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

吾嘗憶歲在總角，家有犬名曰黑虎。

黑虎母得子七，無奶水以飼，故其主邀鄰里抱養。吾父見一幼犬，通體漆黑，其目尚瞑，嗚嗚然而泣，憐之，取歸，飼以羊乳，喚之黑虎。黑虎常伴吾父左右，不出年二，已壯如牛犢矣。

年之有三，吾得以降。父於外，吾不見愛於祖父母，止母照料/然家貧，待吾寐，母常趨庭中勞作。

一日，母取水壺於煤爐，趨庭勞作，吾寐甚。然未幾水沸溢而爐滅，煤氣蒸蒸然入室，吾年少不得其故，憋氣面色如紫，哇哇啼焉，母未聞也。黑虎惶惶然吠，并力躍之床上，欲銜吾出，然力有不逮。母忽覺褲腳掣，往顧乃黑虎，問曰：黑虎，汝欲何為也？黑虎躁然狂吠不止，如傾如訴，並躍躍欲趨吾室。母大愕，遽隨黑虎歸，聞煤氣，急抱吾之庭，吾遂得生焉。

又一日，吾醒不見黑虎，白祖母：黑虎何往也？祖母曰，吾村明令禁犬矣。糾察隊每見犬於道，或棒殺，或毒殺，不甚凄慘。恰今日有賣油翁來此，見黑虎甚喜，乃以香油兩升質之，黑虎隨之往。吾聞之大啼，不能自勝。月余，某夜吾將寐，忽聞庭門沙沙然，並嗚咽之聲，不勝恐怖。母掌燈往視之，乃見黑虎歸矣！

怪哉，人言犬之善嗅，不料黑虎離家月余，相隔數十里，竟得兀自歸矣！翌日，賣油翁尋犬至吾家，母歸還香油兩升，不復質。又恐犬見殺，以鏈拴之，不復令外出矣。

又月余，一日，吾晨起，見鏈斷，出尋黑虎，其見殺於村邊樹林。

嗚呼，吾少之夥伴，終不得常伴左右矣。

人雖養畜，然索鏈之縛終不得改其天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