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的急劇衰落，不在武功，而在……

一

北宋末年，誰是武林的泰山北斗？

答案是少林寺。

金庸在《天龍八部》里寫得明明白白，這事兒大家都知道。可如果繼續提問：到了南宋的射鵰-神鵰時代，少林寺為啥基本不出場、出場也是龍套呢？

細心的讀者說，這是因為北宋-南宋之間，出了一個偷學武功的火工頭陀，致使少林發生了內部分裂，一部分高手遠走西域，「經此一役，少林寺的武學竟爾中衰數十年。」

這麼理解當然沒錯，畢竟金老寫得清楚。但我要說的卻不是這樣，少林寺的數十年衰落不止因為武功，更在於他們喪失了宋金兩國上層的歡心，喪失了統一戰線的核心位置。

誰填補了少林寺的空缺呢？你知道的，是全真教。

二

少林寺一直走上層路線，它是由魏孝文帝所建，從創建伊始便有著皇家背景，積极參与政治，比如十三棍僧救唐王，還有韋小寶替康熙去少林寺的短暫出家。

當少林失去領袖位置時，全真教應運而生。

在金庸的武俠世界中，王重陽不僅武功天下第一，年輕時還是一位抗金義士。當然，這只是藝術化創作。在真實歷史中，王重陽本人中過金國進士，當過十餘年金國的小官兒。

有朋友說，談小說就談小說唄，你扯啥真實歷史？因為只有了解了王重陽的出身來歷，我們才能理解全真教為什麼能取代少林寺，成為宋金兩國統一戰線的頭牌。

王重陽在金正隆四年(1159)前後棄官出家，稍後創立全真教。不得不說他不止武功高強，對於國際形勢的判斷也是極佳的。

三

在王重陽創立全真教的時代，宋孝宗成為南宋的第二任皇帝，積極謀劃北伐——在宋金兩國上層間尋求支持，正是全真教崛起的天時。

王重陽走通上層路線了嗎？顯然是走通了。他甚至還有閑心跑到傳統佛教國大理去走動，你以為他只是為了防備西毒嗎？不是的，這同樣是上層路線。

有了天時，還需要有地利。在哪傳教決定了他會不會成為兩國統治者的香餑餑：他選擇了宋金兩國統治的薄弱區山東與河南等地傳教，實在高明。

當然，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他收了馬鈺等七個傑出的弟子。馬鈺和丘處機等人都不是貧民，而是富貴人家的子弟，郝大通更是商人。

有了錢能幹啥？修道講究財侶法地嘛！有錢不僅能更好地傳教，還能投資房地產搞建設，比如活死人墓這座「人生後花園，地下CBD」。

唯一遺憾的是，七個徒弟將王重陽收徒的精髓學到了，滿天下搜尋富貴人家子弟做弟子，卻不願意學習他的最強武功——書上說，王重陽嫌七子們資質不夠，所以才沒有將《先天功》傳給他們，這只是障眼法。

真實情況是，《先天功》是一門《葵花寶典》式的功夫，會導致某些身體機能萎縮。

四

有朋友說，《先天功》是一門童子功啊，怎麼會是《葵花寶典》？

這同樣是一個誤會！否則你根本解釋不了老頑童是世俗中人不能練，段智興也是世俗之人卻練得了——段皇爺學了《先天功》，他的妃子瑛姑出軌了——《先天功》是林朝英、瑛姑等人鴛夢難溫的罪魁禍首。

高端功法存在這樣的問題，讓七個徒弟一臉嫌棄。

王重陽的選擇不是開放《九陰真經》，而是研究了天罡北斗陣——這個決定導致了全真教高端武力急劇衰落，人們說他們是一代不如一代。

很多人認為全真七子的武功很差，其實不是的。在射鵰-神鵰體系中，全真七子除孫不二略弱，基本都屬於一流段位，除了超一流的五絕外鮮有對手。

大家都知道，小公司與大公司的很大區別是小公司講全能，最好一個人能頂三個用，大公司講協作，分工不同出品更快。

天罡北斗陣正如大公司的團隊協作，眾人合力讓五絕也討不了好，這讓七子對陣法產生了迷戀，甚至研究出四十九人、九十八人的天罡北斗陣，從而放棄了對個人武功的探索。

能力荒廢久了，是會退化的。從天罡北斗陣開始，王重陽便指錯了方向。

五

比武功更要命的，是收徒弟的問題。

全真教的發展，遵循著從低層次向高層次滲透的路線——正如少林寺的長治久安離不開上層的支持一樣，全真教也在尋求這種支持。

在王重陽的時代，全真七子多是富家子弟，上層路線只能靠自己親自走動。到了七子收徒的時代，全真第三代就不僅是富家子弟了，更多了很多貴族人家。

程瑤迦還只是寶應府的大戶人家，楊康可是金國小王爺，趙志敬甚至像別人猜測的那樣，是南宋的宗室；而跟著馬鈺學內功的郭靖，更是新興勢力蒙古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

這是一種左右逢源的發展路線，如果不出現意外，全真七子哪怕充滿政治博弈，全真教也只會越來越壯大，因為不管哪方面得勢，他們的上層路線都走通了，而不是被武林除名。

凡事總有例外，郭靖的個人發展偏離了正軌。

六

郭靖回到了南宋這一邊，以民間立場成為了大俠，這讓全真教措手不及：趙志敬沒了著落，蒙古也缺少了上層節點。

更讓全真教措手不及的是，通過郭靖的串場，武林的評價體系改變了——王重陽靠著《先天功》和全真武學獨佔鰲頭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哪怕丘處機等人趕上王重陽也一樣不頂用，因為如今《九陰真經》獨領風騷。

想當年，王重陽學了《九陰真經》向死去的林朝英炫耀自己的渣男本性，而不是向弟子們開放，終於釀成了全真教整體下滑的災難性後果。

於是，本來在同一條起跑線的尹志平與郭靖，郭靖一飛衝天，而尹志平只能望塵莫及。《九陰真經》把江湖高端戰力們的起跑線悄悄往前挪了一大截。

悲催的是，全真教和大多數讀者對此茫然無知。

七

他們的上層路線喪失了。楊康死了，郭靖回來了，趙志敬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在神鵰世界，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條上層路線被金輪法王佔據。

他們的高端武力也沒有了。別人都用九陰真經打底，你還在全真武學上原地踏步啊！你說老頑童？他只代表自己。在江湖新一輪的權力劃分中，他們成了出局的失敗者，與江湖的靖蓉新時代保持著明顯的隔膜。

全真教不可避免地衰落了。

看看他們尹志平、李志常這些掌教的名字，平常人在江湖中會有崇高地位嗎？當然不會，他們只能以宗教的形式苟延殘喘。

也許，從強人時代到常人時代，他們一早便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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