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蕺山對白沙的這一段評述?「識趣近濂溪而窮理不逮,學術類康節而受用太早」

前半句或是指:白沙工夫進路主靜,靜中見心體呈露,使常若有物,似近於濂溪「聖人定之以仁義中正而主靜」,故說「識近濂溪」,又濂溪雖政事精絕,而亦有山林之志,白沙志趣似惟在山林,故「趣」亦稍有相近之處。但濂溪默契道妙,作《太極圖說》《通書》,發前人所未發,此則白沙所不能,又濂溪在政事方面也有高超見解,並有可見功績,此亦白沙所不能,故云白沙窮理不及濂溪。

後半句則實在難以理會,康節學術至今未能理解,因此也難以理解這句把二者相比對之語。還望先覺者可以覺後覺,明者可以啟暗。


邵康節於學慎於託付,傳人極少,陳白沙則中年即開壇授徒,劉宗周譏白沙「難免欲速見小之病者也」,恐怕指的就是這點。

至於「學術」,兩人學術氣象相近,皆從造化悟入,貴自然、崇天道。道學家多不能文學,兩人則詩皆甚好。活潑潑的。


@伊川明道 兄說得很好,言簡意賅,我再來續續貂。

蕺山對濂溪的評價:

濂溪為後世儒者鼻祖,《通書》一編,將《中庸》道理又翻新譜,直是勺水不漏。第一篇言誠,言聖人分上事。句句言天之道也,卻句句指聖人身上家當。繼善成性,即是元亨利貞,本非天人之別。

蕺山對白沙對評價:(注意黑體部分)

愚按前輩之論先生備矣,今請再訂之學術疑似之際。先生學宗自然,而要歸於自得。自得故資深逢源,與鳶魚同一活潑,而還以握造化之樞機,可謂獨開門戶,超然不凡。至問所謂得,則曰「靜中養出端倪」。向求之典冊,累年無所得,而一朝以靜坐得之,似與古人之言自得異。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不聞其以自然得也。靜坐一機,無乃淺嘗而捷取之乎?自然而得者,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聖人也,不聞其以靜坐得也。先生蓋亦得其所得而已矣。道本自然,人不可以智力與,才欲自然,便不自然。故曰「會得的活潑潑地,不會得的只是弄精魂。」靜中養出端倪,不知果是何物?端倪雲者,心可得而擬,口不可得而言,畢竟不離精魂者近是。今考先生證學諸語,大都說一段自然工夫高妙處不容湊泊,終是精魂作弄處。蓋先生識趣近濂溪,而窮理不逮;學術類康節,而受用太早。質之聖門,難免欲速見小之病者也。似禪非禪,不必論矣。

什麼叫識趣近濂溪呢?

「濂溪為後世儒者鼻祖」

白沙「可謂獨開門戶,超然不凡。」

什麼叫窮理不逮呢?

濂溪「卻句句指聖人身上家當。」

白沙「靜坐一機,無乃淺嘗而捷取之乎?……聖人也,不聞其以靜坐得也。先生蓋亦得其所得而已矣。」

蕺山對康節的評價,我沒找到。不過,不妨看看其他人對康節的評價:

謝山對康節的評價:

康節之學,別為一家。或謂《皇極經世》秖是京、焦末流,然康節之可以列聖門者,正不在此。亦猶溫公之造九分者,不在《潛虛》也。

耒史對康節的評價

周、程、張、邵五子並時而生,又皆知交相好,聚奎之占,可謂奇驗,而康節獨以《圖》、《書》象數之學顯。攷其初,《先天封圖》傳自陳摶,摶以授种放,放授穆修,修授李之才,之才以授先生。顧先生之教雖受於之才,其學實本於自得。

錢賓四也講過一句,大意是:康節是儒門裡的莊周。

也就是說,康節學術,和周張程朱不同,換言之,是宋儒里的非主流。

那麼,學術類康節,可以此句為註腳:「先生蓋亦得其所得而已矣」。

說白了,蕺山是不太認同白沙的學術的,但承認他的地位,所以要「再訂之學術疑似之際」。至於受用太早,即@伊川明道 兄所言「欲速見小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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