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我一直沒捨得扔的《海的女兒》

作為一個曾在幾個城市之間來回遷徙的中年人,經歷過因藏書過多導致沒有搬家公司願意上門之後,我開始有計劃有步驟地大量削減身邊的藏書。有的送回老家安置,有的乾脆贈予親朋好友。獨有一本巴掌大的小書,從我十八歲離家去外地讀大學,便一直未曾離身。

那是一本出版於1980年代的安徒生童話故事《海的女兒》,當時由父母買給還是個學齡前兒童的我讀的。這麼些年過去,重新翻閱它的機會隨時間遞減,在慢慢長大的過程中也讀過不少其他版本、甚是精彩的《海的女兒》。然而時至今日,一提起《海的女兒》,腦海中首先喚醒的肌肉記憶,始終是它。似乎之於我這麼個木魚腦袋,小美人魚就此定型,就長書里那樣兒。

這樣的事情,不單此一件。同時期讀過又印象深刻的,除了這本《海的女兒》,還有一套連環畫版的《十日談》。

說起來也得感謝父母在「該看什麼課外書」這件事情上的粗放態度,若非如此,恐怕我也沒有機會在那麼小的時候就能自由翻閱這種情節還蠻刺激火辣的書。但從另一層面講,可能也恰是因為年少無知,《十日談》中那些離經叛道的情愛、赤裸裸的慾望並未在我心目中留下過分深刻的印象,反倒是那些精美的畫面讓我對西方社會風貌、人物形態、衣食住行有了個粗淺含糊的認知,乃至多年後,有機會欣賞來自西方的藝術品,尤其是古希臘、古羅馬時期的那些,會條件反射地想起兒時讀過那套《十日談》中的某些畫面。

如果說那本1980年代印記明顯的《海的女兒》為我烙下一個經典童話形象的雛形,這套兒時特別愛翻的《十日談》之於我,則有點像是一卷反映異域風情的「清明上河圖」,緩緩打開一扇了解外面世界的窗戶。更妙的是,基於此兩種截然不同、但其實異曲同工的閱讀體驗,把對童話、神話、傳說、奇聞軼事等各類經典故事的喜愛就此種下。許多年後,當我有機會編輯一系列專為孩子改編的經典故事叢書時,我不免一邊幹活,一邊饒有興緻地發覺,兒時喜歡過的那些故事竟都「活」過來,一個接一個列隊朝我走來。

此套系先後共出版七冊,體裁形態多樣。既有由王子公主擔綱主角的童話集,有依據歷史人物、歷史事件改編而成的民間傳說集,還有極具分量的文學名家專為兒童創作的故事,以及對文學名著進行改寫編纂的兒童版名著小說。

越是廣為傳播的經典故事,讀者尤其是創作者們對它們的喜愛便越是熱烈,因此對這類故事的改編再造也就越是頻繁。面對花樣繁多的各種改編版本,為何最終選擇了這個版本,恐怕始終脫不開以下一些方面的考量:改編者的文字功底,選篇的巧妙用心以及與文字搭配的插畫水平。

目前已推出的這一套七本故事集的改編者們,除了本身擁有豐富的寫作經驗,為尋找符合孩童閱讀習慣的改編方式,他們往往需要在動筆之前親身前往幼兒園、小學以及兒童活動中心等地進行全方面的學習和調研。

阿爾尼卡·艾斯特爾與《世界各地最美童話》。

《傳奇英雄故事》、《八十天環遊地球》等作品的改編者阿爾尼卡·艾斯特爾就是個較為典型的例子。

艾斯特爾1933年生於荷蘭海牙,在荷蘭北弗里斯蘭省的一個農莊里度過了自己的童年,後在阿姆斯特丹和德國圖賓根先後修讀德國文學、哲學和弗里斯蘭文學。嫁給一名來自德國的華德福教育家後,自1964年起,定居德國斯圖加特,先後育有四個孩子。從1976年起,她便進入幼兒園、小學、活動中心和老人院,長期為大家講故事,同時加入歐洲童話協會,積极參与各種討論課、父母學堂和講故事培訓,在童話故事改編及口頭講述方面積累了大量經驗,並最終在1989年和另外幾位同好者一起組建了「斯圖加特童話故事愛好者協會「。從這一年開始直至1997年,她都擔任該協會的主席,不僅翻譯,更自主改編出版過多本童話故事集。

至於說選篇的趣味,在《俄羅斯最美童話》一書中有相當突出的體現:以「由俄羅斯文豪撰寫、同時適合孩童閱讀的好故事」為選篇標準,厚厚一本書,讓波戈列利斯基(也就是托爾斯泰的叔叔)、普希金、契訶夫、果戈里等四位十九世紀的俄羅斯詩人和作家穿越時空歡聚一堂。果戈里的入選篇目《鼻子》原本是部諷刺意味濃重的短篇小說,經過合理刪節調整,其原本就有些荒誕離奇的情節設定,即便是讓孩子們當作個真假莫辨的故事來讀,竟也能讀得趣味橫生。而放在全書頭一個的《小黑母雞》,本來就是讓波戈列利斯基為侄子托爾斯泰創作的兒童故事,只是昔日文豪小時候的專屬待遇,如今化為「公有」,成為萬千小讀者共同的心頭好。

值得重點說說的,自然是這個套系的各色插畫。正如呂欣老師曾專為《傳奇英雄故事》一書撰文所述(戳此查看),好的故事,假使能夠配上用心良苦的插畫,才足以成為一個經得起反覆推敲的好作品。

為這些美妙的故事配製插畫的藝術家中,有曾為電影《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擔任場景設計的插畫家夫婦奧爾嘉·杜格納和安德烈·杜格,也有諸如根納迪·施普瑞、列夫·卡普蘭這樣在插畫藝術界享譽盛名的優秀藝術家。

《俄羅斯最美童話》內頁圖,根納迪·施普瑞繪製。

《傳奇英雄故事》內頁圖,奧爾嘉·杜格納和安德烈·杜格繪製。

《格林兄弟之最美傳說》內頁圖,列夫·卡普蘭繪製。

他們畫風迥異,個性鮮明,但都基於自己對故事的理解,用形象的藝術元素賦予故事新生。「我從來不用畫面去再現文字,我的畫是對文字內容的一種補足。只有這樣才能形成趣味,只有這樣讀者才會在閱讀時,從畫面中又覺出文字以外的意味,進而激發他用自己對故事的詮釋來構造一個屬於他自己的想像世界。」列夫·卡普蘭如是說。

他們的藝術經歷如此不同,卻又存在著千絲萬縷的內在聯繫。奧爾嘉·杜格納與根納迪·施普瑞不僅都來自俄羅斯,更是繼承了俄羅斯人文美術傳統的莫斯科蘇里科夫國立美院的校友,除了彼此惺惺相惜,還先後為麥當娜的童書繪製過插畫。較為年輕的列夫·卡普蘭雖不似兩位前輩有這麼多的淵源,在畫風上也帶有濃厚的蒸汽朋克范兒,但在對細節及精密作畫的迷戀上,幾乎與杜格納如出一轍。甚至,這個自稱已經「德國化」得很徹底的藝術家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創作基底里始終抹不掉那些來自傳統俄羅斯審美趣味的印記。

這是列夫·卡普蘭的草稿(主要是《格林兄弟之最美傳說》以及《吹牛大王歷險記》)

這是列夫·卡普蘭的草稿(主要是《格林兄弟之最美傳說》以及《八十天環遊地球》)。

如果說童話的功用在於讓我們回憶起那些「心誠則靈」、人類還相信奇蹟的古老時代,民間傳說的用意或許更在於映射社會現實,讓後來的人得以通過更生動的方式來重溫歷史,而那些或長或短、文風各異的小說類作品則是時代的記錄與見證。現在,我們將這些散落在文學長河中的顆顆珍珠,為小讀者一一拾掇而起,願你一次性暢快飽覽。

作者:張靜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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