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否要為你押上餘生?

離開北京是一場預謀,從來到的第一天就開始的預謀。

2015年的秋末,我收拾好行囊,登上了開往北京的高鐵。去北京,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要有的,為了追逐夢想,這似乎是最體面的理由了。年輕人可以沒有夢想嗎?其實是可以的,畢竟上兩代人也是這麼過來,無論是迫於當時的環境,還是本身好吃懶做,過了幾十年也都得過且過了。再無人敢輕易說出「夢想」二字。但這個推斷在北京是不成立的。我曾在早高峰的公交上看過閱讀英文原版書的老大爺,在公園裡見過把廣場舞跳出專業水準的大媽。北京的老一輩兒人活得氣性高、有理想。通常認為的,年輕人代表著一座城市,在此也可以推翻了,有活力這事兒與見識息息相關,與年齡無關。錢鍾書說:「二十歲不狂是沒有志氣,三十歲猶狂是沒有頭腦。」此話用在是否該有理想、是否奔赴遠方上也同樣合適。在最能汲取時別求穩定,去追逐、學習,哪怕頭破血流,哪怕北上廣深一日游,摸過理想的皮毛總比坐進觀天要好。北京就像一個龐然巨怪,你看它張著血盆大口,用房價壓榨年輕人,但它滿身都是養分,只取下一根毫毛,也可受教餘生。

這就是北京這座城的魅力所在,也是許多人不惜血本,在此安家的理由。它接納所有人,所有人的夢想、怪癖和許多人一輩子也耗不完的精力。北京不以「不切實際」為恥。

第一次來北京,是2013年的冬天,衚衕里加蓋的二層樓,沒有廁所的房間,處處是吆喝聲和焦圈的油香,那會兒北京的天很藍,大概是因為臨近過年,外地人都回家了,像我這樣在北京過年的人很少。張自忠路空蕩蕩,公交地鐵擦得鋥亮。偶爾光臨是遊客的心態,當時的北京沒有吸引住我,自然也不會有愛憎感。第二次來北京卻沒這麼好運,因為囊中羞澀,不僅把家安在了偏遠的郊區,更完整地經歷了霾冬。不戴口罩吸霾,戴了口罩窒息,那會兒我沒有多餘的想法,只想奔赴400公里外的內蒙草原,清一清體內的廢氣。

我承認,曾厭惡過這裡的水和空氣,時常拿它和家鄉作比較,水土風光是沒法比的,但北京也常常讓我驚喜。當偶爾抬頭看見星辰,或有意無意間路過一條碧油油的路,便認輸了。特別是春夏的北海公園和頤和園,若不是心裡閑置著地圖,誰會想到它們瀕臨塞外?

北京的大是沒邊兒的,從石景山到朝陽,從昌平到通州,小城市裡跨城甚至跨省的距離,在這裡統統歸納為北京;小城市跨城的時間,在這裡也許剛過了幾條馬路。

一位詩人曾自問——

急急趕回的都城

真的是我的家嗎

離開的日子

有沒有一條小路思念我

秋日的楓葉是否有一片因為而紅

如果不是這樣

我又何苦一往情深

灑下所有青春

還繼續押上餘生

來到北京的人並非每個都心甘情願,可是,是否押上餘生卻是一道選擇題。詩人來自南方,和我一樣,對於北京百般不適,儘管它是首都,有糖葫蘆、烤鴨,但比起勾人魂魄,總不如家裡那碗最簡單的干拌面、腰花湯。無論願不願意承認,回去終是一種妥協,妥協於俗世、妥協於命運的固有慣性。但這樣的選擇並不可恥,畢竟,有人為了紮根,就有人為了體驗,留下可以「面朝大海」,離開也一樣「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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