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謀殺我
一
「你會愛上任何一個熱鬧的女子,因為你害怕孤獨。」
「而她們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因為她們,只要愛。」
在看到夏青兒的紅唇時林駟想到蜜秋的話。此時他們已經分開兩年零三個月,他已經很久不再想起她。關於蜜秋的記憶長久的冬眠在林駟的腦子裡而如今它們慢慢睡醒,愈來愈頻繁的拉扯在他的思想里,打碎他的眼,有時在夜裡他悄悄流下淚來。
此時的夏清兒在北方海邊的沙灘上席地而坐。她穿著紅白相間的分體泳衣,露出緊實平坦的小腹,雙肘在身後慵懶地支起半個身子。小麥色的皮膚上黏著柔軟潮濕的細沙,海浪一次一次拍打她的雙腳,像情人一樣留下潮濕腥甜的吻。林駟看到她的雙唇火熱而又懵懂。當他走過她,她把他叫住。
「請把你的口香糖給我一個好嗎。」她扭過頭抬眼對從遠處走來的林駟說。濃而密的睫毛張開在漆黑的雙眸上面,像蝴蝶的翼,就要飛起。
林駟看著她的雙唇上下顫動像熟透的番茄一樣將要滴出紅色的汁。他從襯衫的口袋掏出一片口香糖遞給她,接著也坐了下來,他們開始聊天。
「你是從南方來的。」
「你怎麼知道。」
「我聞到的,好像我一個朋友,他同你有一樣的味道。」
「你喜歡他?」
「曾經喜歡。」
「現在呢?」
「不知道,不想再提他。你為什麼來這兒。」
「找一個人。」
「哦」。夏清兒不再說話。她用腳跟挖開腳下的沙使腳埋進沙子深處,整個腳躲在裡面,她覺得冰涼而又安全,像一張嬰兒床。
「找到了嗎?」夏清兒繼續問。
「沒有。」
「或許你不該找她了,你不找的時候她自然會出現。她若不出現,你找她又有什麼用。」
一層層海浪打過來,像暴怒的獵犬,發出巨大的聲響,打濕林駟的衣服,留下一滴滴海水的印記,像有人流下的淚珠落在上面,不久便蒸發掉了,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林駟彈掉攥在手心的一枚戒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夏清兒。」
那枚戒指滾落到海灘深處,隨著一次次海浪迭起,在第11次潮漲時終於消失不見。
「我叫林駟。」
二
此後他們開始約會。每個星期三的下午,夏清兒約林駟出來。他們在沿著海邊的公路上散步,在海邊搭起的木頭棧道上赤腳行走,沿著海岸線一直走到黃昏。在休息的時候林駟說:「我們可以在周末約會嗎?」
「有什麼問題嗎。」夏清兒問。
「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只是總偷溜出來有點心虛。」林駟回。
「我在這個時候加倍想你,想要見到你。」說完在林駟左臉留下一個吻,像是蝴蝶飛過。看著那紅色唇印夏清兒笑得開心。她嘴角的口紅暈開到嘴唇外面,象一個吃糖的孩子把紅色的糖果化在外面留下罪證。林駟伸手幫她抹去,紅色的口紅印留在指頭他伸進嘴裡輕輕用舌頭舔。
「甜的嗎。」夏清兒問。
「嗯,甜的。」
「不信。」
「不信,你嘗嘗。」
夏清兒踮著腳尖,仰起頭,扒著林駟的肩膀,伸出舌頭,輕輕的用舌尖碰觸林駟左臉的紅色唇痕。
她的氣息靠近林駟,連同大海的腥澀味道,夏清兒的口紅味道,還有被風吹來的她的頭髮,一齊跑到林駟的嘴巴里。他覺得臉上痒痒的,麻麻的。不禁咯咯笑起來。夏清兒也笑了,兩個人笑作一團。
「下周你來找我,我有東西送你。」夏清兒止住笑對林駟說。
「什麼東西?」
「來就知道了。」
那天他們回去的很晚,送夏清兒回家的路上有大大小小的酒吧,因為靠近景區的關係,這些酒吧都極具特色,傍晚有人在酒吧門口吹薩克斯,來來回回的行人側目。夏夜清爽的風穿梭在街角,道路兩邊點起金黃朦朧的路燈,兩人慢慢的踱著步子走向路的盡頭。在轉角處迎頭撞上一個醉酒的女人,她被一個男人攙扶著。女人踩著高跟鞋踉蹌得走著,頭髮散落在臉頰,撞在林駟的胸口。女人抬頭露出蒼白的臉,玫紅的唇。
「蜜秋」一個聲音在林駟腦袋裡響起,林駟以為自己看錯,回過神來人已走遠。
回到住處已是10點多,他再次撥通了那個電話,依舊無人接聽。蜜秋離開已有兩年,她搬離出林駟的房子是在一個夏天。
那天,天氣很好,蜜秋站在陽台上晒衣服,她穿著短褲背心,陽光打在她的小腿上,明晃晃照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林駟洗完澡,穿一條紅色內褲,是蜜秋買給他的,他躺在沙發上玩遊戲。窗外響起《five hundred miles》的歌聲。蜜秋站在陽台說:「林駟,我要走了。」
聲音在音樂聲中斷掉。蜜秋又說了一次「林駟,我要走了。」話落,她搭起最後一件衣服,陽光更加明亮,像審判者要照出這個世界的陰影。林駟懷抱著電腦的手指顫抖,一滴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輕濺在鍵盤上,沒有聲音,電腦屏幕中林駟的臉扭曲著,眼淚在他的眼眶裡就要溢出,可是他再也不敢眨眼,只有賈斯丁·汀布萊克的歌聲流進他的耳朵里。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
就在第二天蜜秋消失在林駟的世界裡,她帶走了關於自己的一切。林駟在衛生間的角落找到了蜜秋丟失很久的一枚戒指,關於蜜秋這是她唯一留給他的,林駟這樣想。這樣想的同時,他記起了蜜秋跟那個男人在一起的畫面。那是一個老男人,在林駟心裡那是一個老男人。蜜秋在一家餐廳里明目張胆的親吻他,她越過整張桌子,來到他的面前親吻他。「像吃下一顆果實,落在心底」,蜜秋對林駟這樣形容那個吻,他看到她眼裡的慾望明亮而又放肆,那時他知道她就要走了。
後來林駟得知蜜秋來到北方海邊這座城,於是在畢業之後他來到這裡,或許我可以再見她。他在心裡這樣想。
三
一周後林駟如約來到夏清兒的學校。在離市區很遠的郊區,這裡相當安靜,道路寬闊,路兩旁有著高大的落葉喬木,這個季節格外漂亮,遠處可以看到朦朧的山峰在雲霧中。
林駟來到夏清兒的教室,一間陶藝教室。教室內一排排展架擺滿了白色成型的陶藝器物,安靜有秩序,在光與塵埃中接受祭奠。
夏清兒脖間系著一個麻布圍裙,正在一張木桌上揉泥巴。見林駟來說,你找地方坐吧。
「你在幹嘛。」林駟問。
「我要送你一個極好的東西。」夏清兒抬頭笑著對林駟說。
「我知你送我什麼了,未免也太沒有誠意了,不拿成品直接給我。」
「我送你的也不止一個陶藝器物,我要把這整個過程送給你看。」
「怎樣呢。」
「就像一次重生。」此時的夏清兒開始在轉盤上拉胚。泥土在她的指尖變換著形狀,她不時濕潤著手指以保證泥土的潮濕。
整個教室沒有其他人,異常安靜,光從窗外進來,射在夏清兒身上,她變得格外明亮,她眼睛凝視著手中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拿捏,進入了自己的世界,林駟被隔在了世界之外。他坐在一旁看她,像在觀看一幅埋沒多年的脫色油畫,嘴角不自知的露出淺淺的微笑來。空氣似乎靜止了,時間一滴一滴凝固在林駟眼前。
良久夏清兒手中的泥物成形,變成一隻碗。然後她拿起刻刀在上面雕刻細密的花紋。她行雲流水的動作使林駟讚歎。完畢之後她把器物放進了電窯內,說可以了。
「火焰到達1000度的時候是白色的,會把泥土燒的晶瑩剔透,你想像不到你會得到什麼。」夏清兒對林駟說。
林駟隨手捏起板上剩餘的泥土,在指尖揉搓。「你說的這些我並不知道,我只看到你在那裡鼓動它們時候的樣子很美呢。」說完輕聲笑了。
林駟得到一隻玉色晶瑩剔透的碗。他把它拿在手中的時候體會到夏清兒的話像一次重生。
「你愛我嗎。」夏清兒突然問。
「怎麼了。」
「不,我想知道你愛不愛我。」
「愛。」林駟把尾音拉長像是以示鄭重。
「我下周二要回家一趟,你跟我去好嗎?」
「在哪裡阿。」
「鄉下。實際上我每周都回去的,不過這次我不想自己回去了。你陪我去好嗎。」
「當然可以。」林駟答應了她。
四
「你會愛上任何一個熱鬧的女人。」
林駟跟蜜秋第一次見是在一個叫做藍釉的酒吧,朋友的生日會上,很多人,林駟是其中一個,與生日主角並不相熟,朋友的朋友,一起吃過幾次飯。中場,林駟正一個人喝著酒。蜜秋走過來,她穿一件綠色無袖薄裙,短髮,艷紅的唇在林駟眼裡變得撲朔迷離,他的眼搖搖晃晃的捕捉它,直到它張口講話。
「你會愛上任何一個熱鬧的女人。」蜜秋在林駟身旁坐下,手裡一杯酒,說完輕輕泯了一口,扭頭看向林駟,眼睛不眨,看到林駟的骨頭裡。
「是你嗎。」林駟看著她,微微笑,扭過身來與蜜秋朝同一個方向。同樣看著她,迷離的笑,嘴角慢慢牽引,攝取靈魂。
「可,她們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因為她們只要愛。」不動聲色,蜜秋繼續說。
「愛不過是一個承受孤獨與擺脫孤獨中你來我往的過程,有什麼要緊。」林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向遠處搖搖晃晃明明滅滅的人群。
「不要緊?愛不要緊,還是孤獨不要緊。」蜜秋仍然問。
「沒什麼大不了。」林駟低頭點一根煙,輕聲說,收起笑容。
蜜秋向侍者借了一根筆,在林駟衣領處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一排小小的墨水字跡留在林駟衣領,連同她一個吻。
在一個下雨天林駟打電話給蜜秋。他喝了酒一直睡到黃昏,太陽冷下來,淅瀝的雨點。他在屋子裡醒來,覺得空氣稀薄,就像末日前的掙扎,整個天空坍塌在他的胸口。他記起蜜秋的臉,和她說話的溫度。稀薄的空氣里他希望有一個人在他周圍。
電話無人接聽。
林駟穿上衣服來到藍釉酒吧,他希望在這裡碰到她。熙熙攘攘的人群,舞動的燈光和變形的軀殼。他在人群里行走,沒有見到她。
三天後林駟接到蜜秋的電話。
「好久不見,你在哪兒?」
「在家裡,我曾經找過你。」
「今天晚上有英仙座流星雨,你來我們學校我們一起看,好嗎。」
「原來她也是學生」。林駟心裡念著沒有出聲,在電話里回答,「流星雨嗎,那敢情不錯。」
「不見不散。byebye。」蜜秋掛了電話。
晚上九點蜜秋帶林駟爬上房頂。此時正值暑假,學校沒人。兩人站在房頂感到絕無僅有的放縱,風和長夜裡有無盡的喜悅。
夜空浩渺,不時有流星划過,每滑落一顆蜜秋開心的大叫一次。她說她忍不住。
流星從四面八方隕落,林駟第一次見到如此聲勢浩大的流星雨,他竟然開始流淚,他覺得所有過往都被這巨大夜空下的流星雨洗刷乾淨了。他仍然是渺小的人,可是他卻忽然覺得由於這一場流星雨自己開始同別人變得一樣了,他的皮囊死去生出新的皮囊來,和所有人一樣熱鬧的皮囊,他覺得喜悅。
五
一周後,林駟陪同夏清兒來到鄉下,依舊是下雨天。道路兩邊是麥地,走過一條條小路終於來到目的地。只一間石砌的院落,三層,沒有圍牆,但是面積很大。夏清兒說這是一間瓷器作坊,小時候在這裡長大,作坊主人是媽媽的朋友,叫蔣梣。蔣梣看起來30多歲,皮膚有點黑,高高瘦瘦,很清爽。夏清兒說,他實際年齡要比看起來大,已經將近40歲了。
跟隨夏清兒進來一間工作間,有很多工人,見他們來,蔣梣放下手中的工作,邁著大步走來。
「夏清兒,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接,能不能別老讓別人擔心。」蔣梣見面就是當頭棒喝,並沒注意到林駟。見夏清兒不語,才看到旁邊的林駟。打量著林駟說:「這是男朋友嗎。」
「是的。」夏清兒說。
林駟點頭問候了一句「蔣叔叔好。」
蔣梣只應了一聲,便說:先回房間休息吧,吃飯的時候叫你們。」說完就轉身回去了。
夏清兒說,蔣梣是她爸媽的朋友,小時候經常被帶來這裡玩。後來在這裡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長,因為父母在忙著離婚。那時候並不覺傷心,給她一塊泥巴可以玩到天黑。
「泥土是可以溝通的,它們是有生命的物質,他把一塊泥巴給我,教我揉出想要的形狀。他告訴我說當你碰觸它的時候它是有溫度,有濕度,有顆粒,有粗細有各種各樣的存在。它會給你想要的東西,從不會讓你失望。」夏清兒眼神空洞看著窗外,對林駟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從那時起,我便開始喜歡陶藝,從泥土到瓷器,就是一次重生。」夏清兒轉過頭開心的對林駟說。
「你說對嗎。」她問林駟。
夏清兒的話林駟不知怎麼回答。
「泥土被烈火灼燒變成瓷器,出生到死亡之間是一次又一次死亡。」夏清兒自顧自的輕聲說,嘴唇變了顏色像蠕動著的蠶正在死去。林駟聽到心臟被扭曲的聲音,越來越緊。
「每死一次就失去一個自己,越來越少,最後剩下一個軀殼。」
林駟看著夏清兒陌生的臉,像是聽到一聲哀嚎,只一聲便消失不見,她的唇又變回初識的模樣,有了血的顏色。他的心忽然鬆了舒展開來。
夜晚林駟躺在床上,越來越覺得渾身酸痛,不久便沉沉睡去。睡夢中他回到小時候,看到蜜秋。在學校後面的足球場他一個人踢著足球,天越來越黑,就要看不見路,可是他還不能回家,爸媽還沒回來,他不想一個人回家,於是他一個人踢球等待時間慢慢溜走。天有點冷,他發現看台上有人看他踢球,是蜜秋。他跑過去跟她坐在一起,哭著問她為什麼那麼久沒回來,他還想著她。夢裡的林駟還是小孩子,蜜秋卻是第一次跟林駟見面時的樣子。蜜秋微笑著,閃閃發亮,還是那一雙明亮又滿是慾望的眼睛。她還是那句話,林駟,我想很多人愛我。說完就消失不見了。林駟在夢裡拚命叫喊她的名字,嗓子生疼,他被自己驚醒,掌心浸出汗來。
此時已是凌晨兩點林駟起身來到外面,白色冰冷的月亮掛在空中照亮了大地。荒野中浮起一層薄霧。他想起同蜜秋看流星的夜晚,慢慢走著,不知不覺來到蔣梣的工作間,正要打開門。聽到裡面傳來聲音。
「蔣梣,你為什麼不能愛我。」是夏清兒的聲音。
「我愛你,只是不能像你想要的那樣愛你。」蔣梣的聲音。
接著聽到瓷器碎裂的聲音。林駟從門縫裡看到夏清兒跪在地上抱住蔣梣的腿哭聲哀求,她的頭髮飄散,仰著頭近乎絕望的哀求。她的睫毛閃著亮光,一張一合,明明滅滅,像正在消失的星。
蔣梣立在夏清兒面前無動於衷,他的臉上划過一滴眼淚流至臉頰處就消失不見。臉上的肌肉顫抖,形成一種怪異的形狀,趴在他的面部。
林駟立馬轉過身來原路返回到了原來的房間。他不想讓夏清兒看到他,也不想讓蔣梣看到他,他不想知道他們的秘密。或者,對他們來說,這都不是秘密,可是林駟不想看到這些埋藏在深處的東西,他想要安靜的,浮於表面的快樂。
很久之後,夏清兒回來了。她臉上依然有淚痕,她拉著林駟的手說,我們回去吧。林駟看她忍住的眼淚,把她抱在懷裡,她柔軟的身子在林駟懷裡止不住的顫抖。他緊緊抱住她,使整個自己把她裹住,讓她把自己填滿。
第二天林駟帶夏清兒回到了她所租住的公寓,只一間小小的卧室。
夜裡夏清兒拉著林駟的手說:「今天你可以不走嗎,我不想一個人。」
「好,我陪你。」林駟說。於是夏清兒爬上床,林駟也爬上床,他把她摟在懷裡。兩個人安靜不語,林駟感覺到夏清兒在自己的懷裡瑟瑟發抖,他抬起她的頭來,眼淚已經濕了整張臉正綿綿的滾落下來。林駟幫他擦掉眼淚,慢慢拍打她的背,像拍打一隻流浪的嬰兒。終於夏清兒蜷縮在林駟的懷裡睡著了。
見她睡著林駟才放下心來,於是閉上眼睛也睡了。醒來已是次日清晨,天已大亮。
林駟伸手去摸不見夏清兒,他立馬起身,覺得不安。下床去找,看見她睡在沙發上。便上前喚她,可竟叫她不起,林駟警覺起來,用手去推,夏清兒仍沒有半點反應。他用力推她喊她的名字。眼淚不知不覺滔滔滾落下來。夏清兒只癱軟在沙發上,她的唇終於變成一條白蠶僵死在臉上。林駟沒有了半點力氣終於癱坐在地,像一具軀殼。
六
終於,林駟有了蜜秋的消息。距夏清兒的死已經有一個月,一天清晨林駟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
「你好,請問你是否認得蜜秋。」
「你是誰?」林駟沒有回答,反問他。
「我姓白,我想我們有必要見一面。我在蜜秋的手機看到很多你的未接電話,不過她已經死了,所以我想也許我們需要見上一面,你覺得呢?」對方輕描淡寫的說起蜜秋的死。
白姓男子電話里聽到對方深重而又綿長的喘息聲,見對面沉默了有半分鐘的時間依舊沒有答覆於是又追問一句,「你覺得怎麼樣?」
良久他聽到回答說「好」。
他們約在一間日式餐廳。兩人在靠近窗子的位置坐下。林駟見來人跟自己差不多大,朝氣蓬勃面露微笑,眼神里竟有某種光輝使林駟覺得自己變得渺小而又黑暗。
「我叫白起,是蜜秋的男朋友。」
「我叫林駟。」
「怎麼說呢,也許你也曾痴迷於她,我想如今她死了,也該跟你交代一下。」
「她怎麼死的,什麼時候的事?」
「自殺。那時候我們剛剛在一起三個月,感情還不錯,她每天都很開心,可是有一天早上我聯繫不到她。等再看到她時,已經死了,死在她的房子里,警察說是自殺。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
「收拾她的東西時在一本書里翻到一頁紙,上面有她的字跡,為什麼謀殺我。是很久遠的字了,不是死前寫的。」
白起頓了頓繼續說:「有一點叫人覺得奇怪,她從來不談起她自己,關於任何她的事或過往都不談。不過也不是說我有多糾結於這些,我並不在乎這些東西,只是現在想起來覺得有點奇怪。她跟你說過什麼嘛?」
「也並沒有。」林駟說。
端起杯子喝水的時候林駟瞥見白起的眼正看向窗外露出喜悅的神情。林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個年輕女子20上下,穿一件綠色裙子,齊耳短髮,皮膚白皙,五官精緻,一張紅唇赤裸裸的微笑,面向白起的方向,似乎是在等人。
「對了,我一會還有約會,得先走了。今天就是想跟你說這些事,雖然也可以在電話里說,不過總覺得還是得面對面告訴你。」說完白起笑了一笑,他特有的一種溫暖的笑,不等林駟回答就站起身來朝林駟微微點頭轉身走了。
林駟看著空蕩蕩的座位想起那時蜜秋在他耳邊念任航的一句詩。「如果現在有人對著我的心臟開一槍我也不會死,會死的是你。」那時他們已經住在了一起,他問她最害怕什麼。她說不能說,如果說出來只怕會應驗呢。於是她用手指在他的手掌上寫,一個字又一個字之後林駟知道她寫的是孤獨終老。
忽然間他想到夏清兒,在那個夜晚他分明看到夏清兒抱著蔣梣的腿哭聲哀求,她說「為什麼謀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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