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脂手術發明史（二）：技術突破、傳播和整形美容市場的老大哥

本文為《美業觀察》約稿，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之前說過，抽脂手術一開始就以嚴重的醫療事故讓醫學界避之不及。但很快就實現了技術突破成為一種可操作的醫學技術。

抽脂手術在歐洲誕生於一對美國父子醫生之手，最後又被一群遠赴歐洲學習並不遺餘力開班授課的美國醫生帶回了全球最大的醫學美容消費市場--美國。

現在抽脂手術和局部減脂技術已經佔據整形美容市場第一的寶座，而且也成為整形美容醫生的「現金牛」。

這一巨大發展是如何實現的？它有經過了那幾個關鍵的技術和傳播節點？

現代抽脂手術的誕生和蹣跚學步

真正意義上的現代抽脂手術是由一對美國父子發明的：婦產科醫生Arpard Fischer及耳鼻喉科醫生Giorgio Fischer，這對父子在義大利工作之餘發明了一種鈍頭、中空的吸脂管，管子可以接上有吸引力的設備將切除的脂肪吸出來。

他們用這種發明做出的手術取得了更少出血、更少腫脹的良好效果，於是1976年在羅馬將成果首先發表出來。這，一般被認為是現代抽脂手術的正式誕生。

法國巴黎的醫生Pierre Fournier在看到Fischer父子的成果之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他改進並在歐洲醫學界大力推廣了Fischer父子發明的技術，但本質上在抽脂進行之前沒有向患者體內注入任何液體，因此被稱之為「干法抽脂（dry technique）」。這種技術和之前直接刮除脂肪細胞的方法比優勢在於省時間、組織不變形、抽吸更精確。

但缺點也很明顯損傷大，並且出血量大得驚人：每抽取1升脂肪，失血達到30%。因此在使用這種技術時，一次抽脂不能超過2升的限量，而且經常因為患者失血過多而被迫中止手術。

另外一位在巴黎工作的法國外科醫生Yves-Gerard Illouz也關注了Fischer父子的創新，但他對該技術做了更大的改進：手術前在皮下注射200～300ml的低滲鹽水和適量透明質酸酶，使細胞腫脹、破裂，然後採用Fischer父子使用的鈍吸脂管將脂肪吸出，因此被稱之為「濕抽脂法（wet technique)」，也有人用發明者名字稱之為「Illouz 方法（Illouz Method）」。

Illouz醫生在1982年的學術會議上公布了自己的技術之後，這種方法開始被全世界的醫生所接受，醫學界普遍認為該方法重複性更高，併發症發病率更低，從而成為了經典的抽脂方法。

開花在歐洲，結果在美國

在20世紀80年代，許多美國外科醫生到歐洲參加學術會議接觸到抽脂技術後，認定這一手術市場前景非常廣闊，開始饒有興緻地在歐洲進行學習和實操。然後通過講學、實操研討班（workshop）等手段讓抽脂手術在美國逐步推廣開來。

最開始是Julius Newman和他同事 Richard Dolsky在歐洲學習之後，於1982年在美國費城開設了第一個抽脂學習班。第二年，美國整形醫師協會（American Society of Cosmetic Surgeons）也第一次開設了抽脂實操研討班。

Tromovitch,、Stedman和 Glogau 在1983年美國皮膚學會（American Academy of Dermatology）年會上介紹了抽脂手術。同年，美國皮膚外科學（American Society for Dermatologic Surgery）和整形外科學的會議上也有多位醫生做了抽脂手術的專題報告。

到了1984年，部分美國的醫院已經開始了住院醫師的抽脂手術培訓。1987年，抽脂手術已經成為皮膚科學的核心外科課程之一。幾位抽脂領域學科帶頭人：Jeffrey Klein, Patrick Lillis, Rhoda Narins, 以及 William Coleman III 和Timothy Flynn，不斷發揮他們的影響力並親自大力推動，美國全國範圍內的研究生課程也如火如荼地開展了起來。

抽脂手術的里程碑和一路狂飆突進

當時美國的很多走在抽脂一線的醫生在抽脂器具設計、手術操作細節上做了很多創新和嘗試，效果有好有壞。但所有開展抽脂手術的醫生都在期待一種能比現有的「濕法抽脂」以及後續衍生的「超濕法抽脂」對手術部位損傷更小、更安全的抽脂技術。

抽脂手術真正革命性的變化出現在1985年，兩位美國皮膚科醫生，加州的Jeffrey Alan Klein 和科羅拉多州的Patrick Lillis。

他們的發明顯示，如果在抽脂同時向手術部位注入他們配置的腫脹液(tumescent fluid)：主要是稀釋的利多卡因混合腎上腺素，能夠取得非常神奇的效果：

1.大大減少手術出血，使失血量從原來的抽脂量的30%下降到少於1%；

2.只使用了局部麻醉藥物利多卡因，不需要用其他麻醉劑做全身麻醉，大大降低了抽脂手術的麻醉風險，讓手術更加安全；當時CNN的新聞報道里，患者甚至可以一邊抽脂一邊和閨蜜聊電話打發時間；

3.利多卡因稀釋後，被人體吸收的速度也降低，局部麻醉中毒的風險很小；

4.因為失血量的下降，手術效率也大大提升，不僅單次抽脂量大大提升，還允許醫生連續數天進行多次抽脂手術。

他們的發明在1987年以論文形式發表，吸引了所有關注抽脂技術的醫生們以及媒體的注意力。Klein甚至被邀請上了著名CNN主持人Larry King的節目。

很快腫脹麻醉抽脂術在大多數國家大多數醫生親自實踐之後，成為了一種極為安全的手術（「an extremely safe procedure」），出血少、恢復快，手術後嚴重併發症也較少出現，只要是在正規醫療機構由有經驗的醫生操作在門診也可以進行手術。

這一革命性的技術改良，加上全球化帶來的發達國家進一步向消費社會轉型，而電視和媒體的影響力不斷提升，使得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美國乃至全世界範圍內進行抽脂手術的案例數量急劇增加。

據統計，到了2011年全世界有126萬人次做了抽脂手術，占整形手術的約五分之一，例數排在全球第一位。到2016年，這個數字上升到了139萬人次。

1987年，中國大陸也出現了第一例抽脂手術，主刀者為周興亮醫生。

他後來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回憶：「到了1987年春，一位女士來到我們醫院要求做巨乳縮小手術，我們發現除了乳房之外她的腹部也很胖，於是就跟她溝通，看她是否願意接受吸脂減肥，我們把吸脂的方方面面說給她聽，並告訴她這將成為中國第一例吸脂手術，最終獲得了她的同意。

我們在她腹部吸出了500毫升脂肪，但是現在看來實在是太少了，如今一台吸脂手術動輒都要吸出1000-3000毫升脂肪。那時因為是第一次，實在不敢多吸。」上世紀90年代初期，隨著醫療美容市場的飛速發展，抽脂手術也逐漸火爆起來。

根據國際整形手術醫師協會(ISAPS)的統計，2011年全球進行抽脂手術例數最多的國家為美國、巴西和中國，中國的抽脂手術例數從2010年的全球第四已經躍居第三。

抽脂手術有多掙錢？

抽脂手術收費在各個國家有所差異，但基本決定因素是醫生品牌，採用的技術、國家和城市發展水平、手術部位也較大影響了定價。

在20世紀90年代後期，在現有的抽脂手術基礎上又有醫生髮明了通過使脂肪液化的超聲波輔助抽脂術；以及1999年後有哥倫比亞和美國的醫生髮明的激光輔助抽脂術；2000年開始，由德國研發的的水刀抽脂技術（water assisted liposuction），利用神經外科剝離腦組織、腦腫瘤手術採用的高準確性、安全度的螺旋水刀應用在抽脂手術上面。

在起初的一陣熱情過後，部分技術創新帶來的收益是否超過額外的風險，醫學界還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因而這些技術也沒有代替經典技術的趨勢，但這些「新技術」往往在推向市場的時候收費會比經典的抽脂手術更加昂貴。

另外，各個國家和城市的抽脂價格也有較大的差異，比如根據http://realself.com的調查，美國紐約做抽脂手術的平均費用約為36868元人民幣，而根據美國整形醫生協會的數據統計，2016年抽脂手術在美國全國平均收費為3,200美元，約合20960人民幣。

根據美國整形醫師協會推算，美國抽脂手術市場總額為7.52億美元（約合50億人民幣），如果再加上非手術溶脂的5.59億美元和2016年Kybella問世開啟的注射溶脂市場0.69億美元，整個醫學局部減脂塑形市場達到了13.8億美元（約合92億人民幣）。目前，美國市場正在以6%的速度增長。

寫到這裡我想到了90多年前第一個做除脂手術失敗後抑鬱而終的Charles Dujarier醫生。如果他看到今天抽脂手術在世界各地變得如此家常便飯，而且給醫生創造了如此巨大的財富，會是怎樣一種複雜的心情？

參考資料

[1] Dujariers case, Ann Chir Plast Esthet. 1989;34(3):290-2.

[2] https://fr.wikipedia.org/wiki/Charles_Dujarier

[3] 2016 Plastic Surgery Statistics, American Society of Plastic Surgeons

[4] Melvin A. Shiffman, Alberto Di Giuseppe Liposuction: Principles and Practice, Springer, ISBN 978-3-540-28042-2

[5] Flynn TC, Coleman WP, Field LM, Klein JA, Hanke CW. History of liposuction. Dermatologic surgery. 2000 Jun; 26(6):515-20

[6] 郝治華 顏士鈞 抽脂手術的發展史，台灣醫界，2014, Vol.57, No.10

[7] Klein JA. The tumescent technique for liposuction surgery. Am J Cosmetic Surg. 1987;4:263-6.

[8] 2016 Plastic Surgery Statistics, American Society of Plastic Surgeons

本文為《美業觀察》約稿，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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