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近代文學筆記(4):詩人們
這篇主要寫明治時代的詩歌發展,我詩讀得少,不敢在各位大佬面前造作,所以這篇就是純粹的筆記了。順便想寫一下柄谷行人對北村透谷和國木田獨步的評價。
明治維新之前的詩歌狀況,與小說很類似,短詩只有兩種,短歌和俳句,而長詩只有漢詩。除了這三種定型的詩歌之外,自由體詩歌就只剩下一些琴歌和俚謠之類不能稱之為藝術的東西了。江戶中期的與謝蕪村曾寫過不同於俳句和歌,而類似現代詩的《春風馬堤曲》,但終究沒有繼承下來。
最早將西方詩歌形式引入日本的,是哲學家井上哲次郎和外山正一等人發表於明治十五年的《新體詩抄》,但畢竟不是文學者出身,《新體詩抄》的詩作就像是白話兒歌,被文壇嘲笑的同時,反而在小學流行起來。
真正確立日本近代詩模式的,是森鷗外的浪漫主義譯詩集《於母影》,《於母影》的形式與以往的短歌,俳句乃至漢詩完全不同,是抒情的近代自由詩。這部詩集也影響了之後的國木田獨步,島崎藤村,與謝野晶子等一眾浪漫主義詩人,是日本近代浪漫主義詩歌的起點。
與鷗外同時期的北村透谷,本來是一名熱衷政治改革的自由黨員,然而在自由民權運動受到打壓之後,北村透谷認為政治的相對主義是無法徹底解決的,而文學和宗教則能超越現實。於是他脫離政治,轉向了宗教與文學的世界。
很年輕便以自殺謝世的北村透谷,僅僅留下了長詩《楚囚之詩》與《蓬萊曲》,但也對後世的島崎藤村產生了很大影響。
島崎藤村在創作完成了《若菜集》後,曾滿懷自信地宣布:新的詩歌時代到來了,它像美麗的曙光一般。誠如所言,之後的與謝野晶子,與謝野鐵幹夫婦所創立的《明星》,成為近代浪漫詩歌的大本營,與謝野晶子的《みだれ髪》,雖是傳統詩型的短歌,但大膽的感情和肉慾描寫則使其成為那個時代的先驅詩人。此外還有岩野泡鳴的《夕潮》和河井酔茗的《無弦弓》。
(與謝野鐵幹的詩風本來是頗具古典男性風格的,和晶子交往之後,寫了不少抒情愛情詩,爛泥扶
之後,受波德萊爾和蘭波影響的年輕詩人開始登上日本文壇,浪漫主義詩歌發展為象徵主義,其中就有薄田泣堇的《暮笛集》和被稱為「高踏派」的上田敏。之後的象徵詩進入了「白露時代」,北原白秋髮表了異國情趣,辭藻華麗的《邪宗門》,而三木露風則有詩人沉浸於抒情世界的《廢園》。
與謝野夫婦的《明星》廢刊後,在森鷗外的指導下,《昴星》創刊,石川啄木本來是《昴星》的創始人之一,但他後來的風格開始傾向於自然主義,漸漸離開了《昴星》。
俳句這邊,新的俳句形式始於正岡子規對傳統俳句的批判,他的詩刊《ホトトギス》成為新式俳句的大本營,與高浜虛子,河東碧梧桐等人確立了以「寫生」為核心的新的俳句形式。這二人的傾向也不盡相同,高浜虛子主張定型律,而河東碧梧桐則主張自由律。
國木田獨步嚴格來說不算詩人,他開始寫小說,後來最有名的《源叔父》和《武藏野》則是散文,但因為他的散文詩味太濃了,常被看作散文詩。又因為被柄谷行人拎出來給北村透谷當反面教材,於是也把他歸在詩人序列。
國木田獨步和北村透谷很像,早期都是浪漫主義,都信仰基督教,都是對現實時代產生絕望,而朝向超越時代的絕對的,神秘的領域進發。不同的是,國木田獨步晚期走向了自然主義。
自然主義在柄谷行人那裡是原罪,他在討論北村透谷和國木田獨步,中上健次和村上春樹這兩對同時代作家時,所要表達的主旨是:在從自由主義轉向帝國主義的每一個周期中,總有一些文學伴隨政治發生了反轉,代表進步民主思潮的文學,因為這種反轉而成了支持國家體制的文學,而那些以往認為的「守舊派」,則成了抵抗帝國主義的中流砥柱。
那些轉向者,則都是自然主義作家,或者自然主義的啟蒙——坪內逍遙(通過「沒理想」反諷自由民權運動),和自然主義的後繼——村上春樹(通過《1973年的彈子球》反諷《萬延元年的足球隊》和左翼學潮運動)。
自然主義本身的「沒理想」性格,使他們看到了現狀,卻並沒有意願去改變現狀,而將其作為已經客觀存在之物加以接受,通過寫實文學來使其更加穩固,這就是它被豎成靶子的原因。
柄谷行人以白話文運動作為重點,本來,白話文運動代表的是自由民權,而古典文言文則代表封建,然而以明知二十年為節點,明治政府悄悄偷換了概念,將自由民權換成了國家主義。這樣一切都發生了反轉,積極推行白話文運動的作家們,成了國家主義的支持者,他們曾代表自由民權的白話文,成了反諷自由民權的工具。而自然主義作家們,只是在底層的政治思想發生改變時,沒有改變自己的文學而已。
本來絲毫未變的東西,因為闡釋語境的改變,而從正論變成了反諷,符號學太偉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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