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資本主義與男權的共生體
近日, 一篇名為一個史詩級直男癌賺了280億會做什麼?在網路上廣為傳播。
Herstoria特邀羅大 @acel rovsion, 發表一下他對本次事件的看法。
某位徐姓土豪不僅男權甚至堪稱奇葩的言論其實在微博被掛過很多次。在早期就發明過所謂「文藝強勢女」的詭異稱呼,對扭著所謂「想獨立生活」姿態的白領女性一頓嘲諷。而這位人士秉承著男權社會「根本惡」的傳統,倒是將這種做法視作「對她好」。
地獄在各種宗教文化中的,作為絕望之地,重要的不是刀山火海或者是殘酷的刑罰,而是「無明」。
當然,其實這位人士也頗能吸引一些受眾,在把女性作為客體框進他那可憐的、貌似能夠掌控的世界的同時,其實將大部分火力轉向了微博「屌絲們」,似乎他作為「優質男性」,是人類進化傳承中保衛雌性人類性篩選權的雄性鬥士,如同黑猩猩族群的族長一般,將男權制的象徵剝削轉化成某種階級身份排他,這似乎比較符合當代媒介形成的關聯世界中對「不潔者」的想像。印度瓦爾納制度的高種姓將審判不潔者作為加強自身合法性的方式,就如同經濟史研究中的「治水社會模型」一樣,相反如此倒是維護了某些男權者的話語基礎。
Allan Johnson在《性別打結》中提到了,在男權社會中女性被從屬的社會結構中,男性之間互戧的一種狀況。男權結構的分層和內部剝削彷彿使得「男性」也是受害者?其實不然,後者更多是男權結構自己的反噬,而性別政治,女性的被客體化是一種極端的「政治失語」。於是你會發現不同階級的男權者都獨立運作著一套男權規則,也通過某種方式自述自己的合法性,也保持著不同方式對女性的象徵剝削。
男權中心的社交文化和價值解釋體系中,「男孩俱樂部」這個概念往往被用來形容如同兄弟會一樣的一種單性建構的文化。這種機制存在各個階級裡面,沒什麼搞頭的男學生樂於從對女性貶抑和恥感反應中尋求快感;中產階級喜歡讓女性在社交圈中做出某種身份扮演;某些亞文化圈也許會讚美女性的某些「獨立性」,但那只是男權者以自我為中心的欣賞範疇;高產階級讓女性作為社交節點和場合的潤滑劑;沒文化的富人腦子裡則只有生育;有點文化的高階級人士樂於強調「母性」和「知性」,以及「紅袖添香」。
男權象徵剝削最好的戲劇化展示,就是《小姐》里一群陽痿的雄性叫女人在舞台上讀黃書,而他們則在下面集體嘖嘖稱奇。
男權製作為晚期資本主義社會機器的一部分,但是在象徵資本膨脹的今天,他已經從資本主義生產中脫嵌成一個半獨立的機制。象徵資本是社會領域中的統治技藝,其中語言與符號帶來的「溫和的暴力」,作為被視作理所應當的社會觀念被保留至今,並被視作某種經驗前設。
於是在男權制構成的文化場域中,慣習的生產來源於男權文化母體的性別秩序,這個性別秩序不是自然產生,而是一種人造的孤立同源對立系統。於是社會的包括性別身份在內的一系列性別秩序都由這個文化機器生產而來。
而象徵剝削是如何產生的?主要來自於兩點,男權性別秩序的符號暴力和對於象徵資本再生產的把控。在這種集體敘事中,女性自主意識會被剝離成肉體,在鞏固男權符號系統的關聯網中綻開,而最重要的統治技藝說到底是「常態化」。
於是在整個關聯繫統中,男權機器極度避免的倒不是女性是否能從屬於整個男權結構,因為象徵資本的再生產也建立在社會資本等更實質的經濟基礎之上,男權結構並非鐵板一塊,其中也存在階級鬥爭,各個階級的男權運作方式主要是壓制女性的「主體性」,常態化的權力運作並不害怕單純發聲或者否定,而是打破整個秩序的力量。
而常態化的技藝中存在著「去政治化」的傾向。在以前的文章中我樂於批判消費媒介對性別秩序反思的歪曲,不過現在我們必須重新強調「去政治化」的體現可能是多重源頭的。男孩俱樂部並不樂於性別問題被嚴肅對待,哪怕是自詡進步的知識分子圈子,沒有政治能動性的群體也缺乏任何對應然世界進行探討的動機;而具有公共政治訴求的群體則試圖在宏大敘事中去消解性別問題的嚴肅性,似乎我們睡覺睡到共產主義順便就男女平等了。
甚至於部分反抗者,對男權的理解大約是這世界有一群沒受過什麼文化教育的渣男,於是只要我們把他們排除,這世界就完美了,這大約是情感話題這類消費媒介帶來的場景結構,於是我們會很奇怪知乎大量爭論平權的話題是一群異性戀者在探討擇偶標準,文化自述以及婚姻分贓,性別政治也被庸俗化成個人生活。以上倒是個人間喜劇。
男權社會無論作為上位者還是下位者,對於性別剝削沒有性別政治意識並付諸行動,實際上都在助長這個常態化的體系。
徐某人倒是活體且不加掩飾地展現了某個階級中男權文化如何再生產並自恰地嵌入到階級生活之中。他能抱著被閹割的自信大肆宣揚自己言論,說明在他那個圈子裡個人的象徵資本(或符號資本)倒是運行得非常順暢。這也算是一種警醒,在資本面前,布爾喬亞式的申訴是無力的,我們面臨的是晚期資本社會與男權的共生結構,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個體性問題。
無論我們抱有何種政治立場,打破男權僵局,首先要試圖接近男權核心的社會再生產,從男權結構中心開花最後只會帶來妥協,成了某種行動的表演性。我們應該做的是拿起武器入侵到男權蔓延的各個領域中去,積累社會資源,紮根建立根據地,只有炮火才能驚醒同伴和打退那些不自覺浸淫在男權神話中的被閹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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