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農場

很久很久以前，大草原上生活著各種各樣的動物。在這塊草原上最富饒的地方，有人建了一個大農場，農場主人養著一群羊。主人靠著收割羊毛與其他地方的人做買賣，維持生計。

羊群越來越大，為了看管羊群，又便於與羊區分，主人養了一群黑狗。

主人告訴羊，就如人需要蓋房子，羊也需要羊圈，這樣才能過上不怕風吹雨打的安穩生活。所以主人把草原周邊的樹砍掉給羊建羊圈，而羊為了能生活在羊圈裡，則需要更加努力，產出更多的羊毛。

草原上原本也有撒歡兒的馬兒跑來跑去。然而自從主人把周邊的樹砍來建羊圈，周邊其餘地方的草原就漸漸地荒漠化了。馬兒看農場這塊地還有草有地，就跑到這裡來。它們說自己不怕苦不怕累，可以為主人賣力，就只想討口羊吃剩的草料吃，晚上能在簡陋的馬棚中站著躲躲雨，也就心滿意足了。愛乾淨的羊所厭惡的粗活，馬兒都能幹，它們對生活條件又不挑剔，主人很是歡喜。

馬兒個頭大，聲音粗，馬糞味道也大。個別馬有時會踩到羊的草料。草料沾了馬的氣味，有些羊聞到了，就露出一臉嫌惡。有些羊看馬兒們的蹄子又大又臟，走在路上，都生怕它們濺起泥巴，弄髒了羊兒們身上雪白的羊毛。羊如此，尊貴的狗就更是討厭馬了。

後來，主人漸漸富裕起來。他買來了各種機器和車，用來做農活和運輸貨物。主人漸漸地看馬不順眼起來。他抱怨道：「馬兒幹活不如機器和車省心，又長得那麼瘦，肉質吃起來又老又柴，雖然吃的都是劣質草料，住的都是簡易馬棚，但總歸也是消耗。我的狗和羊也不喜歡它們。」於是主人派狗把馬趕走了。

馬兒們被趕走時，也曾拼盡全力嘶鳴起來。然而馬雖個頭大，終究性情溫順得很，狗「汪汪」叫幾聲，露露獠牙，它們就聽話地走了。大多數羊聽不懂馬叫，它們只覺得吵鬧。即便是同情馬的羊，為馬說了幾句話，也會被其他羊說是「咸吃蘿蔔淡操心」。

馬走後，噪音變少了，空間變大了，馬糞的臭味兒沒了，草料更充裕了，許多羊都很開心。

馬兒們被趕回原來的地方，因為樹木被砍走，那裡早就變成了沙漠，不再有任何生機。畢竟，馬兒就是因為缺乏食物，才跑到農場謀出路的。被逼回去的馬兒們為了爭奪食物和水源，開始自相殘殺，很快就絕跡了。

羊兒們無憂無慮地吃著草，努力鍛煉身體，用心產羊毛，並盡心儘力地生養小羊，教它們也努力長毛。然而幾隻啃膩了骨頭的狗，開始打起了羊崽的主意。趁著羊在剪羊毛，它們把羊圈裡留下的那些還沒長出多少毛的小羊吃掉了。

羊們回到羊圈，發現自己的孩子不見了，而狗的嘴邊，沾著幾縷帶血的羊毛。有幾隻羊「咩咩」地叫起來，用羊角對著狗，並想號召大家團結起來給這幾隻惡狗以懲罰。但是狗立馬撲上來，把其中幾隻叫聲最大的羊咬死了。狗狂吠著，齜著獠牙，露出紅紅的牙齦，用長舌頭舔舔牙間的哈喇子，雙眼的寒光射向羊群。它們的身後，是幾顆雙眼半閉的羊頭，浸泡在血泊里。

一少部分身強體壯的羊趁狗不注意，一聲不吭地跳出了羊圈，跑了。它們越過沙漠，想要去找其他有草吃、能生活的地方。它們中的一些，找到了另一塊綠洲，與生活在那裡的其他生物鬥爭、合作，生活了下來。但也有一部分羊死在了路上。

還有一些羊也很聰明，它們很快就學會了狗叫。叫著叫著，它們逐漸自豪起來，乾脆把自己身上都塗成黑色——那是狗的顏色。它們維護起自己作為「狗」的地位。每當其他羊想要抱怨些什麼的時候，它們比狗還要先一步跳出來，「汪汪」地叫著，嚇得羊們不敢出聲。

跳出羊圈、逃離農場的羊們吃著草，看見新的羊投奔而來。聽到幾隻新來的羊說起老家羊群里出現了black sheep，它們驚得嘴裡的草都掉了。

還有一部分羊，跳不出去，也不想學狗叫，於是什麼聲兒都不敢出。因為長久地憋著不出聲，它們中的絕大多數，愈來愈緊張、焦慮、抑鬱。它們的身體日漸消瘦，羊毛產量大幅降低。不知從何時開始，一隻，兩隻…愈來愈多的羊開始絕食自殺。

狗說：「看來這是染了羊瘟了。」狗科學家們發表在權威期刊——《農場科學報》上的多篇文章指出：羊瘟是一種嚴重的生理與精神疾病，在家族、朋友之間，患病率有很強的相關性。也即：羊瘟有相當強的遺傳性和傳染性。

主人說：「我真倒霉，費盡心力才養起這麼一群羊，怎麼就得了羊瘟了呢？」狗專家說：「鑒於羊瘟的強傳染性，我建議把這部分患病的羊以及它們的親朋好友都進行結紮，然後隔離至沙漠；並儘快處理自殺的羊的屍體，把它們燒光，以避免瘟疫擴散。」

一瞬間，農場的各個羊圈周圍都掛著這樣的橫幅：

「一羊尋死，全圈隔離。」

「一切為了農場，一切為了羊群。」

「死羊燒光，帶來陽光。」

「眾志成城，抗擊羊瘟，做一隻充滿陽光的羊。」

——這項舉措簡稱「羊光計劃」。

很快，那些患了羊瘟的羊死的死，隔離的隔離，農場的羊少了八成，只剩下那些把自己塗黑的「狗」。「狗」能得點腐爛的草吃，就心滿意足。它們「汪汪」地叫著，跪著走來走去，還不斷地搖擺著短短的尾巴。

但狗是不能沒肉吃的，於是主人要求剩下的「狗」們持續生出羊崽，給狗上供。「狗」生崽的速度挺快，這門生意總歸能維持下去，換來平和的生活。

後來，「狗」也學會了享用羊崽。「羊崽的肉真是鮮嫩，羊崽的血真是甘美，果然弱小的羊被吃是理所應當的。」這樣想著，它們把盛滿羊血的杯子碰得叮噹響，心中充滿了力量。羊圈中洋溢著歡樂的氣息，大家好像真過上了狗的生活。

此後，農場不再有任何嘈雜的聲音，只聽得到狗在歡叫。

題圖來源：baa baa black sheep - alternative ver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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