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被掩飾拋棄的歷史《泰景亨策》24
天色已經大亮,戰役結束了,可是殺戮並沒有停止。干護意識到了危險,想帶著亭民離開。不過他已經錯失了機會,一個匪軍的軍士策馬奔跑到了沙亭亭民所在的山丘上,高聲說:「滅西將軍要見你們頭領。」
干護走上前,表明身份。
軍士不再啰嗦,讓干護上馬跟隨他進入鳳郡。干護只能聽從,回頭看了看陳暘,示意如果有變,讓陳暘帶著沙亭百姓逃跑。陳暘搖了搖頭,意思是沒有這個可能。
干護嘆口氣,沙亭三百多人的性命,仍舊在他人的手掌之中,只是從鳳郡姜璇璣的手裡轉到了匪軍的那個滅西將軍手上。
干護到了殘破的南城門內,看見女牆裡鳳郡守軍的屍體遍地都是,身上都插滿了羽箭,這些本是他們最初射向匪軍的羽箭,現在都回到了他們的身上。干護下馬,在傳令官的帶領下,走向內城的城牆階梯。走到了城門之上的時候,他看見了滅西將軍。
他本來以為滅西將軍會是一個勇猛兇惡的大漢,可是見到卻是一個臉色慘白的書生,書生的面孔很奇怪,原因是鼻樑是焦黃色,與臉皮十分的不符。
干護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有比這個方士地位更高的將領,知道他就是這個匪軍的頭領滅西將軍。
而不可一世的姜璇璣和蒯繭,已經被綁縛在干護身前的地方,跪在地上。姜璇璣披頭散髮,滿臉血污,干護看見他的眼神茫然,不知道在臨死之前,在想些什麼。
干護鎮定自己的心神,向這個滅西將軍鞠了一躬,「定威郡沙亭百姓,舉亭遷徙到南方巫郡,望將軍放行。」
「你走不到巫郡,」滅西將軍說,「路途遙遠,路上不太平。」
干護低頭,心裡不屑,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匪軍四天攻打鳳郡城池的兇悍,還真的以為他在好意提醒沙亭的百姓的安危。
「黃化吉,」姜璇璣雖然跪著,語氣還算鎮定,「長安和定威郡的馬上就會得到軍情,援軍十天內必將到達鳳郡,你現在投降,我還能替你求情。」
干護看了看姜璇璣,覺得這個郡守骨氣雖然是有的,只是分辨不了自己的處境。這個叫黃化吉的匪首,已經造反殺了鳳郡的守軍,這種罪行,怎麼可能由他來求情豁免。更何況,匪軍這些亡命之徒,根本就沒有留守鳳郡的意圖。不過,姜璇璣還能有什麼話好說呢。
黃化吉沒有理會姜璇璣,而是問干護:「你去巫郡,一路上都是這種欺凌百姓和流民的郡守官員,如果不是我擊敗鳳郡守軍,你和沙亭百姓,能逃過姜璇璣的毒手嗎?」
看來黃化吉在攻城之前,早就對沙亭和鳳郡的情況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干護只是想不出來,黃化吉派出了什麼細作,接近了沙亭亭民和鳳郡守軍。
「不能。」干護誠實的回答。
「不如沙亭百姓歸順我們義軍,一起攻城拔寨,佔領雍州。」黃化吉說,「前朝北護軍的後代,該恢復到當年的軍戶身份了。」
「沙亭百姓只想平安的耕作。」干護拒絕了黃化吉,「亭民都是農夫。」
「我手下軍士,」黃化吉的語氣沒有任何的起伏,「哪一個不是農夫。只是被雍州的各郡官員欺壓的狠了,才開始反抗。」
干護無法辯駁,也沒有答應。
黃化吉不再勸說,而是走到了姜璇璣面前,一個匪軍隨從遞給黃化吉一柄短刀。黃化吉說:「郡守兩年前對我的恩惠,我現在還給你了。」說完左手捏住姜璇璣的鼻子,右手用短刀,慢慢的切割姜璇璣的鼻樑。黃化吉故意延長姜璇璣的痛苦,短刀割的十分緩慢。姜璇璣發出嚎叫,頭部晃動。黃化吉手臂展開,把手裡姜璇璣的鼻樑示意給城牆下所有的匪軍觀看。
匪軍都發出歡呼。
黃化吉一直看著姜璇璣的聲音沙啞嚎叫,身體抽搐,不停的大罵黃化吉:「妖人,妖人,禍亂的妖人……」。
姜璇璣的痛苦,給了黃化吉莫大的喜悅。直到姜璇璣不再發出聲音後。黃化吉點頭。匪軍兩個劊子手,將姜璇璣恩在牆頭,用朴刀砍下了頭顱。而蒯繭已經嚇得面如土色,身體抽搐。
黃化吉看見姜璇璣已經受誅,對著干護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這麼折辱鳳郡郡守。」
「殺就殺了。」干護說,「姜大人貴為郡守,你為什麼還要在他死前劓刑。」
黃化吉冷笑了一聲,用沾滿了鮮血的手捏住自己的鼻樑,焦黃的鼻樑被他從臉龐上拉扯下來,干護才看見,黃化吉的臉部正中只剩下兩個空空的鼻孔,手裡拿著的是檀木製造的假鼻樑而已。
干護不知道黃化吉與姜璇璣之間的具體恩怨,但是很明顯,黃化吉一定是受了姜璇璣的劓刑,割掉了鼻樑。
劓刑是大景十分殘忍的肉刑,本應該處罰在有罪責的賤民身上。可是干護知道,在雍州這個暗無天日的治下,這個黃化吉當年一定是受了冤屈。
接下來,干護看見黃化吉命令劊子手把姜璇璣的屍體拖倒跟前,黃化吉親手用短刀將姜璇璣的腹部劃開,姜璇璣的內臟顯露,干護身體戰慄,這個所謂的滅西將軍,連屍體都不肯放過,極盡折辱,早已是一個瘋狂的殺人惡魔。
黃化吉對著干護說:「你看不慣我的作為,可是我卻要告訴你,你們沙亭百姓的性命就系在這個狗官的屍體上。」
干護一時不明白黃化吉的意圖,可是接下來,黃化吉的作為,讓干護更加驚愕。黃化吉深處枯柴一般的手掌,在姜璇璣無頭的屍體里摸索一會,掏出了肝臟。
干護一陣乾嘔,而城牆上的匪軍看著黃化吉,臉色鄭重。
黃化吉把血淋淋的肝臟捧在面前,迎著陽光,仔細看了一會。然後對干護說:「沙亭的百姓命不該絕,肝神讓我放過你們。」
干護吃驚的看著黃化吉,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
「還有你,蒯大人。」黃化吉說,「你的性命也留下了。」
「將軍是要放過我們?」干護還不相信事情來的這麼輕鬆,卻有這麼詭異,「讓我們沙亭百姓離開鳳郡。」
「肝神的意思,我也不敢違背。」黃化吉把手裡的肝臟扔下城牆,語氣十分的不甘心「你們走吧。」
然後讓匪軍解開了蒯繭身上的繩索。干護不再猶豫,立即離開,可是看見蒯繭的身體癱軟,褲子濕漉漉的,發出惡臭,已經是屎尿齊迸,沒有力氣行走。干護想了想,背起蒯繭,走下城牆。
當干護背著蒯繭走到城牆之下的時候,城頭幾十個頭顱紛紛落下,干護不用看,也知道是匪軍把俘虜的鳳郡官員全部斬首在城牆之上。
在干護的前方,護城河邊,匪軍開始用長矛屠殺鳳郡的平民大戶百姓。這些男性百姓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沒有發出聲音。反而是另一邊的幾千名婦女都同時哭嚎起來。
干護背著蒯繭,從匪軍屠殺場邊走過,不敢看這個血腥殘酷的屠戮場面。一直走到了山丘,把蒯繭放下,命令沙亭百姓,「馬上啟程,向陳倉小道進發,不可遲疑。」
陳暘鬆了一口氣,「沒想到匪軍真的放過了我們。」
「你知道什麼門派信奉肝神嗎?」干護問陳暘,「我得好好的感謝這個神仙。」
「五雷派供奉心肝脾肺腎五個神魄,匪軍的謀士是五雷派的術士,既然提起了肝神,那麼他應該是用了五雷派的割肝占卜術的卦象,放過了沙亭百姓。」陳暘說,「沒想到這個門派首先發難了。」
「你在路上仔細跟我說吧。」干護虛弱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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