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未來是一列高速列車，AI是引擎，剎車是什麼？
編者按：未來事務管理局未來科幻大師工作坊來到杭州螞蟻金服，邀請外國頂尖科幻作家伊恩·R·麥克勞德，勞倫斯·M·舍恩，德瑞克·昆什肯，陸秋逸，卡羅琳·艾夫斯·吉爾曼，薩曼莎·莫里和中國作家江波、七格、陳楸帆一起，討論關於「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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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雁棲湖天文台，中科院高能物理所，合肥托卡馬克物理研究室，廈門中科三安植物工廠，假如把「未來局科幻大師工作坊」去過的地方連起來，可以在地圖上劃一道長線。
量子物理、新型能源、生物技術，科幻最關心的問題總是離生活很遠。金融和消費作為小說設定的一部分，幾乎總是隱沒在故事背景里，然而，關於錢的問題卻是所有科幻里，最實用、最迫近現實的話題。
這回，未來局第四期工作坊來到杭州螞蟻金服，邀請外國頂尖科幻作家伊恩·R·麥克勞德，勞倫斯·M·舍恩，德瑞克·昆什肯，陸秋逸，卡羅琳·艾夫斯·吉爾曼，薩曼莎·莫里和中國作家江波、七格、陳楸帆一起，討論了關於「錢」的一些問題。
（▲攝影：李不撐）
第一天下午，F Lab的工作人員展示了VR支付、AR等等研發中的新支付手段，和另一種不能透露名字的小玩意。支付行為和消費環境正在改變，而勞倫斯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像在看小說一樣。」
《星際特工：千星之城》里的虛擬貿易市場，讓你戴上頭盔後，看到與現實世界疊加在一起的異次元商埠，看到不存在的寶石、香料和皮革。這種購物體驗的極度增強與技術人員的初衷一致。
（▲《星際特工：千星之城》中戴上頭盔即可看見的「大市場」）
F Lab的VR支付用於為線上購買提供的虛擬環境，AR支付則用於線下消費，將商品放在手機取景器里，虛擬的說明書和菜單立刻浮現，而刷臉支付更為徹底地抹去了「付錢」的動作，在無人超市裡，感測器和攝像頭識別你手中的商品和面部信息，支付在出門的瞬間完成。
關於虛擬支付在未來的應用場景，作家們提了很多構想。陳楸帆和勞倫斯認為，AI可以存儲客戶的購買習慣，攝像頭識別老客戶，不久後，你很快就可以聽見掃碼支付機用電子合成音發出親切問候：「又來了？還是買那種香煙？」
伊恩想像了AR用於線下消費的場景：「能不能用於超市廣告，比如我買這隻香蕉，是因為一個虛擬的安吉麗娜·朱莉在為我推銷。」
卡羅琳則認為，虛擬支付還應該幫人們省錢，比如購買相機時，就自動發送電池的優惠券，阻止你花掉不必要的錢。
技術人員表示，這些都是螞蟻金服正在考慮的問題，因為不同購物場所對銷售服務需求迥異，大型連鎖超市更注重庫存數據，4S店等大宗商品需要專業導購，而如果讓機器花時間深度學習銷售數據，假以時日，一個比真人更擅長推薦檸檬的AI會很快出現。
（▲攝影：李不撐）
F Lab那台配備了觸屏的電子餐桌比想像中好用，菜單界面沒有卡頓，配料窗口「加不加香菜/辣椒」的提示十分貼心，晚上，在Kpro餐廳排隊刷臉支付的過程也十分愉快，但昆什肯說：「其實，這一幕並不新鮮，幾十年的科幻作家早已寫過這樣的場景：沒有現金，電子觸屏，掃描身體就能買到咖啡……」
當舊幻想悉數變成現實，科幻是否正在失去光澤，不如以前那麼有吸引力了？我問道，昆什肯卻搖搖頭：不。
（▲攝影：李不撐）
這幾天最大的感受是，作家們對區塊鏈、信息安全和支付平等這些話題最感興趣。當貨幣這套信用體系改頭換面，人類社會的結構和組織方式也會發生改變，而他們關注其中所有的細節——從「雙11你們到底買啥」，到「我把你打暈、用你的指紋支付怎麼辦」。
換句話說，當現實不斷逼近科幻小說里的場景，我們變得實際，關注技術的細節和後果。我們更悲觀，而不是更樂觀。
「假如未來是一列高速列車，AI是引擎，那剎車是什麼？」12月2日，在螞蟻金服高管和作家們的對談上，大劉在視頻里拋出這樣一個問題。在這個假定里，飛速前進的未來令人擔憂。
問題在於，一切都太快了，我們父輩在學習如何使用支付寶，而我們未來的子女可能不知現金為何物——孩子們人手一台手機，掃碼支付太方便了。當50年前尚且驚世駭俗的想像，相繼變成司空見慣的無聊現實，是速度讓人恐慌。
（▲攝影：李不撐）
前幾日，一則蜂群通過人臉識別襲擊平民的視頻在網路上瘋傳。雖然視頻是虛擬場景，但已經與去年《黑鏡》的最後一集毫無二致——搭載微型攝像頭的機器蜂群，對被害者進行精準攻擊。作家七格擔心，如果刷臉支付將每個人的面部信息上傳至資料庫，是否會有不法分子竊取數據，導致上述那一幕發生。
（▲科幻劇《黑鏡》中的機器蜂群）
好在研究員們說，防止信息泄露的技術已經有了，其中之一便是區塊鏈。
簡單理解，區塊鏈是一套可靠的電子記賬系統，契約雙方所有交易記錄都被忠實記錄在案，不可修改，而且絕對安全，不會被隨意盜用。目前，區塊鏈的研究和開發炙手可熱，除了保障電子交易安全，還有更多發展空間。
「我曾認為如果活得足夠長，罪犯、恐怖分子、種族歧視者就都會死絕，然而這事並沒有發生。」昆什肯說，「世界依然充滿問題。加拿大有3個廣播電台在公然討論反移民、反外國族裔的話題，FB上到處都是假新聞。看到區塊鏈，我就在想，它可不可以用來保護知識產權和信息安全。如果一幅畫、一首歌被抄襲，可以很快查到誰是原作者，如果爆出一條假新聞，公眾能很快知道消息源和真相，這樣就好了。」
在公眾眼裡，科幻作家一向悲觀，但現實卻恰好相反。技術人員永遠是最現實的那群人，研究員徐鵬表示，作為一名負責的技術人員，他試著不去套用科幻里那套「造物主和造物」的幻想，而是把AI視為「技工和他負責修理的表」，螞蟻金服的副總裁Geoff說，生活中，反而是科幻想像的未來常常讓他們感到沉重。
「我敬佩技術人員，因為他們可靠，讓人信賴，肩負責任，而我們作家從來不用負責。」卡羅琳開了個玩笑，現場一片笑聲。
（▲攝影：李不撐）
杭州的12月空氣濕涼，我們住在西湖附近，共享單車和共享電動車擠滿便道，二維碼遍布充電站、公交牌和公交站。最後一天的目的地不是實驗室，而是公交車和菜市場——科技的魅力，不在於紙上空談，而在於觀察它如何落地。
在於一隊科幻作家集體在杭州街頭壓馬路，掃碼坐上公共汽車。
在於走進菜市場，拍下小攤上的支付寶紅包，開心地掃碼買下3隻炸雞腿。
在於在西湖上的一艘遊船上，喝著龍井討論中國科幻的困境與現實。
「我感到不真實，像在夢裡。」勞倫斯說，此時，局長姬少亭剛剛給大家講了白蛇傳說，而昆什肯搶過話頭：其實這是一個科幻故事，白娘子修改了基因，所以能活那麼久......
在這片誕生了無數浪漫傳說的水域上，未來局科幻評論家兔子瞧發表了一段簡短演講：我們一直在思考，中國科幻對世界的價值是什麼？我覺得，不能只是提供文化符號，還要解決現實問題。作品和生活相關，就會收穫讀者，個人的、情緒化的故事，不能引起共鳴。一直以來，中國科幻更關心科學技術，但外國科幻更關心種族、社會議題，現在，必須把二者結合起來，不能只寫一方面。
（▲攝影：李不撐）
這不就是我們試圖通過工作坊解決的問題嗎？帶作家們來到前沿機構，體驗技術落地，找到幻想和現實結合的方式。我似乎看見，覆蓋世界的電子支付網與街頭市井交疊，每一次掃碼，都有無數次運算產生，空氣中，二進位代碼永恆浮動。
「一個二維碼的國度。」沿西湖回去的路上，不知是誰在後面感嘆了一句。
（▲攝影：李不撐）
伊恩·R·麥克勞德：對作家來說，技術不是最重要的，體驗才是。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對作家來說，看到人們站在時代前沿，如何做出反應，看到商店裡那些藍色小條碼（指二維碼）如何運作，人們如何談論它們，使用它們，這些細節是最有價值的。
勞倫斯·M·舍恩：我已經30年沒有跟人好好討論過人工智慧了。很多事情變了，過去的理論變成了應用技術，令我很興奮。有趣的是，智能餐桌已經在我幾年前的小說中出現過，但徐鵬研究員分享的關於大數據的知識，讓我對未來有了更多想法。
德瑞克·昆什肯：以前我從來沒學會區塊鏈的技術，以及由此帶來的社會變更，這次終於弄清了這些問題，我很高興。現在我小說的構思還不成熟，但也許我會將人性和未來寫得樂觀一些。
陸秋逸：看到技術如何塑性最底層的現實，這種概念我以前從未想過。
卡羅琳·艾夫斯·吉爾曼：打動我的不是技術細節，而是每一個微小的個人如何使用這些技術，那些市場里的小商販、手工藝人，不需要任何門檻就可以使用電子支付……我從沒見過哪個大企業如此關注這個群體，他們不是富人，不是大企業，但他們是龐大金融系統里的一部分。
薩曼莎·莫里：我喜歡所有AI身份識別的部分，對我將來要寫的小說很有啟發。前一天還在企業里參觀，後一天就來到菜市場，那種體驗、情感和氛圍，是我認為最特殊的。
江波：最有意思的部分是關於網路支付的犯罪和防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移動支付犯罪手段發生了極大的改變，那麼相應的也就有了更多的防禦手段。這可能也是移動支付最有故事性的一個方面。至於技術內容，關於區塊鏈技術，沒來得及進一步請教專家，非常遺憾.
七格：跟螞蟻金服安全部門負責人雄文的交流最有意思，似乎是墨子與公輸盤換了套技術工具在攻防演繹。具體會寫什麼還沒決定，但在茶園裡我有了一個更加荒謬絕倫的點子......
陳楸帆：螞蟻金服對於AI在金融領域的應用，安全體系的建立以及未來區塊鏈的結合對我最有啟發和幫助，接下來要寫的近未來小說會基於此構建一個AI管理個人信用體系的社會制度。
?? | 關鍵詞 | #未來科幻大師工作坊#
?? | 責編 | Raeka
?? | 作者 | 船長，宅學家，太空美學研究員，由碳酸飲料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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