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獵人——善與惡

卡爾坦是個毫不起眼的小地方,它處在威爾格蘭通向奧斐帝國以及利貝爾的一個險要的岔路上,雖然它小的可憐,但幾乎每個戰略家在看到這裡的時候都會留意它的軍事價值。 這是個髒亂而粗俗的地方,其重要戰略位置並沒有為它帶來經濟上的便利,人人都知道這裡潮濕,多雨,盜匪橫竄, 沒有商隊會冒險通過這條兩面都是隨時可能塌方的山的路, 他們寧願選擇另外一條遠但是寬一點,安全一點的路。除了那些被僱傭兵保護著的,或者急著趕路的人會走這條路,但他們當中的許多人現在都成為了這塊土地的肥料。

卡爾坦泥濘的地上散滿了枯葉,動物羽毛和人的痰液,一輛馱車載著褥子和亞麻軋過積水的路面,斜著在地上留下一道噁心的傷口,小孩獃滯的看著這條傷口發笑,一個農婦抱著一隻鵝費力的咒罵她的鄰居,幾個男人正搖晃著互相灌酒,空氣中漂浮著和其他地方一樣的尿液、糞便以及大麻的混合味道。

圍牆口緩緩走來一人一馬,來人看著還很年輕,大約三十歲左右,看起來是一個退伍士兵兵。他有著一頭濃密的黑髮,用一根繩子綁在腦後, 他披著一身反射著暗綠光澤的黑斗篷,斗篷縫隙露出一截鎖子甲, 背上背著幾乎落後了半個世紀的桶型頭盔,以及一面畫著獅子和雙頭鷹紋章的盾牌。馬鞍上的袋子里裝的鼓鼓的,從袋子的一角露出的那一小塊皮包邊的書殼來看,袋子里剩下的東西也不一定會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陌生人走到酒館門口停下,然後下馬將馬系在柱子上。他摸著剃的精光的下巴走向酒館的木門, 打開門,一股溫暖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陌生人嗅了嗅空氣中的酒氣,夾著錢袋走進去。

屋裡光線很暗,牆壁上的燭台亮著微弱的光,一道冷光從屋頂的透明採光瓦上灑下來。

酒館中的吵鬧聲短暫的被新來的客人打斷了一下,人們好奇的看了一眼這個陌生男人和他的手上乾癟的錢袋, 然後恢復了往常的閑聊。

陌生人像個裹著斗篷的鬼魂一樣飄到吧台前面,那道冷光剛好照到他的頭上,將他的臉照的蒼白無比。酒館老闆嚇了一跳,他咬著舌頭說道:「大……大人?您要點什麼?」

陌生人拿出幾個銀幣扔在桌上,說道:「給我一些烈酒,比如加了陳皮的杜松子酒或者櫻桃伏特加。」

酒館老闆小心的拿出一個杯子,往裡面倒酒。 陌生人注意到了離他不遠的窗邊坐著幾個穿著硬皮衣掛著劍和砍刀的男人,看打扮應該是僱傭兵,他們中間有一個剃著莫西幹頭的男人,他的同夥叫他艾蒙,在自己進門的時候就一直盯著自己看,他並非和其他人一樣看著錢袋,而是盯著他的臉。 當他開始喝酒的時候,對方才轉頭和同伴們繼續聊天。他好奇的側著頭聽他們交談的內容:

「前陣子,我在維安市遇到一些東方來的商隊,不是阿拉斐特的那些裹白頭巾的。他們頭髮很長,用繩子纏著的,穿著奇怪的絲綢袍子。」

「哦,我聽在阿拉斐特做生意的親戚提到過,說他們的眼睛和頭髮都是黑色的。」

「對,世界那頭的大廈王朝……接著聽我說,別他媽的打斷我!」

「其中有兩個護衛的幫工,看起來只有十八歲,他們一個人拿著劍另一個人拿著匕首打劫我。拿著匕首的那個男孩,聲稱自己擅長匕首格鬥術,能在眨眼間接近並幹掉我, 另外一個更好笑了,他自稱是『御劍』高手,他吹噓自己能用劍隔空把我劈成兩半, 儘管我表示我的劍很長,很危險,但他充耳未聞, 直到我在他朋友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十字傷口後,他就跑了,還留下了他的劍。後來我賣掉了他的劍,很精緻的東方劍,值二十個金幣,我真是大賺了一把!所以我懷疑他那把劍是偷來的。」

「一定是偷來的。」 一個僱傭兵說道。

「對,偷來的!」其餘人附和。

陌生人回過頭,繼續喝他杯子里的酒,這時候,一個酒桌上的醉漢站起來,摟著正在倒茶水的女招待生亂吻一氣,同桌的男人們開懷大笑,這個女招待年紀只有十四歲,此刻眼淚汪汪的向別桌人求助。沒有人救她,人們甚至沒有露出憐憫的神情,反而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醉漢和他的團伙們將女孩逼到角落,他們撕扯她的上衣,將她往閣樓裡面拖。陌生人有些吃驚的看著這一幕,因為他發現就在酒館的另外一邊,還坐著幾個民兵,但他們卻對此地此刻發生的事情充耳不聞。 陌生人抖了抖他那條厚斗篷,那戴著鹿皮手套的手像一隻蜘蛛一樣悄悄爬上藏在斗篷下的軍刀柄上。

「瞧著聖靈的份上!」酒館老闆小聲對著陌生人說道,「瞧在聖靈的份上,大人,不要在這裡和他們動手。」

「聖靈可不會原諒這個。」陌生人低沉的說道。

「這些人是駝背貝恩的手下,他們會殺了你,再殺了這個女孩然後一把火燒了酒館!」

陌生人看著那個眼淚婆娑的姑娘,他握著軍刀的手放開了然後又緊握了一下,他發現那群僱傭兵,那個莫西幹頭的男人艾蒙正饒有興緻的看著他。

「我說,紳士們!」 陌生人突然開口道。 酒館老闆小聲的再次提醒陌生人這些人的身份,並顫抖的拿起一個鐵盤子,打算一開打就用這個來保護自己。

酒館裡所有人,包括僱傭兵和幾個鬧事的醉漢,此刻都看向這個穿著斗篷的男人。

陌生人環視了下四周,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為這個就快被羞辱的女孩出頭的時候,他舉起了手裡的酒杯。

「我想為在座的每一位的桌上加一瓶伏特加,以此慶祝我女兒三周歲生日。」

醉漢推開女招待,搖搖晃晃的走向陌生人,嚷道:「流浪漢,我們不認識你,為什麼喝你的酒?」

「沒有特別的,只因我心情好,卡爾坦,很棒的小鎮,不是嗎?來吧朋友,敬我的甜心和國王。」

「閣下,你的女兒叫什麼?」醉漢晃晃悠悠的問道。

「克里斯蒂娜。」

「敬弗勒利亞陛下和克里斯蒂娜小姐!為了他們的健康乾杯!」

「也為你的健康,朋友。」

陌生人和醉漢對飲了一杯, 女孩在酒館老闆的眼神示意下逃離了那邊,在經過陌生人的時候小聲的說了一句:「感謝您,大人。」

酒館老闆雙手合十的感激陌生人沒有在他店裡鬧事,並免費給他添滿一杯伏特加。

「瞧,我剛才因為你和你的女孩而破費了。」陌生人用手轉動著酒杯說道。

「我感激您,大人。如果不是您的機智應對,恐怕那個女孩就性命難保啦。」

陌生人冰冷的哼了一聲。

「駝背貝恩是什麼人?」

「他是山賊,號令著這塊地方所有的強盜,小賊,他們看上的姑娘從來沒有活著回來的。」

「他們有多少人?」

「大約二十人,大人。」

「為什麼不報告衛兵?」

酒館老闆瞧了一眼那邊幾個戴著鋼帽,穿著厚棉衣的醉鬼,低聲咒罵道:「招瘟的混蛋們和他們穿一條褲子!」

陌生人頓時明白了一切,但他清楚山賊的這個事情他一個人可管不來,這種事情需要一整個傭兵團才解決的了。 他抖動了一下錢袋子,裡面發出了幾聲可憐的叮噹聲,他喝掉了杯子中的最後一滴酒,說道:「我沒什麼錢了,需要一份工作,用劍的或者不用劍的都行。」

酒館老闆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說道:「我們沒有人需要護衛,不瞞您說,我們有很多麻煩,但幾乎沒有適合像您這樣的獨行戰士。」

陌生人偷偷打量了一下先前與他對飲的那個男人,問道:「比如強盜問題?」

「對,強盜問題!」

陌生人微微頷首。

「那我確實管不來……不過沒關係,我學了一些法術,對惡魔或者邪靈也有一些研究,或許你們這有人需要一些巫術之類的。」

老闆上下打量了一下陌生人,他似乎不是很相信在他面前自稱懂得法術的這個男人,因為他看起來和任何一個掛著劍,大字不識的粗野傭兵一樣。片刻,老闆才說道: 「那倒是有一件……」

「說說看吧。」陌生人說道。

「半年前,離這一公里的山洞裡來了一隻狼人,天曉得他從哪個巫師的籠子里跑了出來,他每個月都要抓走一個人,剛開始是孩子,到後來是女人,男人,除了老人,他會直接殺掉。我們曾想出錢請一位女巫來制服它,但是那些鷹鉤鼻子的老太婆要價太高了。」

「她想要多少?」

「200個金幣!還要送一個女孩和兩隻羊給她。」

「獅子大開口!」陌生人總結道。

「對啊大人!超過了鎮上一年的總收入啊!就算我們不吃不喝,也拿不出那麼多的錢,況且也沒人願意把女兒交給一個散瘟疫的妖婆。」

「那事情就這麼一直拖著?你們一開始出價多少?」

老闆掰開手指算了算,說道:「80個沒切邊的金幣和一枚帝國奧斐倫硬幣,值十個金幣的奧斐倫真貨。」

「讓他們準備好錢,就這些錢。」陌生人爽快的拍拍手。「一周之內,我就能解決掉這個麻煩。」

老闆有些驚訝,他帶著抱歉的神情說道:「您,大人,並不是我不相信您,但是,那是狼人,一眨眼就能把一個活人撕成兩半!」

「我說了,準備好錢,一個子兒都不要少。 另外我要一個房間,床板乾燥且沒長霉的。」陌生人邊說邊解開斗篷帶子,這時候,先前跑出去的那個女招待又進來了,陌生人拿出一個銀幣,拋給女孩,說道:「幫我餵飽我的馬。」

「您叫什麼名字?大人。」

走在樓梯上的男人向下探出頭,答道:

「加雷特.里德羅克。」

加雷特走到自己開的房間,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拎出來仍在地板上,然後舒服的躺在鋪著乾草墊子的床鋪上找出一本書來看。 沒多久,他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留著鬍鬚的胖男人走了進來,他拿著一個賬本和一支羽毛筆。

「下午好,敬愛的先生,很高興您能造訪我這個窮鄉僻壤,我是卡爾坦的鎮長,您可以叫我阿方索。」

「下午好,我是加雷特.里德羅克,請進來說話,阿方索先生,別站著。」

「您一定是來和我談狼人的事情的吧?」 加雷特坐起來說道。

胖胖的鎮長邊找位置坐下邊回答道:「是的,我猜測您一定是從西邊過來的吧,那邊人喜歡開門見山。」

「沒錯,我是科托米爾人。」

「啊,我聽說過它,可是它毀於三年前一場霍亂爆發。」

「確實是這樣的。」加雷特說道。

「真是可惜啦!多好的小鎮啊!瞧瞧這世道,瘟疫疾病橫行,罪犯和怪物滿地都是,還有巫術!巫術!這是一切邪惡的根源,要是聖靈……」

「咱們聊夠了嗎?我想談談工作。」加雷特有些不耐煩的出言打斷。

「好的……抱歉。」

「事情是這樣的,半年前……」

「是的,半年前你們這來了一隻狼人,只抓出了老人之外的人,這些我都聽說了,我想聽點細節。」

鎮長阿方索摸出手帕擦了擦汗。

「好吧……您想知道些什麼?」

「你們有發現被擄走後的人的屍體嗎?」

「沒有,我聽說狼人也和狗一樣愛啃骨頭。」

鎮長的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們沒有找到任何受害人的屍骨。 加雷特注意到,鎮長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的哆嗦了一下。

「每個月的什麼時候?」

「和故事裡一樣,月相變化的時候。」

「失蹤了多少人?」

「大概有二十多個,其中有一家三口。」

「有倖存者嗎?」

「沒有……要真算的話,民兵隊長迪弗特和它交過手……雖然已經是前任隊長了。」

「能描述它的樣子嗎?」

「天啦,所有狼人都長著一個樣,我見過它,加雷特……請允許我這樣叫您,加雷特,它長著毛茸茸的臉,和一對綠眼睛, 那天晚上我去提醒盧特加班修理我的辦公廳,他是個泥瓦匠,回來的路上,我看到它正蹲在我的房子上的煙筒往裡面看,真是太糟啦! 」

「就這樣嗎?還有別的什麼嗎?」加雷特問道。

阿方索再次擦了一下額頭的汗,說道「沒啦,老天,我光是看到它一次就嚇得要命,哪裡還能注意到那麼多的細節……您要是想多了解一些的話就去問迪弗特吧。」

「好吧。」

鎮長的目光遊離在加雷特身上,他注意到這個老兵的左手戴著一副外觀怪異的金屬手套,它的指尖看起來像龍的爪子一樣鋒利,並且在燈光下反射紫光。鎮長擦了擦汗,說道:「如果您有時間,我還想介紹小女給您認識,她正在她姑媽家做客,大概這兩天回來,屆時我想請您務必到我家吃頓飯。」

加雷特聞言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我接受你的提議,這位小姐叫什麼?我該怎麼稱呼她?」

「她愛琳……她有些特別,您可能會喜歡她的。」鎮長的語氣有些隱晦,若不是聽說這是他的女兒,加雷特幾乎就要認為這是一個老鴇在招客。

吃過晚飯後,加雷特找到民兵隊長的屋子,叩門走進去, 前隊長迪弗特正對著燈修理一個紡織機。

「先生,你是誰?」

「我是加雷特,一個僱傭獵人,正在追捕狼人。」

「又是一個為了賞金來送死的蠢蛋。」

加雷特倚門而立,問道:

「有很多人找過它?」

「幾個過路的傭兵,還有賞金獵人,現在都躺在墳墓里。 拜託,是誰給你介紹工作的? 這群蠢蛋永遠學不乖,人類不是狼人的對手,我們永遠都只是它們食物鏈的一部分。」

「聽起來你更傾向於狼人?」

「我的腳被它咬瘸了!該死,不然我現在還拿著劍在巡邏,而不是修理這些女人玩的破東西!」 民兵隊長咒罵著用他完好的那隻腳踢了紡織機一腳,而他的另一隻腳用布裹著的,腳踝處隱隱約約可以看出那有個可怕的缺口。

「聽著,我要是你,」 隊長一邊擰著鉚釘一邊說道,「如果我夠聰明,我就會離阿方索遠遠的,更不會去惹那頭野獸的麻煩!」

加雷特將雙手疊放在胸口,他特意把左手放在右手的上面,鐵手套在蠟燭光下就像一隻張嘴的怪獸,他抖動著穿著皮靴的腳,發出噠噠的聲響。 迪弗特盯著這幅護手看了好久,才回頭繼續工作,加雷特知道,他很羨慕這隻金屬手套,羨慕自己帶著武器,更羨慕自己雙腳完好。

「好吧,你想知道些什麼?」前隊長無奈的講道。

加雷特不經意的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看起來對方已經妥協了。

「你上次見到他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它有多大?」

「應該是上一個霧月周,它大概6英尺那麼高。」

「怕火嗎?」

「是的。」 迪弗特想了想說道,「當我們把火把扔向它的時候,它就會逃走,它彈跳力驚人,能一下跳到屋檐上去。」

「銀呢?」

「抱歉,我不知道,我還沒富有到那個地步。」

加雷特踱步到了迪弗特的身邊,他俯身看著這個陷入中年危機的男人。

「它的犬齒有多長?這個是判斷狼人年齡的辦法。」

「我記得不太清楚,大約有一枚金幣豎起了那麼長。」

「智商呢?」

「老實說我不確定……我和它有過短暫的對視,當我看它的眼睛的時候,我覺得那是一雙人的眼睛。」

加雷特站直身體微微頷首示意,然後轉身走出向門。走出門的時候,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金幣,夾在拇指和食指指尖,用力一彈,金幣發出一聲叮的脆響飛入了迪弗特的懷中。

「我說……」迪弗特邊將硬幣塞進口袋邊說道。

「什麼?」

「小心點,留意它的牙齒,那很危險。 如果有可能的話,把它的頭砍下來帶給我,我會給你報酬。」

加雷特點點頭,轉身離去。

「祝你好運,如果你僥倖沒死的話……」

加雷特輾轉了幾個家庭詢問狼人的事情,收集到了一些數據。他把這些信息總結了一下:雄性,且已經成熟,身高6英尺,前肢與人類一樣有分開的五指,並有尖銳的爪子,後腿應該是四腳動物一樣的反曲弓。大部分時間站立,偶爾會趴下和狼一樣奔跑。 他翻開一本厚厚的皮革包邊書,找到有關狼人的一章,上面畫著一隻狼人的素描圖,書籍把狼人的習性,獵食喜好,還有弱點都描寫的清清楚楚:晝伏夜出,群居,偶爾單獨行動,喜愛肉質鮮嫩的獵物,缺少食物的情況下也會食腐。 幾乎免疫任何毒素,但怕火和銀製品,以及巫術。

加雷特合上書,他確認這是一頭獨居的野獸,因為所有目擊者都表示看到只有它一個身影,並沒有同伴。 他對這次追捕沒有太多的擔憂,反倒是在調查過程中,他發現有兩群人一直在盯著他,一群是先前酒館裡的那群以艾蒙為頭的僱傭兵,另外一群是一些他不認識的人。正當他不準備去理會這些的時候,後者主動找上了他。

「外鄉人!」

一個身穿棕色皮夾克,剃著寸板頭的男人叫住了正在行走的老兵。

加雷特看著來人,這人長著一張蠶豆一樣的扁長臉,臉上長滿了粉刺,腰上別著一把沒有鞘的劍。他身後還站著兩個穿著厚棉衣的男人,加雷特估計了一下,這些棉衣厚的即便用長矛也難以戳穿。

「你是誰?」

「那不重要,外鄉人,別在鎮上問東問西,駝背貝恩已經注意到你了,要是你還想活命的話就趁早給我滾蛋!」

加雷特微微掀開斗篷,露出軍刀柄和他那隻閃亮的左手。

「回去告訴貝恩,我不想得罪他,我會離開的,就在這幾天。但我有些活要干,在此之前,我很抱歉任何人要求我都不會答應。」

「那可不是你說了算。……小夥子們!讓我們把他綁起來扔進臭水溝,然後再扒下他的裝備賣錢!」

粉刺男拔出劍來就向加雷特的頭砍去,他自認為速度很快,力量很大, 但他很快發現他的對手根本都沒怎麼動,甚至還正對著自己發笑。

加雷特伸出左手接住了砍過來的劍,劍砍在他的金屬手套上連一條痕迹都沒留下,他在粉刺男驚恐的眼神下把劍按像自己的左邊,突然拔出腰上的軍刀,將粉刺男握劍的手指削掉了好幾根。 男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加雷特沒有停下,他轉動手腕,準確的繞過另一個人砍來的劍,並刺中對方的咽喉,又抬起腳踹中正向他右側攻擊過來的人的膝蓋,他趁對方站立不穩的時候拔出卡在這邊脖子上的刀,找到對方棉衣中間扣子的縫隙刺了進去,然後扭動刀柄攪動對方的內臟,再拔出來, 這一切只用了不到幾十秒鐘的時間。

戰士把刀上的血在屍體棉衣上擦拭乾凈,然後對著倒在地上嗚咽的粉刺男緩慢平靜的說道:

「記得轉告貝恩。」

他的聲音不大,但那富有穿透力的低沉嗓音足夠蓋過此刻鎮上女人的尖叫聲。

當加雷特轉身的時候,他看到艾蒙和他的僱傭兵們正在看著他,他不認識他們,也沒心情上去打招呼。他把軍刀插回刀鞘,然後拉緊斗篷向酒館走去。

在回到自己房間之前,他找老闆要了一副卡爾坦地區的地圖,他對著燭光研究了半天,他不僅找出離狼人窩最近的路線,他還用紅筆在地圖上畫出了好多條線路,這是他分析的如何利用這裡的地理環境來抵抗山賊的的戰術。他打算在幹完這個活之後,就把地圖交給鎮長,也許以後會有一支冒險小隊願意幫助卡爾坦對付山賊,到時候他們可以參考這份戰術圖。

第二天一早,加雷特就穿好裝備騎馬向狼人洞穴所在地進發,而鎮長就跟在他身後送行。 正當他快要出鎮門的時候,一個約十五六歲,戴著面紗的女孩騎馬迎面飛奔而來,後面跟著兩個女人,像是僕人。加雷特自始至終沒有看清女孩的正臉,但他很肯定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可人兒。女孩下馬後和身後的鎮長擁抱在一起,加雷特記得鎮長之前和他說過自己有個女兒,愛琳,應該就是她沒錯了。 女孩穿著一身有著蕾絲邊的棉裙和呢絨小馬甲,沒有披斗篷,加雷特注意到女孩的腳底上粘了些泥土,上面還有一層只有洞穴里才會有的石灰色粉塵。

加雷特走了半個小時,來到他地圖上標示的地方,他找了個高的地方把馬繫上,然後撥開枯枝敗葉走進山谷。 他在附近的地上翻了一小陣,找到一對只有一對足部接觸到地面的犬科動物的腳印,他順著腳印很輕易的就找到了狼人藏身的洞穴,他小心翼翼的摸到洞口觀察了一下,如他想像中的一樣,那個怪物正在睡覺,洞穴就像個可以放大聲音的漏斗,裡面任何聲音都沒有逃出他的耳朵,包括狼人如雷的鼾聲。

加雷特慢慢走進去,當他的身軀淹沒在黑暗中的時候,他身體里的惡魔力量開始發揮作用:他的雙眼開始發出黃色的微光,四周的景物對他來說已經沒那麼暗了。 儘管他的動作小心的無可挑剔,但還是不小心踩中了一根埋在石頭縫裡的骨頭,骨頭髮出一音效卡啦聲,回蕩在洞穴的四壁。 這時候,鼾聲停下了, 加雷特低聲罵了一句,他本來有機會不費力氣解決這個傢伙的機會。他壓低身子蹲伏在地上,狼人也許住在洞穴盡頭的一個稻草鋪的窩裡,也許在邊上某個鐘乳洞里, 加雷特用他的惡魔般的聽覺尋找狼人的蹤跡,腳步或者呼吸,但他什麼也沒聽到,顯然對方摒住呼吸了,而且他知道對方同樣也正在聽他的腳步和呼吸。

「有智慧,而且很高。」 加雷特判斷。他摸向後背的盾牌。 不,盾牌和狼人的戰鬥中效果不大,狼人只要一個巴掌就能把盾牌拍爛……頭盔也不能戴,我還要辨別聲音,他這樣想道。 既然對方也在聽他的動靜,為何不幹脆做出點動靜誘導一下呢? 加雷特小心的往前邁出一步,小心翼翼的踢開一塊石頭,他注意到,對方趁石頭滾動發出聲響時迅速的移動,剛好在石頭停下的時候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對方把行蹤隱藏的非常好,即便是最好的斥候在這種情況下也難以分辨出來這兩種聲音的區別,但對於一個擁有惡魔聽覺的人來說找出它卻不是難事。 加雷特判斷對方離自己還有二十公尺距離,他拔出軍刀,小步向裡面挪動, 對方也開始移動,但方向是向東西邊上的鐘乳石層里。 「想要偷襲!」加雷特突然轉身過來,一個黑影從鐘乳石間撲了出來,事先已經準備好的加雷特就地卧倒,躲過了撲擊,黑影沒撲到目標,迅速的藏回了鐘乳石之間。

加雷特把戴著魔法鐵手套的左手悄悄放在背後,嘴巴輕微蠕動念出了一小段咒語, 他看到狼人正躲在鐘乳石里看著他,知道對方隨時可能再次突襲。 果然,狼人沒呆上多久便從夾縫中跳了出來,加雷特把事先準備好的法術施放出來,他左手突然從背後伸出,金色火焰如同煙火一樣在他手掌心爆炸,這是個炎爆術。狼人還沒撲到加雷特,便被火焰燒去了半邊臉,它發出狗一樣的慘叫聲往洞穴深處跑去。加雷特窮追不捨,在他看到洞穴盡頭的石壁的時候,一對爪子向他抓來,加雷特把頭往下一低,憑著經驗判斷把撒滿銀粉的刀往自己的右上方划去。

「嗷!」 狼人發出一聲痛叫。加雷特聞到了燒焦的肉混雜著硝酸銀揮發氣體的味道,狼人受傷了。 加雷特一邊轉動手上的刀一邊往前逼近,他的刀隨著他轉動燃起了金黃的火焰,如同一個燃燒的風車一樣發出呼呼的聲響。

「住手巫師!別再打了,我認輸啦!」

加雷特停下手裡的動作。「你會說話?」

「該死的當然了!我不是那些刨地埋骨頭的野獸,我有思想,我以前是人!」狼人捂著自己的臉和胸口說道,法術將他的一邊臉上的毛皮燒化了,塗了銀粉的武器劃開了他的胸口,銀毒深入了他的血管,狼人氣喘吁吁,每說一句話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你還好嗎?」 加雷特問道。

「哦,當然了,只要你不趁機補上一刀,過一陣子銀就會排出來。」

加雷特指了指一塊乾淨的方形石頭,看起來有人經常坐在那。「我能坐著說話嗎?」

「看在瘟疫的份上……哦,你坐吧,只要你不怕自己乾燥白凈的屁股上長出狗癬。」

說話間,狼人用它那變形的爪子從破窩裡摸出一個水瓶,倒了些清水淋在自己傷口上,然後用一些碎布料壓住傷口止血,加雷特發現狼人身邊放著一條墨綠色的呢絨斗篷, 看起來像某位女士的東西,加雷特一開始懷疑這是某個受害者的,但斗篷乾淨整潔,也沒有血跡和污穢,他心裡動了動,聯想到看到之前那個女孩:沒有穿斗篷,鞋子上沾著洞穴里的灰土,他心裡有種奇怪的想法,會不會那個叫愛琳的女孩和狼人之間熟識? 他突然想到這是個有知覺的狼人,於是就問:「你為什麼殺鎮上的人?為了捕食?據我所知狼人並不像吸血鬼那麼挑剔,一隻小鹿應該能夠吃上好幾頓。」

「天殺的!那些人不是我殺的!該死!」 狼人說道,它小聲嚎叫一聲,然後把斗篷拉過去裹在身上,躺在稻草窩裡。 加雷特注意到狼人有些發抖,看起來銀已經在順著它的血管流遍了全身,毒性讓它覺得寒冷。加雷特看到邊上有個火盆,火盆上架著一口銹鍋,它往裡面看了看,是一些煮熟的野兔和鳥類:看起來狼人還保持著吃熟食的習慣。 他伸出手打了個響指,魔力點燃了火盆里的火焰,洞穴里開始暖和起來。

「可是有人控告你謀殺了這些人。」

「他當然有借口這樣做,是的,當然。」

「誰?」

「他派你來的,什麼都沒告訴你嗎?」狼人語氣略帶吃驚,「噢!抱歉!我覺得我變成這樣太久了,連思考都不會了。他當然不會告訴你事實,我指的就是阿方索!前前後後他已經派出三波人了,頭一個是倆個傭兵,然後是幾個獵人,我一直都聽其他狼人說人肉的味道,呸,真是難吃極了!我發誓我就咬了一口,還是被形容人身上最有嚼頭的地方,一個倒霉民兵的腳脖子——它實在是臭的不行,我吞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當然了,我碰到的最後一個獵人是你,我真的沒想到這個吝嗇鬼居然真的肯出錢請一個巫師來,為了我。」

加雷特相信了狼人的話,因為這隻狼人吃熟食。

「除了一次,就一次……」狼人小聲說道。

「一次什麼?」

「老天!」狼人抱怨了一聲,說道,「那天正是朔月,我……沒有算那天的日子,該死的我為什麼要出門。 我蹲在一個小斷岩邊上無聊的發獃,這時候鎮上一個女孩迷路跑到了這裡,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找來這裡的,也許是在采蘑菇。 她只有五歲,她看到我後很好奇,說『大狗狗,你坐在這裡做什麼啊?』 我張開嘴想把她嚇跑,可是她卻咯咯發笑,還喂我吃薑餅,真是愚蠢的女孩!就是那次,傭兵找到我了,然後我逃了,但我發現傭兵們沒追上來,當我好奇想回頭看看他們在幹嘛的時候,就聽到了小女孩的嗚咽聲,這些染瘟的東西正在強暴她!真是該死! 」

加雷特不動聲色的往火堆裡面添了些柴火,繼續問道:「然後你殺了傭兵?」

「當時月相發生了變化,我感覺很狂躁,怒火攻心,就跑過去殺了傭兵,可傭兵在臨死前把女孩給推下了斷岩,老天,那有四公尺那麼高,她甚至沒哼一下。」

「接著呢?」

「她的父母來找她,碰巧目睹她掉下斷岩,他們認為是我做的,我解釋過了他們根本不聽!那個男人用匕首刺傷了我,你知道的,那時候正是朔月,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殺死了他們……」

「我明白了。」加雷特說道,「你毀滅了一個家庭。」

狼人轉過頭來,它幾盡全力的使自己那張狗臉上浮現了一個驚訝的表情,「對,我殺死了他們!怎麼樣?好吧,巫師,殺了我為他們全家報仇,然後去領賞金,來吧,說說他們給我的腦袋開價多少?200金幣?好了,用你那把該死的銀刀終結這該死的命運,我已經受夠了!」狼人背過身去露出長滿毛的後脊。

加雷特依舊坐在那裡扔柴,他並沒有起身或者去碰軍刀的意思。

「你說你之前是個人類?」

狼人發現加雷特沒有動手,於是轉過身子來。

「我叫伊安納特,是個費多南德商人。」

「伊安納特,你為什麼會變成狼人?」

「半年前我打費多南德來,打算經過這裡去利貝爾,我有一匹絹布和絲綢,還有一些阿拉斐特沙漠胡椒,本來想去換點錢回去討我妻子開心,但是路過拉通達的時候聽說威爾格蘭要和利貝爾開戰,戰爭開始的時候邊境就會封鎖,我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就冒險從卡爾坦走,雖然同行們都不贊同我走這邊。」

「路過卡爾坦的時候,我被一些山賊盯上了,他們打劫了我的貨物和錢財,並把我綁在樹上等死!」

「那你是怎麼逃過的?」

「過路的愛琳小姐救了我,天啦,她真美,像個天使!」

「所以你一直和她保持聯繫?」 加雷特指著那件墨綠斗篷說道,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愛琳小姐沒有穿斗篷,而且腳上會粘上只有洞穴里才會出現的石灰粉末。

「沒錯,我愛她。」

「我猜她父親一定不同意。」

「是的,起初我以為是阿方索嫌棄我身無分文,後來我才發現他根本就是個混蛋! 而且我還發現阿方索暗中和山賊們有交易,他會把一些過路的商人,財主的路線告訴他們,還打算把愛琳嫁給他們的頭子貝恩。」

「還有一件事……」

「是什麼?」

狼人躊躇了一下,似乎用這個時間做了一個決定,他說道:「其實愛琳小姐生了一種怪病。」

「什麼樣的病?」

「她發病起來就會發狂,並且必須得喝人血才能鎮定下來。」

「被吸血鬼感染了嗎?」

「不是,一個老巫婆說這是軟血化熱疫,只有女人會得這種病,得了病之後身上的血會在月經時候源源不斷的往外流,這個時候女人就會發狂,需要喝新鮮的人血補充才能壓制住病情,愛琳小姐剛剛十六歲,她也是最近兩年才出現這樣的癥狀。 」

「治療過嗎?」

「有過,前幾年有個巫婆給了阿方索一些藥物,說讓愛琳吃了之後連續喝上兩年的人血就能治好,而且必須是不同的人血, 這樣的話就必須不停的殺人,我曾經試過用自己的血去喂她,但是只在第一次有用,第二次就不管用了。」

「為什麼不想過給錢給別人,然後買他們的血?」

「你難道不知道嗎?要是有人知道了她得了這種病,一定會把她歸為吸血鬼,這些蠢貨會把她的頭砍下了,然後在胸口釘上椿木樁。」

加雷特點了點頭,他知道迷信的可怕之處。

「那如果你的意思,我是否可以理解為,鎮上失蹤的那些人根本就是阿方索為了給他女兒治病而殺死的?」

「沒錯。他一般會趁山賊殺了過路商人之後去取血,或者是誘騙一些旅人到他家裡吃飯,然後趁機殺死。 要是沒有過路人的話,他才會冒險殺鎮民。 」 狼人的的銀毒似乎又發作了,它咬著牙面露痛苦神色,加雷特意外的發現,伊安納特那已經狼化的臉部居然還保持著只有靈長動物才會有的能做出表情的面部肌肉。

現在加雷特終於知道為什麼阿方索在見到他的時候執意要以介紹女兒為由請他去他們家做客,一定是想在趁他鬆懈的時候偷偷殺了他取血。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們家的秘密的?以及與山賊勾結的事情。」

「因為我太愛愛琳了,而阿方索熟知這一點,他巴不得有個幫手與他一起殺人,他想利用我,於是就告訴了我實情,他還騙我說要是愛琳小姐的病好了,他就會把她嫁給我,當時我真的樂壞了,以為老天開了眼,就答應了。」

「我聽說這種病是接觸巫術之後受到某種咒語和藥物的影響才會得的,也就是說只有女巫、女法師,或者女術士才有可能會染這種病,難道愛琳研究巫術?」

「那得歸咎於她的母親塞瓦蒂絲。那個女人是個自私的理想家,有一次她只因為一條狗對著她露出了可憐的神態,就忽視它咬死人的罪過而出錢讓屠夫放它活命;她還因為看多了那些下流的吸血鬼小說,就到處找人打聽吸血鬼的事情想來一次浪漫的邂逅,後來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又迷上了巫術,並想用邪術把自己變成吸血鬼, 她從一個老太婆那弄了一口煮鍋,找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草藥和血一邊念著咒一邊燉著喝, 結果就染上了這個病,那時她正有四個月的生孕。雖然阿方索到處再找人為她治病, 但她還是在產下愛琳後就血流不止死了。」

「真可怕,但我很奇怪我並沒有因為她的死而感到抱歉。」 加雷特說道。

「我也一樣,巫師。她不值得同情,但我可憐的愛琳小姐……」

「是的,愛琳,雖然這並非她自己的過錯,但還這並非與她無關,有許多人因她活命而喪命。」

戰士一邊揉搓著鎖子甲邊緣的銹跡一邊說道,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就像一名鐵面法官。

「該死的……這件事情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瞞著她,她是個善良的姑娘,如果當她知道了這件事情,她會寧可撞死也不同意治病的。」

燉鍋里的肉湯在火堆的烘烤下散發出了一陣陣水煮羽毛的氣味,狼人喜歡把沒拔毛的動物直接放進鍋里燉,而且還不加去味的佐料。 加雷特捂了捂鼻子,他很想伸手滅掉火,但他看到伊安納特瑟瑟發抖的肩膀時,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你有為她殺人嗎?」

「……我試過一次,聽我說,我真的不想這麼做,當時我受到了阿方索的誘騙而鬼迷心竅了,我很後悔。 那天我在山路上遊盪,看見了一個黑髮女人,很年輕也很漂亮,但是沒有愛琳漂亮。 我就想把她抓住去給愛琳,但沒想到這個女人是個女巫!她用巫術讀了我的心,知道了我的想法,於是看著我發笑的說『可悲的人,你就像一條狗一樣被人利用,與其這樣還不如變成真正的狗自由獵食。』 於是我發現我的鼻子和臉開始變長了,長出了獠牙和毛髮,就像你現在看到的樣子。阿方索明白我知道他的所有秘密,起初他很高興,覺得有一個狼人為他服務會更加有效率,說不定連貝恩這個靠山都能省掉。後來他發現我經常會失控,而且越來越不受控制,就想除掉我,但我是個狼人,他自己沒辦法,於是想出了把他為愛琳殺的那些人歸咎為我的罪行,然後欺騙大家為他出錢找人來殺我。當然了,誰會相信一個狼人說的話呢。但是你瞧,沒有人能殺我,即便是貝恩也不敢讓他的手下來冒險。現在,我就只能趁著天黑去見上她一面,見一面就好,好在她的僕人是個善良的嬤嬤,她從來不會揭發我。 」

「整件事情還有別人知道嗎?」

「酒館老闆勒戈夫,不過這傢伙是個膽小的毛蟲,即便是有人當面凌辱他的老婆他都可以不過問,只要不傷到他自己,他不會和任何人揭發阿方索的,為此阿方索還給了他一筆錢。向你透露狼人威脅的就是他沒錯吧。。」

「啊,原來是他,這真是可怕的詛咒!一個混蛋的幫凶!」加雷特說道。

「是的,該死的詛咒!我也一樣!巫師,你能幫我解咒嗎?我已經受夠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

「恐怕不行了,變形術要是太久了的話,被施術的人就會真正意義上變成這個生物,抱歉伊安納特,我無能為力。」加雷特抱歉道。

「沒事,我早已接受命運安排了。 你是一個巫師,正經的巫師,從你向我扔火球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些戴著畫著星星的尖頭帽的騙子或者長鼻子的喜歡詛咒人的女巫。 那麼先生,……你對愛琳小姐的病有辦法嗎?」

加雷特停止向火堆里添火,他用左手尖銳的鐵手指刮著飄進鎖子甲縫隙的柴灰。

「我有辦法可以鎮住她的嗜血欲並能緩解經血量。但這個辦法並不是一勞永逸,而且要花費愛琳大量的精力,甚至可能會讓她變得短命。」

狼人沉默了,過了好久他才開口說道:

「即便會短命,我也不想看到她再這麼繼續下去了……請你為她治病吧!」

「我會儘力而為。」

狼人緩慢的爬了起來,他雙眼閃亮的看著加雷特說道:「你可以殺了我領賞了。」

「不。」加雷特緩慢的站起來,他正視狼人說道,「我認為你身上的人性大於獸性,你懂得懺悔。 我不會殺一個內心還保持是人類的狼人,永遠不會。 有人不管身體被變成什麼樣,狼人,或者是惡魔,但他們還保留了一顆人類的心,有人類的理智和道德觀。在沒有犯下實際的罪惡之前,就沒有人可以審判他們,只有聖靈能。 相反我還知道有另外一些人,他們空有一副好皮囊卻做著人神共憤的事情,對我來說,他們才是那些該下地獄的人!」

加雷特說的是狼人,但也說的是自己,因為只有他知道,他其實已經不是一個人類了,他是一個被惡魔俯身,半人半魔的怪物。

「說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您是個高尚的人,已經很少再看到您這樣的人了!可是我殺了一家人,還想殺一個無辜人去奉獻給愛琳,我死不足惜。」

「那不是你的錯,伊安納特。我說過,你懂得懺悔,這不是一個野獸會有的心理。」

「哦,是的。 謝謝,謝謝您。」 狼人激動的說道,它突然一口咬在自己的左臂上,在加雷特驚訝的目光下把整隻左臂都給咬了下來。

「別擔心我,狼人是個受詛咒的怪物,不管受到多重的傷只要不死,都能活下來。 您可以拿著這隻爪子,權當我作為支付您治療愛琳小姐的報酬。 您可以拿著它去領賞並且……」

「別再說了。」 加雷特低沉的說道。

一時間洞穴內出奇的安靜。

許久,加雷特才重新開口:「伊安納特,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天曉得。我決定動身前往山的深處,擁抱大自然,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有需要給愛琳小姐帶話嗎?」

狼人沉默了許久,似乎正在組織語言,它的眼裡有些光在閃爍,但最終他還是說道: 「沒有什麼可說了的了。您拿著這條綠絲帶,這就是我對她說的話,您拿去給她,她就明白一切,這是我和她的約定。因為我告訴過她,假如哪天我要是選擇離開了,我就會把這條絲巾還給她,您拿給她,她就不會因為看到我的斷手後而誤以為我被殺而傷心欲絕。」

加雷特微微頷首,他走過去提起狼人的斷肢,然後緩慢往外走。

「巫師,你叫什麼?」

「加雷特.里德羅克。老兵,戰士,獵人,但不是巫師。」

「我會記住你的,加雷特。」

加雷特騎著他那匹老馬走回小鎮上,他雙唇緊閉,臉色鐵青,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馬鞍邊上掛著血淋淋的狼人手臂,鎮上的男人和女人都圍著看著這名風塵僕僕的老兵,並指著狼人爪子議論著。 這時候,勒戈夫出來倒一盆廢水,剛好看到了歸來的加雷特,他先是看著狼人手臂目瞪口呆,轉瞬才反應過來這位外鄉來的戰士已經解決掉了狼人,於是他招手向加雷特打招呼。

「里德羅克先生!里德羅克先生!」

加雷特策馬走向酒館老闆勒戈夫,他指了指馬鞍上掛著的東西,說道:「你們可以不用擔心狼人的事情了。」

「是啊!您殺了狼人,您真是個英雄!大夥快來瞧啊,咱們終於不用害怕狼人啦! 」勒戈夫誇張的大喊。

加雷特輕蔑的吐出一口唾沫。「別叫的這麼大聲,看著聖靈的份上。鎮長在哪,我要去領我的賞錢。」

「他正在自己府上,但是請小心點,因為駝背貝恩也在那,似乎在商談愛琳小姐的婚事。您最好別看那女孩的臉,上次有個小夥子因為出言調戲愛琳,就被貝恩割了舌頭並剜掉了眼珠。」

加雷特寒著臉拉過韁繩,趕著馬向鎮長的房子走去,他系好馬後推開鎮長的門,走進鎮長的院子里。 院里站著一些山賊,他們帶著武器,看著加雷特的闖入,有些人已經將手搭在了劍柄和弓箭上。 加雷特沒有看到傳說中的駝背貝恩,他大步流星的走向正在喝酒的鎮長阿方索,然後把狼人手臂扔在了桌上。

當血淋淋的爪子擺在桌上後,加雷特明顯的聽到周圍出現了一陣吸氣聲,他很滿意這個效果。

「狼人死了。」加雷特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

「真是太好啦!」 阿方索擦著汗說道,他有些不敢相信,或者他根本就沒打算找個戰士能做得到。 鎮長神經質的用樹枝捅了那條斷肢幾下,並且做出噁心的害怕的表情,當然加雷特知道他這根本就是裝的。 片刻後,阿方索扔掉了手裡的樹枝,又擦了擦汗,問道:「我想問問在你們開打之前它有沒有說話?比如說它自己是誰什麼的。」

「說過,它說自己是個來自費多南德的商人,叫做伊安納特,但沒等他說第二句,我就捅死了它。」

加雷特說道。他有些焦躁起來,因為他討厭向人撒謊,但更厭惡別人對他撒謊,特別是面對一個想利用他為自己掃除障礙的騙子的時候。他必須壓抑自己的情緒,以免會自己會因為鬱悶或者狂躁而拔出武器一刀了結了這個人。

「哦!真是太好啦!」 阿方索放下手帕,現在他算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這時裡屋走出一對人,那是愛琳小姐,她將倆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一聽加雷特說殺死了狼人就驚叫了一聲,當她看到那條黑爪子的時候,便昏死了過去。她邊上的那個男人迅速的扶住她,並把她摟在懷裡。 加雷特打量了一下愛琳小姐的同伴,這是個有著黑捲髮的年輕男人,大約三十歲,如果不是他的背部有些駝,也許還能算一個帥哥。

駝背貝恩。

貝恩在發現加雷特的目光時也抬頭看他,這個男人有著一對褐色的瞳孔。

「好了,別浪費時間了,現在該付錢了。」加雷特回過頭對阿方索說道。

「好的,給你,這是二十金幣。」 阿方索有些不情願的t拿出一個錢袋。

「什麼?這和一開始說好的價格不同!你要弄清楚,我是在拿性命工作!聽著,如果你少付一個子的話,我會讓你好看。」 加雷特用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咆哮道。

「我很抱歉加雷特,但是錢我必須要留給貝恩,您知道,這兒他說了算……」

「沒關係,我自己去找他要!」 加雷特說著拿出一張紙和那條綠色絲巾,他隨口編了個故事:「這是一個路過的占卜師交給我的,他說他能治女兒有些病,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他囑咐我讓你按照上面的做,並且必須要求她把這條絲巾隨時戴在身上。」

字條其實是加雷特回來的路上寫好的,上面寫得是:

把紙上的這個法陣臨摹在地板上,一定要用白粉筆,並且不能斷線,然後在中間點燃一支蠟燭。 再抓七隻水蛭,

讓它們喝飽病人的血,然後放在法陣上的蠟燭上燒成灰燼,泡在由杜松子和白芍藥沏的水裡面喝下,每個月都要

做一次。以後必須每兩周里必須要讓病人在太陽下暴晒一整天,並且只能喝杜松子和白芍藥沏的水。

「可是……」

加雷特沒有再理鎮長,他疾步走到抱著愛琳的貝恩,貝恩此刻正在用手指掐女孩的人中,當他看到加雷特走過來的時候,就抬起頭來。

「我聽說過你,陌生人,他們描述你的軍刀和閃電一樣迅速。」貝恩抿著嘴,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你殺了我的人,但無所謂,因為你殺了狼人。」

「我只想討回我的賞錢。」加雷特語氣生硬的說道。

「當然,那是你應得的。」駝背貝恩看著加雷特,從腰帶上解下錢袋遞給他,加雷特接過錢袋在手裡掂了掂裝進口袋裡,然後頭也不回的就往外面走。這時候,身後的愛琳醒了過來。

「你殺了他……你們殺了他,對嗎!」 女孩大叫。

加雷特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因為他不知道此刻應該如何解釋。

「安靜點親愛的,他只是個卑微的貨商,現在還變成了狼人,一個被詛咒的怪物,他死有餘辜。貝恩才會帶給你幸福。」 阿方索責罵道。

「不!你這個殺人兇手!還有你貝恩!你也是他們的同夥對嗎!」

「我很高興那個怪物永遠離開了你,親愛的,相信我,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情我也還是會這樣做。」

「你一直都嫉妒他,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啊?你們……噢!你們這些冷血的強盜!你們攆滅了我心裡的希望,你們斷掉了我的活路! 」

加雷特聽到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那是武器出鞘的聲音,他沒有回頭,他想應該是那個女孩拔出的劍,她很軟弱,也不懂得劍術,而她的父親很愛她,他不會讓人傷害到她的。 他聽到了女孩哭鬧的聲音,他很想回頭過來說些什麼,但另一個聲音告誡他說自己的工作已經做完了,這裡已經沒他的事情了,當女孩冷靜下來看到那條綠色絲巾的時候就能明白一切,不會有事的,他們會讓她安靜下來的,用一些老套而可恥的辦法,很快她就能安靜下來。

「我要為我的愛人報仇!」

加雷特聽到身後傳來金屬撞擊聲,他摸了摸軍刀柄,很想回頭提醒女孩去看綠色絲巾,讓她明白真相,但他忍住沒有回頭,因為他要是說出來的話,很有可能會陷入更大的麻煩里,這可能會害死自己。「別這樣……我已經拿到了錢,我完成了任何人的囑託,現在已經沒有我的事情了,別這樣……至少在我離開這裡之前。」他不停的在心裡說道。

身後不停的傳來擊打和咒罵的聲音,直到一聲如同刀割進麻袋一樣的聲音響起,他才明白事情向著最糟的方向去了。

女孩用一把匕首刺穿了駝背貝恩的脖子,但她被一個趕過來的山賊給刺穿了心臟。濃濃的血腥味刺激了戰士的神經,讓他無處宣洩的鬱悶與狂躁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他的雙眼冒出金色的火焰,他拔出軍刀,軍刀瞬間燒成了一個火條,他以疾風一樣的步伐衝到山賊面前,舉起刀把這個刺殺女孩的惡棍從肩膀一直劈到腰部,又砍下了邊上一個山賊的腦袋。 他捏出一個火球術,在弓箭手瞄準他之前就扔到了對方的頭頂上,弓箭手丟下弓,嚎叫著在地上打著滾,轉瞬間就變成了一個燃燒的火球。 加雷特轉過身,將燃燒著的軍刀投擲了出去,正好命中正在逃跑的山賊的後背。

加雷特殺完最後一個山賊,然後走到癱坐在地上的阿方索麵前撿起那條綠色絲巾,他來到愛琳面前,愛琳微微睜開眼,看到了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加雷特,還有他手裡的那條綠絲巾,當她看到絲巾的時候,她那失神的眼珠重新煥發出了光彩,老兵知道,這是人垂死時的回光現象。女孩嘴巴微微蠕動著,她一定還有什麼話要說,加雷特將耳朵靠近女孩的嘴巴仔細聽。

「您並沒有殺他,對嗎?」

「是的。」

「謝謝您……」 女孩露出虛弱的微笑。「能把絲巾再靠近我一點兒嗎?我想吻吻它。」

加雷特把絲巾放在女孩的頭邊上,好讓她轉頭就能碰到。 「我很後悔,為什麼急著要錢,為什麼急著離開,為什麼要害怕惹上麻煩?要是我能多留一會,好給你解釋……」

「別說了,好先生,您是個好人。……重要的我知道我的愛人還活著,這樣就好了,別為我擔心,這樣對我來說是個解脫,……伊安納特走了,我失去了他,本身就已經活不下去啦。」

加雷特搖了搖頭,他用力按住女孩的傷口,試著用魔法治癒它。

「沒用的先生,我的心已經破碎,再也無法修復了,什麼都無法彌補它的創傷, ……讓它跟隨著伊安納特浪跡天涯吧。」

女孩說完後便咽了氣,加雷特慢慢的把女孩的屍體放下,然後想去看看幾乎獃滯的鎮長阿方索的情況。

「滾吧,加雷特,滾吧!」

阿方索獃獃的望著愛琳的屍體,小聲說道。

加雷特僵硬的站在那裡,他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沒說出口來,他對著鎮長微微欠身,然後轉身走出門。

當他走出門的時候,艾蒙和他的僱傭兵們正站在門口,他們依舊穿著厚厚的硬皮甲掛著砍刀還有劍。

他們在等他。

加雷特吼道:「艾蒙,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也對你們乾的事情沒興趣,別擋我的道,我現在心情很糟!」

「加雷特。」艾蒙說道,「很抱歉親愛的,我們受雇於人。」

「他要幹嘛?揍我一頓,還是懸賞我的項上人頭?」戰士狂躁的咆哮。

艾蒙沒有回答他,只是不停的摩挲手裡的劍。

「很抱歉,朋友。」

「哦!好吧!看著詛咒的份上,他是誰?」

「我和我的人都遵守職業道德,恕我無法在你死之前告訴你僱主的名字。」

「很好!那就拔劍吧,蠢驢!」

加雷特戴上背著的那個桶盔,並把自己的軍刀拔了出來,軍刀上的火焰沒完全退掉,還在不斷散發著熱氣,一如戰士心裡升騰著的怒火。

艾蒙,還有他帶來的四個僱傭兵也都拔出了劍和砍刀。

「願你老娘死後屍體被盜墓賊強暴!」加雷特惡狠狠的詛咒道。

艾蒙聽到這句後臉上發紅,他惱怒舉劍砍向加雷特,加雷特一個轉身閃過劍刃,他轉動軍刀,連續砍向艾蒙的手腕和臉部, 但都被艾蒙擋了下來。 加雷特知道這是一個好劍手,他不敢大意,於是在向某次後退的時候摸下了背後的盾牌。 趁他後退的時機,五個僱傭兵一起涌了上來,加雷特移動腳步不停的走位,儘可能讓自己一下只面對一個對手,他趁著一個僱傭兵腳步出錯的空檔,把軍刀塞進了對方的嘴巴里,同時一柄砍刀也砍到了他的肩膀上,所幸有一層厚厚的鎖子甲抵擋,砍刀砍上去只是讓他疼了一下。加雷特回頭用他的頭盔邊緣狠狠的撞擊砍到他的那個傭兵的臉,僱傭兵沒有想到他會用頭來撞自己,在沒有任何準備之下被撞壞了鼻子,血噴了自己一臉。 加雷特把盾牌對著襲擊他側翼的僱傭兵的腦袋扔了過去逼著僱傭兵向後轉過臉,同時他舉起左手開始念咒。

「他在施妖法!」

「老天!快打斷他!」

幾個僱傭兵一擁而上,這正好中了加雷特的計,他佯裝滔滔不絕,其實只是念的一個只需要幾個短暫炎音節的炎爆術, 當法術準備完成的時候,他對著離他最近的僱傭兵的臉拍出去,火焰炸開,頓時將他正面的兩個僱傭兵給燒成了火人,他揮舞著軍刀,砍中了被熱浪迷住雙眼的艾蒙的手腕和左胸,這一刀深深的砍進了肋骨,讓他的刀卡在了裡面,最後剩下的一個僱傭兵趁機將一把匕首刺進了加雷特的大腿,加雷特疼的大叫一聲,他伸出帶有鐵手套的手對著襲擊他的僱傭兵念出了一個火舌的咒語,可憐的僱傭兵被加雷特的法術正對著燃燒,直到燒成了一堆僵硬的黑炭。 在最後一個僱傭兵倒下之後,加雷特咬著牙擦乾淨刀上的血,對倒在地上喘氣的艾蒙低吼:

「他是誰?」

「發發慈悲……」

加雷特將刀從艾蒙胸口那條可怕的傷口裡插了進去,憤怒的攪動著,直到僱傭兵斷氣。

老兵拖著自己重傷的腿緩步走向自己的馬,鎮民們都盯著他看,準確來說都盯著他的錢,用一種貪婪而又畏懼的目光。「他們怕我。」戰士想道,「對,他們怕我。」

迪弗特隊長也在人群裡面,但他只是禮貌的點了點頭就鑽回了屋子。

「僱傭兵們只在我露出哀怨,疲憊的神情後才敢對我亮劍,而這些人,他們則在等待我中劍倒下。等倒下之後,他們可不會管你是否曾經幫助了他們趕走狼人或者殺死山賊,他們會抓住我,用濕透的毛巾捂住我的嘴和鼻子,然後再按住我的四肢,等我斷氣後,在隨便用點什麼裹著我,或許他們會發發善心,給我一條褥子,然後扔進土溝里。這樣他們就能剩下那筆支付狼人賞金的錢。」 加雷特撿起掉在地上的盾牌背在背上,按住自己的錢袋,用軍刀撐著自己繼續往前走,他必須提防這些人會突然一擁而上。 當他爬上馬的時候,酒館老闆勒戈夫和之前被他救了的女招待對他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面露感激,加雷特回頭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僱傭兵,突然想到了伊安納特對這個老闆的評價,惡狠狠的說道:

「他們一定是沒有付酒錢!所以老闆感激我替他殺了這群混蛋!」

老兵用完好的那條腿狠狠的踢了下馬肚子,他知道自己必須在聞訊趕來的山賊包圍自己之前離開這,晚了就難走了。

他逃命似得離開了卡爾坦,如同逃離瘟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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