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AKB48專題04：三巨頭之前田敦子——陰差陽錯與如願以償

「我14歲的時候通過甄選加入了最初的AKB，參加那次甄選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選擇。今天，請允許我在這裡做出第人生中第二次重要的選擇。我，前田敦子，決定從AKB48畢業。」

中學二年級的前田敦子，屬於典型的「歸宅部」成員。因為在學校不擅長跟同學們相處，極度怕生又缺乏自信，她沒有加入任何社團。每天一放學就早早地徑直回家，一到家裡就躺下，疲憊地不願意去想第二天還要回到學校的事。但就算是這樣一個上課時都把頭埋得低低的，生怕被老師點到名字的女孩，卻也跟同齡人一樣嚮往著電視里的明星和演員，做著每個女生都做過的，某一天自己也能站在閃閃發光的舞台之上的夢想。

那個夏天本來也會和之前的每一個夏天一樣，就這樣不動聲色地，平平淡淡地度過。可是命運讓前田無意中看到了那張宣傳海報——一個首次成立的全新藝人團體正在招募，標準寬鬆，大家都是沒有經驗的新人。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可以試一試？

到了甄選現場，好不容易拿出勇氣的小前田才發生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舞蹈審查？唱歌表演？抱著成為演員的想法過來參加面試的前田，完全沒有想到過還會有唱歌和跳舞的展示環節。還好母親勸住了她，讓她至少參加完面試。

「敦子可能不知道，這個製作人秋元康先生是很有名的……說不定借這個機會也能夠成為演員，先試一試吧？」

跟其他穿得五顏六色，已經懂得用化妝和漂亮的宣言展示自己的女生不同，這個頂著蘑菇頭的14歲女孩，幾乎是心不在焉地、唯唯諾諾地完成了自己的表演部分。但是，在被問到將來的夢想時，她毫不猶豫地明確回答道——「想要成為女演員」。

「老實說，當初覺得她是個樸素且陰沉的孩子……但是在提問結束以後，也許是因為鬆了口氣吧，她終於可愛地笑了出來。我被她那一瞬間的笑容所迷住了。在審查員之間商議的時候也成為了話題。『38號的孩子雖然一直很陰沉，但是最後的笑容卻意外地燦爛逼人呢。』阿醬合格的理由，其實都歸功於那一瞬間的笑容。」

因為那個瞬間，前田敦子的人生軌跡也發生了變化。

後來就是大家都熟知的故事。不過，很少有人能站在阿醬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一個本來都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以鍛煉自己和成為演員為目的而加入AKB的平凡女生，是如何一步一步成為整個組合的不動C位的。之前反覆提及，AKB48與成員們的成長是同步進行的。對於這個偶像組合而言，她們是先出道再接受訓練。對於前田敦子而言，她同樣是先上位，再證明自己。當第一次穿上與隊友不同的衣服，被單獨叫去錄solo曲時，阿醬鎖上了錄音室的門，一個人躲在裡面悶悶地哭了出來。在如今的娛樂圈大背景之下， 這種行為恐怕很難被人理解。做偶像不就是為了出名，為了在舞台上閃耀嗎？天大的好處擺在眼前，這種假惺惺的抗拒又算什麼呢？但是，如果真的帶入阿醬自己當時的內心視角，其實也不難理解她的不知所措。

「明明我就是舞跳得最差的，唱歌也不行，誰也不會服氣的。為什麼一定要我來唱呢？好不容易才跟大家成為朋友，這樣一來肯定會被討厭的吧？」

秋元康給她發去了安慰的簡訊，但是依舊沒有解釋原因。這一步做法的堅持非常關鍵，秋元康一定要獲得成員的絕對信任。最終，前田扛了過來，開始接受自己的身份，並且為之努力。她會跟母親偷偷去卡拉OK練習，而沒有跟任何成員提起過；當成員和外界鋪天蓋地的質疑傳來時，她開始學著用沉默和笑顏去應對。

當時秋元康對阿醬說的是——「去找一個值得信任的大人吧」。結果，「因為我認識的大人並不多，所以選擇了秋元先生本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秋元康無疑是一位教育心理學領域的大師。十幾歲的迷茫少女的可塑性和潛能是無窮的，但是也需要合適的方法來發掘。這種長輩和權威突如其來的絕對信任最初讓前田不知所措，但隨之也成為了她最大的動力，讓她也能夠毫無保留地相信秋元康，並且絕對不願辜負這份期待。她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陰差陽錯帶來的美妙，雖然依舊不知道怎樣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但是秋元康告訴她一定可以，那麼就大膽地相信他，去努力吧。

但是考驗永遠不會停止，在逐漸適應了C位的身份之後，那個著名的總選舉到來了。其實在第一次總選舉時，無論觀眾還是成員對於結果都是迷茫的。誰也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反而唯一可以確定名次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第一名的前田敦子。

但是阿醬自己心裡卻是最沒底的那一個。

2009年7月8日的赤坂BLITZ場館座無虛席，這是第一屆總選舉的開票日。在宣布第二名的時候，前田的預感應驗了——會場里開始響起了為數不少的呼喊她名字的聲音。這當然不是在為她加油，而是部分人不希望她的名字在之後的第一名時才被念到。

「當時徹底震驚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會是招惹會場觀眾們討厭的那一個人……一種孤獨感突然襲來。」

之前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勇氣和自信又不見了，阿醬面臨著人生的第二次考驗。成為第一的影響，並不局限在團隊內部。AKB並不是學校里的某個社團，她們是職業偶像，而在偶像的世界裡，粉絲並不只有一種人。原來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做得夠好就行了的前田，突然發現了還有一群人就是看她不順眼。而這一點，只要AKB還存在這麼多成員，只要她還是那個第一名，就永遠無法完全改變。

這一次不再有安慰的簡訊，她信任的那個大人，選擇了更高的層面的玩法。最終的第二名，是另外一個同樣抱著演員夢而進團的女生——大島優子。僅僅一年之後，優子登頂，阿醬掉到第二位。相較於欽定的「不動C」，優子成為了粉絲們口中的「民推」代表，運營開始有意無意地在各種場合渲染二人「相愛相殺」的戲碼。無論是在MV還是電影劇情里，二人總是成為相互對立的角色。

阿醬自己也經常忍不住向staff問道，明明兩人關係這麼好，也都有著想成為演員的夢想，為什麼非得把我們放在一起比較呢？工作人員不會回答她，雖然這個答案優子知道，秋元康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決定讓自己成為最反對自己的人。」

困擾著自己的煩惱，阿醬決定自己去弄明白。在光芒四射的優子帶領著大家時，她反而能鬆一口氣了。有人來分擔Ace的壓力，自己終於可以更接近理想中的那種不用承受著最多目光的位置。事實上，隨著心態的改變，此時的前田敦子，逐漸開始真正展露出身為偶像的氣質和魅力。

如果讓粉絲舉例阿醬最標誌性的萌點，大概會是迷人的笑容、可愛的小奶音、吃貨屬性和「my pace」的自我步調。前田天生的嗓音就是說話略帶些破音的小奶音，這使得她從來不需要刻意地去捏著嗓子賣萌，加上生性隨意的性格，讓她只要出現在眾人的目光里，就無時無刻不體現出一股清澈的只屬於少女的真實感。關於「吃貨」的屬性更是比之後的許多明星網紅都早了很多年。如果仔細觀察所有出現食物的場景，無論是台前還是幕後，無論相機有沒有對準前田，她的目光都會第一時間鎖定食物，並且想方設法也要嘗上一口。那種渴望的眼神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真實的。如果東西很好吃，她也不會浪費時間停下來吹捧，或者擺出可愛的造型，而是悶頭狂吃；如果東西不好吃，阿醬會皺一皺眉頭，果斷放棄，連評價也就此作罷。相較於一些明星在打造出來的「吃貨」人設里，總是喋喋不休地強調著自己如何喜歡美食，評價者食物的特色，阿醬的反應才是真正熱愛食物的人應該有的樣子，也是以她為代表的AKB偶像最具吸引力的真實魅力。

但是光有真實還遠遠不夠。

經歷了總選舉的打擊以後，前田決定好好地面對一次自己。雖然還不能完全理解，但她也已經知道了所謂職業偶像，畢竟不是完全做自己就能讓人喜歡上的。當問起阿醬最令人欽佩的地方時，優子提到過一點——自律。明明是一個真正的吃貨，但是Center是不能發胖的，阿醬對於自己飲食的要求和身材的保持就像苦修一樣嚴格。因為性格原因經常被人說是「省電」，在有些粉絲眼中這是一種萌點，但在其他人看來這或許就是懶散的態度。哪怕她因為外務繁忙相較於其他成員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但是站在舞台上，她就必須全力以赴，於是才有了後來西武巨蛋的那神之一幕。阿醬開始自己反對自己，自己推翻自己。活得真實並沒有錯，但是身為職業偶像，就是要給他人帶來希望和憧憬。粉絲們並不是真的單純地為了看平凡的少女，他們真正要看的是少女從平凡到蛻變的過程。阿醬終於明白，只有活得更加用力，用力展示出自己改變的過程，才可能真正變得閃閃發光。

「我的職業是偶像，所以我覺得在工作之前打理好自己的外表是最起碼的要求……盡量控制甜食和碳水化合物的攝取，時刻注意避免肚子著涼，喝飲料都會去冰，會抽出時間去泡岩盤浴來促進血液循環，會用手技道療法來校正自己的姿勢……這樣雖然會很疼，但是會有在欺負自己的實感。（笑）」

「不過，早飯我可是一點不剩都要吃光光的，媽媽每天都會給我做營養滿分的早飯，這就是我每天精神飽滿的基礎……媽媽上中學時，爺爺發生了意外，遭到槍擊身亡。當時的媽媽年齡就跟我剛進AKB的時候差不多，所以過得很艱難。對媽媽而言，無論多忙碌，能和家人一起吃早飯的是幸福的象徵，所以我會十分珍惜。」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前田敦子在真實地展示自己，和改變自己去迎合觀眾的過程中努力地成長著。AKB也從秋葉原的地下「村姑團」成為了國民偶像。2012年，AKB48終於得以登上東京巨蛋這個最高舞台，那場演唱會被命名為「1830米的夢」——這是從東京秋葉原，到東京巨蛋距離。短短的1830米，她們走了七年。

這也是前田敦子在AKB48的最後一場演唱會。

在此之前，也有年紀大的成員畢業離開，但是誰也沒有想過團隊的核心，會在只有20歲時就選擇畢業——終於拿到了唱片大賞，專輯銷量不斷突破百萬，明明正處於人氣的最巔峰。但如果還有人能想起最初的那一次甄選，或許就會恍然大悟。當年14歲的陰沉女孩，展露出那個成為一切起點的笑容的那一刻，是在被問起將來夢想的時候——「我想成為一名演員」。

AKB48是一場真人秀，也是一座學校。真人秀可以永不散場，但學生總有畢業的時候。偶像是給他人帶來夢想的職業，而能夠最大程度激勵他人去努力的一件事，就是偶像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秋元康沒有看錯前田敦子，前田敦子也沒有辜負秋元康，她終於用自己只有一次的青春，用完美的整個偶像生涯證明了AKB模式那閃耀著永恆魅力的全部過程。在《1830m》這張專輯裡有一首歌，叫《第一隻兔子》，她成為了跳出樹洞的第一隻兔子。作為獎勵，秋元康沒有再挽留她，從偶像到職業演員，那是一條更加艱辛的道路，阿醬可以帶著在AKB積累的一切經驗、資源和祝福，去挑戰自己的人生夢想。

陰差陽錯，最初的阿醬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站在AKB48的中心。那個曾經被嚇得不知所措的「AKB之顏」，哭著對著台下的觀眾請求道——

「即使討厭我，也請不要討厭AKB。」

如願以償，演員前田敦子已經憑藉實力在新的舞台站穩腳跟。當再一次被問到關於自己的問題時，她的臉上也再一次浮現出明媚逼人的笑容——

「是的，我討厭自己。不過我很喜歡自己的人生，從出生、到進入AKB、到與同伴們相遇、到追求作為演員的目標，我一直都喜歡自己的人生。」

恬靜的月亮女神背後，另一個關於太陽的故事也同樣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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