奧斯汀(Jane Austen)和巴爾扎克的小說里所描繪的上層階級狀況深深吸引了皮克提。這些人依靠巨大的物質差距,將他們與其僕人隔絕開來,而所享受的生活方式平均高於今天生活標準的2~3 倍。不過,在歷經兩次世界大戰、大蕭條時期和數次政治動蕩的摧毀財富之後,國家的作用和稅收水平得到極大的提高。在法國,位居社會頂端的10%所分享的財富在1950~1970 年之間跌至60~70%,最上層的1%所據有財富則降至20~30%。
然而,天平開始向富人傾斜。在英國,例如2010 年,上層10%擁有70%的財富,最頂端1%則擁有20~30%。在美國這樣一個移民社會,在20 世紀初時財富是較少集中的;在1914~1945年,財富分配也較少受到擠壓。而在2010 年,前10%卻擁有超過70%的財富,1%則坐擁35%。
相似點
收入分配也遵循了一個相似的趨勢——儘管不像財富不平等分配那麼嚴重。它自1914 年之後開始縮小,但現今卻急劇擴大。例如,在美國,那1%所佔國民收入的份額,已由70 年代的6~8%上升到2010 年接近20%。
然而,構成不平等的實際部分已經發生了變化。對於富人而言,土地不再是一個重要的財富來源,而高薪資則在收入不平等方面發揮著更大的作用。皮克提駁斥了通常的一種解釋,也即是技術變革推高了高學歷員工的工資。他將其所稱之「超級經理的崛起」——尤其是在美國和英國出現的高管,歸咎於任人唯親的企業驅動了一個「最高收入的爆炸式增長」。
皮克提譴責了他所謂的「極端精英管理主義」、「現代社會——尤其是美國社會——顯然需要指定某些個人為『贏家』」,並給予他們大手大腳的獎勵。
皮克提說道,在19 世紀末的歐洲,資本價值相當於6、7 倍的國民收入;而在20 世紀上半葉則跌落到2~3 倍,但現在在英國和法國卻回復到了5 倍。他聲稱這足以在他所謂的「資本主義的第二基本規律」的基礎上作出解釋。當資本回報率高於經濟增長率,富人可以靠儲存足夠的收入以此積累比任何時候更多的財富。根據皮克提所言,這些情況盛行於1914 年之前,而在今天又再次出現。
不過事情從一開始就錯了。對於皮克提而言,資本可以具備任何一種財富形式——可以是一塊土地,一台機器,一幢公寓或者一紙債券。已有批評指出,這與我們在主流經濟學中所看到的對資本的定義,就本質而言並無差別。
差異點
相比之下,對於馬克思而言,資本是一種社會關係。更具體地說,它是一組社會性關係的集合:即允許資本家使用他們的金錢,以此控制生產數據並進行生產。這促使他們強迫工人去創造價值和——也是最重要的——剩餘價值,也就是他們利潤的來源。
馬克思認為,確定資本對一切商品的佔有正是拜物教的極致。
如同皮克提所指出的,20 世紀一個最大的社會和經濟性變化是,更多人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屋。但這並沒有給他們以榨取剩餘價值的權力。
皮克提對資本的錯誤概念削弱了他對資本長期趨勢的預估,而這與他對馬克思的矛盾態度是有關聯的。他將自己的書命名為《21 世紀資本論》,意味著想要延續馬克思偉大著作的野心——儘管他聲稱自己從未讀過它。他讚揚馬克思對不平等現象加劇的「關鍵洞察」。但皮克提對馬克思的大部份評論是負面的,或是不準確的。例如,他說︰「馬克思的理論所隱含著的是依賴於對生產率長期零增長的嚴格假設」。
馬克思的看法實際上是相反的:生產力是資本主義發展的動力但也經常令它陷入危機。值得一提的是,這本書以一個奇怪而帶怨恨的腳註作為結尾,攻擊與馬克思主義關係密切的三位著名法國哲學家——薩特、阿爾都塞和巴迪烏。
皮克提看到不平等擴大的必然趨勢,他的政治解決方案是財富稅。他指出,美國和英國需要對稅制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要像20 世紀40 年代般對財富和(高薪)收入的「近乎沒收式」的徵稅水平。
但是他忽略了明顯的一點。
隨著鐘擺擺向資本,尤其是新自由主義在20世紀80 年代的進攻,稅務制度被改造得更有利於富人。只要資本主義依然存在,那麼不平等也將一直延續下去。
皮克提讓我們更深入地理解了什麼是資本主義的冷酷引擎所驅動之下的不平等的真實面目。
但與他的意圖相反,其所促進的將不是改良的推行,而是革命的進程。
《社會主義工人》第2403 期
2014 年5 月13 日
注釋
[1] 阿列克斯·西奧多·卡利尼科斯(Alexander Theodore Callinicos,1950~),英國政治理論家,活動家,英國社會主義工人黨中央委員會成員,《國際社會主義》刊物編輯,倫敦國王學院教授。著有《馬克思主義與哲學》、《卡爾·馬克思的革命思想》、《托洛茨基主義》、《帝國主義與全球政治經濟》等書,譯成中文的有《反資本主義宣言》、《新自由主義世界中的大學》、《創造歷史》等書。
爭議「21世紀資本論」
財新團隊做的21世紀資本論專題,建議通讀。
第一,看看各家的理論與敘述。
第二,看看「爭議」二字本身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有趣的是,當時看完這組專題,想來知乎看看相關討論,卻發現有些提到這書的問題被關閉,話題數量也十分少。
拋開學術不談,題主的思維方式有缺陷。
一個東西伴隨著巨大追捧而生,便註定有巨大的爭議相隨,學術類著作更是本應如此。
經濟學,是社會學科的一個分支,而社會學是什麼?
「一門動用了最多資源卻得到了最少結論的學科」,直到如今,依然有人質疑社會學是否是真科學。
如果你覺得好,便質問為何有人噴,這種思維方式本身需要警惕。
首先,21世紀資本論跟馬克思的資本論毫無關係,馬克思的《資本論》全稱叫作《資本論:政治經濟學批判》其次,皮凱蒂使用的方法是把資本看作靜態,跟馬克思的出發角度完全不同。最後,皮凱蒂所說的內容,上個世紀40年代,巴蘭和斯維奇的《壟斷資本》早已做出過解釋和預見
時代的反彈而已,蘇聯在的時候,美國工人是能養一家人買房子買車的。
沒蘇聯了,90年代至今,勞動所得佔比一直在降低,資本所得一直在升,華爾街99%也是這樣出來的。這種書也就有市場了。
資本家控制政策媒體,沒有蘇聯這種要革命的壓力為什麼要分走自己的利益?
革命暴動不會的,因為生產力進步製造的物質財富多了,窮人也能差不多的生活。豆瓣那群神經病,對什麼評價高過?太能裝——————————————————————不要在贊了,我這一句牢騷話,居然排名靠前,是我不靠譜還是你們不靠譜
看影評可以去豆瓣,皮凱蒂之類的書評就算了。豆瓣是用右腦思考的集群。
如果評分是c形的那說明可讀
在左派眼裡,他用了700 多頁的篇幅證明了一個100多年前理論的一部分。在右派眼裡,他簡直就是赤裸裸的離經叛道。客觀的說,裡面使用了大量的珍貴的數據,得出了一個不那麼意料之外的結論,資本增長率大於經濟增長率,導致貧富分化。在我看來,凡是否認這個結論的,一可能是被三十多年來的高速發展,別人吃肉,咱也能吃點湯的現象所迷惑,另一種就是被西方的統治階級洗腦了。爪機無力,有空在電腦上再補充吧。ps:我希望那些批評的人至少完整的看遍書,別拿著媒體的噱頭來反駁,略可笑。
個人是剛剛讀完何帆為《21世紀資本論》寫得導讀版,正在看原書,但估計也就只會大概翻一翻了。
這本書英文版原名Capital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中文譯為《21世紀資本論》確實給人一種故意炒作的感覺,國內很多沒有讀過原著(比如我(⊙﹏⊙)b),崇尚自由的右派,自然會有天生的反感。作者最後幾章給出的像徵收累進資本稅這樣的措施,又很明顯偏激進和缺乏可操作性,自然更容易被國人認為是無腦的法左。
如樓上 @張三 所說——
科技革命和現代金融為資本主義的續命已經達到極限了。貧富差距已經在現代金融的作用下和信息革命的掩蓋下被扭曲到一個恐怖的地步,隨著越來越接近極值,這種貧富差距所激發的社會矛盾已經很難通過貨幣學派們的金融高利貸來繼續向後展期了。崩潰就在眼前,被欺騙的民眾已經感覺到一種現實生活和輿論宣傳的割裂感,他們十分恐慌和不安,他們深知現有狀況存在問題,問題的直接原因在於」貧富分化「,但是其所受的洗腦式教育又告訴了他們現實一切符合「真理」。因此,他們急需一個武器來對抗統治者們的謊言,不管這個武器是對還是錯,只要它邏輯上沒問題,推導的結果符合民眾的預期和想法即可,恰好,《21 世紀資本論》應時而發。
個人非常贊同。
對照中國的現實狀況,很多中國人所感受到的貧富差距急劇擴大的現象跟 Piketty得出的結論截然不同,造成國內貧富差距更主要的原因更多在於制度因素,而不是書中提到的r&>g。但其中更深層的原因可能還是在於國內對於資本的管制,我們的制度和體系使得收入分配存在太多的不可統計因素,考察國內的資本回報率會存在一個制度性的差價。Piketty所提出的r&>g中,資本的回報率r是全資本的回報率,而他所定義的資本包括土地、地產、設備、金融資本、無形資本等非人力資源部分(我個人認為他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忽略了人力資本這一塊),而這其中很多都難以測算和計量。
不管你是否贊同,你都不能忽略自1970年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以來,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貧富分化趨勢是逐漸加大的這個事實。 但導致這個事實的最主要原因是什麼,是因為存在r&>g這個長期趨勢嗎?從收入分配的角度講,Piketty認為參與分配的只有資本和勞動這兩項,正是因為r&>g,所以資本從財富當中分走的比重越來越大,這樣資本經過長期的積累,就造成了嚴重的貧富差距。但是掩蓋在r&>g這個公式背後的,是非常複雜的各種因素的交織,這其中新興技術尤其是互聯網技術幾乎無限降低的邊際成本可能是比較重要的一個因素,而通貨膨脹常態化以及凱恩斯主義的刺激政策則可能是另外的一個重要因素。
無論如何,這本書告訴了我們一個值得所有人深思和反思的現象:全球而言,貧富差距可能已經快要到一個不能容忍的程度了。
而我們中的某些人,必須得做點兒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