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的《花樣年華》中,周先生是真的喜歡陳太太嗎?


開始的時候,是為了報復。報復周太太,報復周太太的情夫。但是後來他愛上了蘇麗珍。愛上了,還一味的不自知。他問她,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然後他沒有等她的回答就迅速人間蒸發掉。可是離開前,在2046號房間里,他嘴角牽動出一個笑容,短暫的笑容,還未成型已然隱去。他笑,是因為他知道她愛上了他,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笑過後的苦澀,是因為不知不覺間,他亦淪陷。


不同意「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說法。應該是兩個瞻前顧後生性怯懦(缺乏安全感)但又世事洞明漂泊無依的人相戀的結局。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

在成年人的婚姻和家庭里,男性與女性之間的博弈一直存在。這正常得就像任何一個小社會,有勢如烈焰的那個,也有委曲求全卑微隱忍的那個,一切都植根於家庭地位高低的問題,而決定家庭地位的,往往是一個人的性格和經濟能力。

蘇麗珍是打字員,周慕雲是報社小職員。他們的社會地位相當,不知道在六十年代的香港,這種職位意味著什麼,但從電影里的設定來看,他們明顯都是及其普通毫不起眼的那個。從性格上看,也都是圓融忍讓的類型。墨鏡給周慕雲和蘇麗珍的設定在工作中其實已經體現得很明顯:

周慕雲是個小有城府但不動聲色的人,在報社裡不浮誇冒進也不抱團分派參與更多,從不向外人表露心跡,相較而言,給他的鏡頭多是在房間里抽煙寫字。把工作帶回家可以說明一點,他真心喜愛寫字的這份職業,這種喜愛應該是純粹的,而不是出於被迫交差,反而是從容不迫坦蕩接受的。而這份喜愛又說明了,他或許是個小有才氣且情感豐富細膩的人。這份敏銳與書卷氣的風度,讓他的角色一下子豐滿起來,因為其中的張力在於,翩翩風度只是他的性格特徵,並未帶給他現實經濟地位的提升。

對任何一個女性而言,風度與經濟實力都是極具吸引力的特質。孰輕孰重,只有在現實生活的相處中才會逐漸體現出來。對於周太太而言,風度明顯不足以吸引或者留住她,至少陳先生能明目張胆的帶她去日本度假,而周太太的心機氣焰以及手段,已經把周慕雲和蘇麗珍吃定了,這些細節在電影里的交代得太多了:蘇麗珍去周慕雲家,周太太在門尚未關上時說了一句「你老婆」,當然是對陳先生說的,留下陳太太(蘇麗珍)站在門口呆若木雞,吃了一個悶雷。非常細節準確和真實化的塑造了這三個人的角色。還有在餐廳里,蘇與周在主觀上尚未完全接受被出軌的事實時決定見面,被出軌總是令人羞恥和氣憤的,處處都被宣告伴侶移情別戀,但蘇與周謹小慎微自欺欺人的死守著最後一點尊嚴,即便在道德上佔據優勢,都不敢挑明或者質問!而是眼睜睜看著手包、領帶等貼身物件出現在對方伴侶身上。作為鄰居,陳先生和周太太已經是在公然欺侮這二位了。

周與蘇一開始為什麼要在一起演習琢磨對方伴侶是如何出軌的?說到底,這自始至終都是一次弱者之間的聯盟。

不少人看出了周最開始是為了報復,試圖通過玩弄蘇麗珍的感情令其愛上自己,從而達到報復陳先生的目的。因為對於周慕雲而言,他敏感怯懦且缺乏安全感的人生里,這頂綠帽子他沒有迴旋的餘地,他與陳先生或者周太太甚至沒有直接的衝突,原因很簡單,周太太愛財不愛才,而這一點在周慕雲與周太太之間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離開他只是早晚的事,恰巧給他帶綠帽子的男人就是近在咫尺的鄰居。

再來看蘇麗珍,人物設定上,她是一個依附男人而活的女人。與陳先生在一起的時候是,最後嫁給另外一個商人時也是。她知道且容忍甚至理解男人在外面的三妻四妾,這從她在辦公室幫上司多次撒謊打圓場,甚至問老闆如果不等情人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不後悔嗎?她寬厚溫柔且懦弱。靠男人的依戀和愛護生活,即便她聰明,但她卻不可能獨立,或許因為出身的不自信,或許因為觀念的局限,那個時候的女人都選擇依靠男人獲得體面的生活,即便氣焰囂張心機深重的周太太亦是如此。顯然,周慕雲對她而言,只是那段如同棄婦不知所措時的過客,儘管深深的動情對他們而言是個意外之喜,但依舊不可能是給她錦衣玉食的夫君。

周與蘇之間的張力就在於,一方面同是弱者,或許因為蘇麗珍善解人意和溫柔的風情,讓周慕雲在仇恨憤怒中依舊對她生出憐愛之情,本想通過復仇取勝,卻發現愛上蘇的那一刻起,自己徹徹底底的輸了。和周不同,很難說蘇對陳先生有多少感情,但女性情感上更在意為何自己是被辜負和拋棄的那一個,理性上又會焦慮如何在這樣的年紀和這樣的處境里找到能夠讓自己衣食無憂遮風避雨的前路。因為蘇是保有浪漫和天真的,才會被周深情吸引。二者勢力上的聯盟逐漸變成了情感上的親近,這種情感升華的根基依舊是對彼此境遇深刻的理解和同情。張力的另一面,就在於聯盟之下的個人需求為先的背叛和撕裂。蘇麗珍反覆說,「我們不能和他們一樣」,在策略上或情感上,蘇是希望佔據道德優勢的,因為還在意那種傷害還在抗拒和鬥爭。但作另一個解讀,當成年男性和女性對彼此動心時,不可能沒有日後長久的考量。第四部里蘇和周有一場只有聲音出席的床戲,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和出軌者一樣,在自己心裡失去戰鬥的優勢了,也必須考慮要不要共同生活的問題,作為男性,周必須一走了之所以去了南洋,而蘇或許已經不愛陳先生了但依舊尚未離婚,或許期待著丈夫風流夠了再回歸家庭的那天。所以,無論周有沒有問過蘇,「如果有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和我一起走」的問題,在那個處境和心態里,二者的聯盟已經解體。成年人,尤其是對階層上苟活而卑微的成年人而言,下一頓飯在哪裡吃,躲在誰的屋檐下,比只知「有情飲水飽」的情郎意妾更知道「動情」的危險。

吳哥窟再見時,周問蘇:「你有沒有到新加坡找過我?」蘇說:「我不記得了。」——真愛無痕。

墨鏡真是個高手。兩個人也好,四個人也罷,所有的關係都是如此複雜和真實。有錢的膽大的可以有破壞規則的意念,因為有承擔風險的能力。而被動的被嫌棄和被挑選的那一個,只能選擇如何在不堪而無所依靠的境況里顧全自己,從物質到尊嚴。


「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周慕雲只能在內心裡這樣問,蘇麗珍也只有在內心裡無言以對。

無論「本我」還是「自我」,最終還是敵不過「超我。

因為:「我們不會和他們一樣的」。

就這樣蘇麗珍和周慕雲擦肩而過,而那一段時光和感情就消逝在回憶之中。只能留在心底。

王家衛作品的主題一直就這樣罷了,愛別離,求不得,人生皆苦。


其實我覺得一開始也不存在報復

蘇麗珍年輕漂亮,又和周慕雲有共同的愛好,周慕雲很容易被她迷上呀

他們兩個怎麼說呢。只能算做在錯誤的時間遇到的對的人了吧


一開始是帶有報復性地接近,知道最後才發現自己愛上蘇麗珍的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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