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好。
(寫給我們的乃木坂46和他們的東蛋之旅。)
2012年的3月3日,東京讀賣樂園。近5000千人第一次為這個名為乃木坂46的組合聚集而來。他們繞著舞台坐成半周,眼睛裡閃動的是驚喜與好奇。那或許算是乃木坂首次的單獨演出,34名少女從舞台兩側飛奔著出場,像群尚未斷奶的乳貓。她們有的穿細布制的窗帘格紋長裙,有的只是套著件特製的球衣T恤,跳著第一張發售的曲子,一個個向到場的觀眾鞠躬致謝。那是個春意未至的日子,表演後的握手會上,叫白石麻衣的女孩子,攥著粉絲們帶點涼意的手,興奮得幾乎要從厚重的白色棉衣中一躍而出。
2076天後的秋天,站在東京巨蛋的舞台上,面對著4萬6千名觀眾,白石麻衣宣布了畢業。那是2017年的11月8日,是個算不上溫暖的日子。
但這一切並沒有發生,準確的說,除去白石每次接過話筒時那幾乎要碾碎每個胸膛的緊張感,其他的片刻就平靜的像是暴雨將至的海面。
但無論是誰卻都在祈禱著暴雨的缺席。
特別是在這種場合。
約莫著是在三四個月前的7月初,神宮的驚喜發表宣布了夏巡的最後一站,是所有人朝思暮想了6年的東京巨蛋。從那時候開始,我便開始琢磨,東蛋這個魔盒裡究竟會跳出來什麼樣的喜與悲。在這個迄今為止乃木坂所登上的最大的舞台上,能有資格發表的也就那麼幾件事,下一部乃木坂紀錄片,下一個乃木坂手機遊戲,下一場乃木坂演唱會,還有下一個…將要畢業的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白石麻衣和畢業這兩個關鍵詞開始在所有的社交網路上鋪天蓋地的蔓延開來。像是中世紀的歐洲瘟疫,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待到官方放出了具體日程後,我寫下了文章開頭的那麼一段話。我本是想把這段有點啰嗦的文字作為全文的結尾,一方面是因為所謂的「功德圓滿」,另一方面也讓我的文章顯得略微…好看一些。
可是說到底,也就只是我自私的胡思亂想而已。
我記得那天晚上,夜還沒深,我停下了所有手頭的事,小說不寫了,貝斯甩在一邊差點給我摔成了個兩截。我登錄了三個社交媒體,從沙發輾轉到床邊,一遍一遍地刷新著新聞,那一個小時是我離村上春樹(自然是等待諾貝爾獎的那一個)最近的一刻,後來的事我有點忘記了,只記得自己平躺在冰涼的木地板上,雙手交叉在胸前,整個一副升天模樣。緩過勁來後,我在朋友圈裡更新了一條動態,臉頰上掛著個像是初中男生寫表白情書般的潮紅,「我永遠喜歡白石麻衣。」
白石麻衣自然沒有畢業,晨間新聞寫的也就是那麼老三樣(嗯,除了那幾位被攝像機砸中的可憐先生),整個巨蛋之旅平靜的和往常的演出別無二致。
但後來想想,也對。
東京巨蛋是她走過的最長的路,也絕不該是最後的路。
在我的記憶里,白石好像還只有19歲,初出茅廬,像個不世出的妖精,流光溢彩的駕臨人間。這樣的人,巴不得供著養著,在閑暇的空隙,只是眯著眼瞟上一眼,就已經很美好。我總覺得,她還能再唱十幾張單曲,再拍一兩本寫真,再演三四部電影,說不定還能一路高歌猛進,站在東京奧林匹克的大舞台上,給世界看看她的姿態,哪怕哪個時候,她已經整27歲。大概也只有在提起她的年齡時,我才會意識到,白石已經當上了十九次福神,賣了二十多萬本寫真,為兩本雜誌拍了數不清的相片,在這個燃燒青春的地方盡職盡責了快6年。我很久前就開始想,她會怎樣說再見。是演出最後的驚喜發表,是博客結尾的淡寫輕描,還是廣播結束後的繞樑餘音。最有可能的,她在東京的街上一步一跳,轉首回眸,對著身後綁雙馬尾的姑娘,一句「我要畢業了哦」,然後便是一個狡黠的鬼臉。遠方一無所有,但她仍往前走。她追著太陽,甚至看得到明天。
可再想想,其實怎麼樣都好。
萬千思緒,抵不過一句她樂意。
她樂意的話,在埼玉超級競技場,大可以撂下擔子,作個畢業交接;她樂意的話,拍完電影,解下馬尾,甩開制服與薙刀,一去不回頭;她樂意的話,宣布夏巡的終點是東蛋時,就能來個同場加映,也算是給我們個痛快。
但她沒有,白石什麼也沒說。
我這才明白,與其說是我們伴著她走到最後一刻,不如說是她強撐著多陪我們一分鐘。
通常寫到這兒的時候,我也就該拈上個結尾了。但沒來由的,我總覺著哪裡還缺了點。等到星垂平野,我差點就提交文稿的時候,才忽然恍然大悟。
我寫的哪是乃木坂的東京巨蛋,只不過是講了點關於白石麻衣的隻言片語罷了。
我幾乎就可以看見有人氣的跺腳,指著我的鼻子罵,「他媽的又是一個頂著某人id蹭流量的傢伙。」(注1) 然後一句一個呸把我打成過街老鼠。我的文章,在知乎里這是犯渾的洋相,放在貼吧是無病的呻吟,若是在微博…興許得感謝我沒過五十的粉絲數,能落得個只是被淹沒的好下場。這樣的短文,無論擺在哪個容器里,都要被抽筋剝骨,批判個透徹。
但若是真讓我評價乃木坂的東京巨蛋,我確實有點遲疑,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我去過東京巨蛋,但也不過只有一回而已。一個夏天,一身白紗,一首夢之船,一次告別。對於東蛋本身的記憶,反倒開始模糊了。我說不出來附近有幾家小飯館,記不太清我住的旅店房間號,就連那天是陰是晴,我也快忘了個乾淨,像是虛弱的鴻爪雪泥,全部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大地里。
但乃木坂的這一次,卻又全然不一樣了。
7號的天晚的很快,我散完步,回家時順手捎了份湯包。天涼的有點霜雪紛飛的跡象,我關上門,須臾間,滿屋白氣。或許是因為沒抽到票的自暴自棄,我點了根熒光棒,開始看四周年的錄像。大概是氣氛正火熱,我也順勢地咬了一口湯包,然後燙到了嘴。當時的我應該是有點懊惱的,世界的溫柔婉轉,全部給這滾燙的包子毀了。
但說到底,卻也全是我的責任。因為我的急切,讓這愉快的消遣變了質。
有時候,我只顧著看一個人,幾乎都快忘記了,乃木坂46原來還有那麼多美麗。我沒能親自到場去見她們,因此關於那天發生了什麼,我沒有資格評說。那時候的少女們,有的是體驗人生頂峰的華彩,有的是珍惜畢業前的每一刻光景,有的是立下了前進的決心。但無論如何,只要她們開心,樂意,我們什麼也管不著。
只要少女們享受那一刻,就一切都好。
很多人不明白,覺得乃木坂早該上東京巨蛋了,正如紅白歌會那般,他們說,乃木坂早已經到了火候,像是剛出水的芙蓉,葉梢上還泛著白呢,他們就急不可耐的想摘下來,好好品一品。回過頭來再看,現在上東蛋,遲了點,但也很好。
現在的乃木坂,擁有整三期成員,19張單曲,連續數作百萬銷量,站在舞台上的底氣,是過往不曾及的。我有時也覺得,早點兒該多好,不會有人缺席,不會有人鞠躬告別,不會有人坐在台下細抿自己的光輝歲月。
有些事,初來乍到,是懂不了的。像是只有念過大學,才懂體會到《背影》的妙處。放在幾年前,紡織女工的故事只像是一杯溫開水,滑過胸膛,也就得過且過了。那些經歷,記憶,和橄欖一般,香醇回甘,長在身體里,伴著成長,像發芽一樣,誕生出只有自己懂的細節。我記得自己在上學時,總對著書本上的魯迅發恨,覺得他不過是投機取巧,撞上了個適合辛辣針砭的時代。後來等我見的多了,才惋惜自己懂事的晚,感嘆他們文字的美妙。如此反覆,稀疏平常。若是乃木坂早些片刻登上東蛋,暗地叫衰的大有人在,覺得少女們不過空是外表華美,實績卻經不起細數。現在到了東蛋,又該有人跳了出來「白石麻衣該畢業啦。」,「乃木坂要走下坡路啦。」。人都是一個樣,既平隴,復望蜀,最後一無所得。
我認識乃木坂的時候,年紀小,什麼也不懂。
選拔髮表的時候,有孩子從第一列退到了第二列,哭的幾乎氣絕,我不明白:為什麼她這麼傷心呀?
公布銷量榜單時,乃木坂首次獲得了Oricon榜第一,激動的像群小兔子。我沒懂:不過賣了10萬張,怎麼高興成這樣?
因此我也總以為,她們在博客里寫開心,就真的沒流過淚,她們在郵件里說沒事,傷口就真的能癒合。下了舞台後的世界,我看不到。
對於少女們來說,也是一個樣。
她們不會懂,為什麼自己要被囚在沒有色彩的舞蹈房,反覆練習沒有油鹽調味的曲子。
她們也不會懂,為什麼自己不能有驚鴻一瞥般的一見鍾情,只能對著落地窗擺弄笑臉。
她們更不會懂,憑什麼自己付出了努力和汗水,一天睡不了幾小時,身體狀況幾乎一敗塗地,選拔髮表卻永遠叫不到自己的名字。
每個年紀都有自己的見識和閱歷,當下不懂的,等過了少年氣盛的年歲,總能懂的。(注2)
在東蛋的舞台上,她們看到的,是4萬6千簇紫色,是她們經歷過的所有蒙昧,曲折,是受傷打滾的泥濘小路,是最凄美坎坷的旅程。
少女們年幼的時候,也會滿心歡喜地期待著自己的人生,或許是一個跌宕傳奇的公主故事,或許是一個破鏡重圓的古典童話,她們也迷惘,失敗,自暴自棄到砸爛所有東西,但她們總會懂的,只是還沒到時候。大人搪塞小孩,待你長大後自會明白,像是張無忌在冰火島被逼著背了兩年口訣,謝遜同他說,將來你會懂。
當少女們看見那一句由熒光棒組成的「乃木坂,謝謝有你。」的時候,也一定是觸景生情,任由眼淚傾泄了。
去東蛋的路,SMAP走了5年,乃木坂走了6年,AKB走了7年,對於更多的人來說,東蛋之旅一走比一世遙遠。乃木坂的結局,我們猜不到,東京巨蛋之後的路,我們也不可能知道。
但這樣,其實也已經很好。
時光倒回到2012年的1月20日,乃木坂46在一個名為東京巨蛋城市大廳(注3)的小劇場內,表演了她們的出道單曲,「滾滾窗帘」。後台站著近100人的公式對手,少女們幾乎是流著眼淚,生澀的完成了出道以來的首次表演。當時作為Center的生駒里奈,怯生生地說著乃木坂必須要超越AKB的宣言。
後來的後來,她們站上了公式對手三次踏足過的東京巨蛋的主舞台,當時的乃木坂46,這一切,不曾想過。
注1:其實並不會有這樣的人
注2:但總有些事是懂不了的
注3:TOKYO DOME CITY H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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