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縮時空的一代人》3
《壓縮時空的一代人》3
by但願(前兩個談的是 茶館 和 KTV ,這一次談 按摩店)
據說按摩店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它到底神奇在何處。我只在網路里聽說過某某人在按摩店接受了特別的服務,他自己也成為了特別的例子,然後湮沒在茫茫網浪之中,守在海邊的漁人盯著,漁網越發地緊密了,一網下去,又打撈起來一大批的關鍵詞。漁人樂著,他知道自己雖然遊盪在虛擬海洋,卻認為自己可以和現實海洋里的中國漁民試比一高。
友人家住在一條小巷裡,這條小巷有好幾處按摩店,我一般揣測著,這或許就是神奇的地方了吧,畢竟按摩者,從目測望去,看不出何等年歲,風塵紅妝掩蓋了她們的容顏幾何。
這樣的店,我從來沒有去過,或許這是我還是處男的另一個緣由。
看過徐童導演的作品《麥收》,讓我對所有按摩店都感覺出一種淡淡的噁心,或許那就是在為遊人捏腳的女子心中所感那般。這種感覺,薩特在小說《噁心》里是這麼形容的:他們逃避著身上的疾病,但同時他們又帶著疾病,他們張著嘴,舌頭像昆蟲一樣拍打著翅膀。
如果為了求得一個安全,那索性便去往盲人按摩店吧。
可是盲人是怎樣和按摩這個詞結合為一體的呢?
我曾記得,在古老的故國歷史里,盲人是歌者,是詩人,是歷史流光的記錄者。
《為什麼大街上這麼多盲人按摩?》。
這篇文章,由浪潮工作室完成:
【如果說80年代之前的按摩業發展總是寫滿了時代錯綜複雜的烙印,那麼在此之後,讓盲人按摩佔據大街小巷的,更像是政府有意為之的結果。】
【按摩這一條路是從盲人出生之時就被寫好的。中小學沒有為盲人提供普通盲文教材,所以他們只能讀特殊學校,而那裡無一例外都在教授按摩。即便他們憑藉極其頑強的毅力考上了普通大學,大學也能找到各種各樣的原因拒絕他們入學,或者僅僅像一個「正常」的大學那樣——不提供無障礙設施,不提供盲文教材。】
我依然從未進過真正的盲人按摩店,當我看到「盲人按摩」四個字,就仿若看到「成人用品」四個字,又仿若看到一尊佛龕,心中升起敬意,選擇繞道而行。
我真正進去的,是家庭作坊一般的按摩店。
妻子和丈夫都會【中醫按摩】,妻子正躺在一張按摩床上,迷迷糊糊得快要熟睡,丈夫在給旁的人按摩著,簾拉著半開的形狀,他們的孩子被帘子隔絕在外面的空間,一邊做著作業(初一掃描,看作業難度是初一的)一邊看著電視。
這樣的場景我見得多了,多到麻木。
小區里的家族作坊式的超市,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孩子生活在隔絕了空間的深處。他的生活娛樂空間,是半層樓一般高,頭頂是階梯上升的樓梯。
於是妻子看見了我,把自己的盹兒使勁兒從臉上擰下來,揉成一團,扔進虛無的空氣里。
被按摩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想必知乎是不屑於提供這類問題。
如果我的每一塊肉體都可能是獨立意識的話,他們此刻應該在咬牙切齒地吞噬著酸菜牛肉麵,還是那種塑料包裝的。
不,一個人只能吃一口。
逃不掉,是刮痧和拔火罐,當然這是另外的價錢。
我完全不相信拔火罐有任何實質的祛濕的作用,其原因之一,即是每次做完這些工作之後,師傅們總會相互傳遞一些圖片,那是拍的我,我的後背,後背被火罐拔之後是那種烏紅髮黑的痕迹,然後美其名曰,這是祛濕效果做得好,再著就是表示讚歎,從未見過濕氣如此濃重之人。
小時候被父母拉到親戚邊上,背誦各色詩篇,還有競相比賽的環節,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我以為這火罐拔的不是濕氣,而是源源不斷的,被現世生活壓抑而來的喪,這些喪凝結在背上,因為背是最能扛起重擔,便是要再多一二。我亦以為,若把我們比作喪,拔了幾次火罐之後,該消失的,也就此消失了。他們是紊亂的分子,被一個圓形的章戳中,【啪——】火罐離開身體,浮現出四個字:檢疫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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