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漂」到「杭漂」,這是6個人關於城市、工作、焦慮與選擇的故事

在1995年的電影《混在北京》里,「留下或離開」就是困擾著第一代北漂青年的問題。他們懷揣著夢想、聚住在二環內的筒子樓里。打拚數年後,有人終於找到了紮根的方法,也有人帶著憤懣和不舍離開。張國立飾演的文學評論家沙新決心跟待產的妻子回家鄉,他在告別的火車站台上留下一句:最喜歡的還是北京。

22年之後的北京,北漂面臨著的仍然是同一個問題,除了住在二環內和住在五環外的區別,還有日益嚴重的霧霾,更加嚴峻的落戶政策等問題。「留在北京」變得越來越難。因此每到年底,「逃離」就變成了一個熱門詞。

去年的一份報告顯示,北京20年來的外來新居民中,近年來曾經動過離開北京想法的占調查對象的80%,但真正有可能付諸於行動的人只有28%.

這28%的人去了哪裡?杭州也許是其中一個答案。

從「北漂」到「杭漂」,無疑是一股暗自涌動在互聯網圈的浪潮。近一年,不少漂在北京的年輕人都做出了這個決定。我們相信這不是孤立的事件,因此我們找到了更多做出相同決定的人,並且和他們聊了聊這件事。

「留在北京,真的太難了」

小小第一次有了逃離北京的想法,是在2015年的冬天。某天,小小在西城區外文局5層的辦公室往外看,她發現一街之隔的一棟寫字樓不見了,窗子外邊,像貼了一張灰色的塑料紙。後來的一段時間,她的嗓子都很不舒服,在家休息了幾天,不敢出門,也不敢開窗。

但直到今年年中,小小才想明白了:她不會留在北京一輩子。

除了霧霾,真正促使她離開的原因,還是和大部分掙扎在北京的外地人一樣——戶口和房子。

「錢還好說,戶口的問題幾乎沒法解決。」小小說,在北京要想落戶,要不一畢業進大國企,要就考公務員、進事業單位,像她這樣一畢業就投身互聯網大潮的人來說,幾乎與京戶無緣。

「我畢業那會兒沒考慮過這些,現在年紀也大了,也要開始考慮以後孩子的教育問題了。在北京沒有戶口孩子怎麼上學呢?要麼就足夠有錢,上國際學校,一年幾十萬就沒有了。」

但就算拿到了京戶,房子這座大山也難以逾越。2016年12月底,陳蒼蒼接到房東打來電話:房租要漲。男朋友還沒回來,她一下子哭了,想著,明年一定要買房了。

也是在去年年初,陳蒼蒼拿到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北京戶口,彷彿一切都在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接著就是攢錢買房子結婚了。但這一切卡在了房價上。

在京10年,陳蒼蒼和男友對房子的看法和現行政策高度一致:房子是拿來住的,不是拿來炒的。他們堅信房價不會一直漲,當然事情的走向一直超乎他們的預期。

2007,到2017,一晃10年過去了。2007年,陳蒼蒼住的四環邊上的房子均價只有1萬元,2017年,則超過了10萬。「按照房價漲的速度,我們要買到一套比較滿意的房子幾乎不可能。」陳蒼蒼說,「留在北京,真的太難了。」

今年年初,這對擁有北京戶口且供職於知名互聯網公司的情侶,第一次認認真真地討論是不是應該離開北京了?他們很快達成了共識,去杭州。

「我不想等到杭州變成下一個北京的時候,才考慮過去」

杭州在享受著「新一線」的光環的同時,也在面臨著猛漲的房價和限購。(第一財經發布《2017中國城市商業魅力排行榜》,15個「新一線」城市依次是:成都、杭州、武漢、南京、重慶、天津、蘇州、西安、長沙、瀋陽、青島、鄭州、大連、東莞、寧波。)

兩年前,王琦瑤辭去在京5年的媒體工作,成為一名自由撰稿人,並把家從北京搬到了杭州。對於一個土生土長的東北人,王琦瑤總覺得江南的樣子就是杭州了。這是一種刻板印象,難以磨滅,以至於想到離開時,感情上就偏向了杭州。

去年3月,王琦瑤在杭州買了一套兩居室,裝修精美,視野開闊,90平米的面積,她覺得寬敞得驚人。9月,杭州接連出了限購政策,房價大漲,她慶幸自己早早下了決定。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

去年年中,剛畢業的Phil就產生了去杭州的念頭,當時他和父母就商量著,要在杭州先買一套房。Phil著手關注起杭州的房地產市場,借著出差的機會,連續跑了好幾個樓盤。但還沒等出手,杭州就開始限購了,錯過了最後的機會,往後在杭州買房需要連續交1年社保以上才能購房。(註:現杭州的落戶政策已升級為「自購房之日起前3年內在本市連續繳納2年社保以上」)

「錯過了杭州限購前的最後機會。這一錯過,就是上百萬元人民幣的損失。」

但這也一定程度上,加速了Phil搬去杭州的進程。

另一方面,G20之後,杭州的確正在迎來歷史以來最好的機遇。

處在諮詢行業,Phil常常跟人談起宏觀發展和行業趨勢。在他看來,一線城市已經飽和,一線城市的生活成本只會越來越高,現在的趨勢是大的企業正在向外疏散,比如北京的企業都遷到了雄安,人才從一線流到二線,二線得到發展,然後繼續下沉。

而在當下二線城市的發展中,杭州無疑是最令人矚目的。

杭州互聯網相關的互聯網金融、電子商務、大數據等產業發展極快,整個杭州互聯網人才的供需存在極度不平衡問題,就像Phil說的,只要過去了,就是一頂一的人才。

「我不想等到杭州變成下一個北京的時候,才考慮過去。」Phil說。

北京有的,杭州也有

不像北京,對於創業者來說,杭州還存在大量的機會。

某新媒體服務平台創始人老王,選擇辭職去杭州創業之前,也看了北京不少眾創空間。但左思右想,一是創始團隊大多數人都在杭州,二是杭州對創業者的政策更好,最終還是決定將公司設在杭州。

眼下行業內有人在探討的一個議題是「北京與杭州,誰會成為新矽谷?」老王堅信,北京已經看到頭了,而杭州正處在上升期。事實上,除了「人間天堂」,人們把杭州叫做「天堂矽谷」。

「儘管,「只要是從阿里出來創業就有VC捧著錢去投資」這樣的神話已不存在,但融資渠道仍然比較多,與互聯網相關配套機構也相對完整,沒有其他地區的官僚氣氛,政府效率有一定優勢。」

從科技城到海創園,從濱江新城的崛起到環繞的熱色小鎮,從阿里巴巴的巨人企業到星羅棋布的創業個體……老王認為杭州有創業者需要的土壤。

另一個伴隨著杭州電商經濟發展誕生的新興職業,則是網紅攝影師。馬駿兩年前從北京離開去杭州的時候,全部家當只有一個背包和一個皮箱的攝影器材。

他看中了杭州蓬勃發展的網紅電商經濟,料定市場對網紅攝影師還有巨大的需求。如今,馬駿的工作室成立1年了,他一年要拍上萬個網紅。

幾年前,陳蒼蒼也從沒想過要離開北京,因為擔心找不到合適自己的工作。但後來她發現,在杭州也有不少與自己能力相匹配的平台——除了眾所周知的幾家企業之外,杭州的互聯網公司、創業公司、民營企業發展都很不錯。在京10年,工作6年,先是在媒體呆了5年,又在創業公司幹了1年,因為各種技能傍身,年初決定換工作之後,陳蒼蒼把簡歷放在獵聘上,很快收到了offer。

她提到,要是杭州沒有那麼多選擇,恐怕不會有多少人像她這樣奮不顧身。但既然北京有的,杭州也有,還猶豫什麼呢?

「難的是找到你想要的生活」

大部分從「北漂」到「杭漂」的人,生活並沒有多大改變。

陳蒼蒼入職某互聯網大廠之後,工作甚至比之前在北京還要忙碌。最初的日子,晚上她下班回家,一路上看到燈火通明的城市和大廈,她都有一種身在北京的錯覺,但低頭看看道路兩旁的草叢與鮮花,她知道她是真的告別北京了。

在杭州,仍然面對很多問題:工作、房租、朋友……換了一個城市,也會有諸多不適應,陳蒼蒼也無數次想念北京,想念北京的銅鍋涮肉。好在,新的生活也在慢慢展開。

「每一條路都不好走,我不過是選擇了一條新的路,繼續去奮鬥。」

去年在杭州買了房,提前過上安穩人生的王琦瑤總覺得,留在北京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理想在。但對於她來說,做了將近5年的媒體,最初從學校帶出來的那點新聞理想也被磨得一乾二淨了。如今王琦瑤只想過上青年養生,安逸享樂的人生,「也許這是暫時的,但如今比起理想,我更想好好生活」。她還提到,江浙一帶的便利程度是北方難以想像的,她常常周末『逛』去江浙滬,「高鐵一兩個小時就到了另一個城市,這個距離和時間,在北京也就可以橫跨一個城區。用『逛』來表述,毫無違和。」

在王琦瑤看來,難的不是決定,難的是找到離開北京後想要的生活。「有些人希望年輕的時候多奮鬥,拼了命地奮鬥,但是我可能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好好享受生活才是我最大的目標。」

同樣抱著更高的生活追求而來,小小明確地知道,比起大城市快節奏的生活,她更喜歡慢一點的生活。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在江南開一家民宿,偶爾去景德鎮做陶,在山林里的寺廟吃素齋……而如今搬到杭州,只是夢想開始的第一步。

一個午後,小小隨手拍下的路邊的景色

杭州,下一個北京?

儘管我們採訪的這些人,去到杭州的原因多種多樣,但他們每個人都提到同一件事情:杭州的互聯網生態越來越好了。

從互聯網的角度來講,杭州是新經濟的重要代表。除了坐擁阿里、網易等互聯網巨頭的總部以外,杭州是中國第一座「無現金」城市,擁有全國超過1/3的電子商務網站。

去年夏天,Phil拿到四大的offer,和6個同學一起來到北京。按理來說,Phil和他的同學們,都處在最高精尖的行業中,拿著遠超同齡人的薪水,但如今,他和同學們討論起來,沒有一個人想留在北京——有人想著干滿兩年就走,有人和他一樣,一年也不想再拖了。杭州都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中。

在他看來,北京正在喪失對年輕人的吸引力。

正如獵聘的數據顯示,2017年第一季度,杭州已經超越北上廣,成為人才凈流入率最高的城市。

杭州可能是北京之外的最佳選擇,這也是今天我們想表達的。那麼你呢?你怎麼看?

*註:文中提到人物皆使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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