燚世

文: @喬朴澤

圖源自網路,侵刪。

當第一個人在太陽底下被汽化,第二個人連尖叫聲都沒發出來,就隨著第一個人一般整個破碎,被汽化,然後升騰。像爆破的煙花似的,連一點渣滓都沒有剩下。所有人都開始往地底層涌去,沒有人再去想陽光什麼的,「太陽」兩個字在這時候像是世上最惡毒的詛咒,聽得人瑟瑟發抖。

有人稱這時的世界為——燚世。

窗外是一波又一波的蟬叫聲,劉超逸艱難的用胳膊把頭支起來,前額的劉海被汗水浸濕,黏在額頭。揉揉眼睛,他呼了口氣,「真他媽熱啊。」

尚炳志扶了扶鏡框,扔給他一條毛巾,「今天入伏。」說罷,他看了眼窗外的天,明晃晃的陽光刺啦一片。手機傳來震動,是天氣預警提示:今日最高溫度40℃,請市民謹防中暑。

劉超逸探著腦袋也看見了消息,隨口罵了一句,然後整個抱住了空調。

李李朝他扔了個紙糰子,「閃開點。」

劉超逸翻著白眼又趴到了桌上,尚炳志像往常一樣對著一堆書較勁,李李則是一手掌控望遠鏡,一手在紙上寫寫畫畫。三個人都是學校科學小組的成員,劉超逸是組長,然而他當上組長的原因是另外兩人不想管雜七雜八的事情而已。尚炳志科學知識深厚,李李在實踐操作上比較擅長,至於劉超逸,就一小管家而已,寫寫材料,規制檔案,掃掃教室,也就沒他別的事情了。

百無聊賴的劉超逸一會看看尚炳志,一會瞅瞅李李。窗外的蟬叫聲越發的喧囂,聽著聽著,劉超逸的眼睛就閉上了。然後「砰」的一聲,劉超逸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趴在一灘水裡。T恤濕了大半,他索性就給脫了下來。本來一臉驚慌的李李要說些什麼,看著劉超逸張了張嘴,背過身去也就沒再說了。

尚炳志抬頭瞥了一眼,「怎麼了?」

李李很快恢復常態,拿起一疊數據,剛準備說,三人的手機簡訊鈴聲同時響起。

三人互相對視一番,尚炳志看了眼手機,眉頭皺了起來。

「看來是真的了。」李李拿著數據的手緊了緊。

劉超逸看兩人的狀態不太對勁,看了簡訊內容,瞳孔放大,「這…這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李李不知道,尚炳志不知道,群發簡訊的人不知道,科研人員也不知道。

又看了簡訊通知:極熱天氣預警,今日高溫預警90℃。近日將發生極熱災害,建議廣大市民攜帶基本生活物資,前往地下停車場等低層建築內避難。

李李把打稿紙鋪開,給他倆看計算出來的數據:太陽原本在五十億年後才將進入紅巨星階段,該階段的太陽將膨脹變大,入侵地球的運行軌道。而這一現象不知道為什麼提前了幾十億年。太陽離地球近了意味著什麼可想而知。太陽系裡那麼多沒有生命跡象的星球有一個原因不就是星球離太陽的距離不合適嗎?

末日?

劉超逸透著窗戶看到人們已經開始往街對面的地下停車場跑去。拿手機的手捏得關節發白,眼圈略微發紅。

窗外越發的吵了,人們慌亂著,小孩的哭鬧聲,婦女的尖叫聲,成年男子的對罵聲,各種聲音在高溫下發酵,點燃了每個人的情緒。

「我們快走吧。」李李對他倆說。

尚炳志把活動室存放的一些吃的喝的和急救包一股腦兒的塞進李李的背包里。劉超逸在門口頓了下,又折回來把果盤裡的水果刀揣了起來。

下了一層樓梯,三人很快加入到其他人的行列。僅僅隔了一條街,他們也過不去。

人群在樓道里堵成長龍,「滿了滿了。」那頭有人叫喊著。吵鬧的人群安靜了幾秒後爆發出更為激烈的喧鬧。本來勉強維持的隊伍散了開來,卻又向著同一個目的地涌去。

一個人倒下了,又一個人倒下了,沒有人停下來。

劉超逸努力的跟尚炳志和李李走在一起,三個人都在壓制著內心的恐慌。

「你們聽!」劉超逸突然說。

「什麼?」

「蟬不叫了。」

不只是蟬,沒有風聲,沒有蟲叫聲,沒有水流聲,只有吵鬧的人的聲音。

「快走!」劉超逸拉起尚炳志和李李就往人群外跑。

「去哪?」

「停屍房。」

三人的學校有一棟離他們活動室不遠的實驗樓,地下有兩層停屍間。有人見他們往其他地方跑也跟了過來,有同校的師生略微一想,也就知道他們的目的。跑得比他們仨還賣力。

天越來越熱,劉超逸覺得自己的皮膚要炸裂開一樣,眼看著馬上就要到了,卻見到有人守在門口,手裡拿的卻是電擊棒。超過他們的人先跑了過去,然後是爭吵聲,尖叫聲。那個想要強行進入的人被擊中倒在了一旁。

沒有人停下來,但每個人分明能感受到彼此跑步的速度都有所克制。鞋底已經傳來黏膩的感覺,估摸著是因為高溫軟掉了。劉超逸又仔細打量了守門的人,看到他腳邊的塑料袋子隱隱透過的金銀色。

拉著兩人繼續跑,到門口的時候他從脖子上扯下來一條紅繩,帶著那黃金佛牌扔給那人。

門開了。

門開了,卻也擠滿了人。

劉超逸三人看到那一雙雙瞪圓了的驚恐的眼睛,彷彿被捏緊了喉嚨,喘不上氣來。

「如果校長知道實驗樓非教學時間來了這麼多人,估計會高興地犯心臟病吧。」李李調侃著,顯然是想緩解幾分凝重的氣場。順勢把胳膊往劉超逸的脖子上一搭,卻見劉超逸整個人蹦了起來。齜牙咧嘴的劉超逸讓李李看他的脖子後面怎麼了。李李這一看,也嚇得不輕。裸露在外的皮膚髮黑,經她剛那麼一碰,沒了水分的皮膚硬生生裂開,隱約透著紅色的血肉。三人同去洗手間,清洗傷口又上了葯。

剛回到大廳,便看見守門人進來了。門外的光聚成了一個方框,從守門人的四周散開。劉超逸看著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直到守門人走近了,他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李李捂上了嘴巴,滿眼驚恐。在場的有些膽小的已經哭出聲來。劉超逸突然想到了菠蘿包,這眼前的守門人就像菠蘿包一樣,膨脹炸裂。他是比劉超逸更為嚴重的灼傷,從頭到腳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都是黑色的,關節處布滿了細細的裂紋,有些透著血肉的顏色,有些流著紅線一般的血。皮膚失去水分而變得僵硬而脆弱,因著走動而引起的關節活動,在僵硬的皮膚之下變得僵化,這也是劉超逸覺得不對勁的原因。

外面已經這麼熱了嗎?

不容劉超逸多想一會,守門人就操著他的電擊棒開始強迫在場的人們交出身上的物資,金錢,食物,衣服,藥品。不多時,有人站起來反抗。可是,反抗有用嗎?人群中又站出來一個人,劉超逸冷眼看著他把上一個出來反抗的人按在了地上。

「還有誰?」守門人咧開嘴,嘴角撕裂。血線蔓延了半張臉。手中的電擊棒滋滋的叫囂著。

「我們逃出去吧。」尚炳志悄悄說,劉超逸給了他一個眼神,尚炳志便靜靜地待著。李李攥著書包袋子的手有些發白,那裡面裝的是從活動室帶出來的吃的和急救包。因了三人剛才去了洗手間,這會子正好處在人群最外圍。跟守門人相反的方向,這也給他們喘息的時間,只是這時間未免有些太短。

怎麼做呢?劉超逸努力轉動大腦,眼睛悄悄地在眾人身上瞄來瞄去,直到他停在一處。尚炳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就看到了前面不遠處正在做小動作的幾個人。

守門人帶著他的擁護者來到那幾人面前要求交出物資的時候,那幾人合作將守門人撲倒在地。其中一個,立馬從守門人手裡奪走了電擊棒,而那個剛才還在擁護守門人的傢伙這會已經加入制服守門人的行列中了。很快又加入了幾個,六個,七個。七個人一起控制守門人,奇怪的是,守門人的力氣出奇的大。只見他雙手朝地上一拍,胳膊上隆起肌肉的健碩,一米八的漢子整個人彈了起來,把壓制著他的人給掀翻了。

那麼,看客們呢?

眼睛紅紅的正瞪著守門人,下一秒就想撲上去的樣子卻被這一秒的恐懼攔在原地。

劉超逸大喊,「沖啊,打倒他!打倒他!」一群人沖了上去,縱使守門人力氣再大,也抵不過一群人的力量。而劉超逸,衝出兩步後,就拉著尚炳志和李李退了出來。

「一群人里總要出現一個力氣大的,綁了這個還有下一個,留在那幹嘛。」面對李李和尚炳志的質疑,劉超逸這般回答。

尚炳志說,「劉超逸,你現在很不像你。」

「都世界末日咯,你還不讓人裝個逼啊。」 劉超逸立馬又露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卻也握緊了雙手。

實驗樓一共有五層,地下兩層,負一層是實驗室,負二層是地下冷庫,放置需要低溫儲藏的標本什麼的。地上三層,一層是大廳,就是剛才一眾人所處的地方,二、三層是實驗室。而他們三人現在正站在第二層。樓層之間靠電梯和樓梯聯通,不過這會電力系統癱瘓,只能靠樓梯上下。樓層之間採用機械鎖,為了方便學生白天不會鎖上。而現在三人的問題是怎麼把鎖給鎖上,以防止出現像剛才一樣的事情。

劉超逸直接放棄鎖門,已經開始四處尋覓有分量的東西將門頂住。李李同尚炳志交流一會後,兩人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在劉超逸過來喊他們一起去把那個金屬柜子抬過來的時候,李李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是她每每得意時才有的笑,「怎麼了。」

「知道密碼了?」劉超逸試探性的問她。

「恩。」她說。

劉超逸讓開了路,尚炳志和李李,一人操作,一人報數。金屬齒輪轉動著,幾輪數據輸入失敗之後,一聲沉悶的金屬聲,門閂上了。

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這一時半會的也不會出現別的狀況了吧。劉超逸也想這般感慨,但是他不能,他在剛剛門閂上的那會,聞到血腥味兒。

稍作休息,李李開始規整東西,尚炳志則去找一些有用的東西,比如醫學實驗室的各種應急葯。李李整理之後宣布現有的食物按最低攝入量來算支撐三人不超過四天。

「我記得昨天在三樓實驗室碰到有別系的學生在做兔子的活體實驗。我們也許可以吃點兒兔子。但是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太陽究竟能熱到什麼程度,這棟樓能不能撐下來。」劉超逸又看了眼手機,「現在沒有電沒有信號,我們基本失去了跟外界的聯繫。我們能不能在有限的食物下撐到救援隊的出現。」

「對了。」他又說,「我們還沒有水,也不一定能在高溫下存儲水。」

沉默片刻後,開腔的是尚炳志。

「這棟樓其實有個秘密實驗室000,在整棟樓的中間。是給一些教授做私人實驗用的,為了保密性和實驗數據的安全性所以不被外人所知。即便熱到可以毀壞建築的地步,實驗樓的整體還可以作為000實驗室的最後盾牌。也就是說,除了地下,000實驗室是這棟實驗樓最安全的地方了。實驗室里有單獨的冷藏室,靠太陽能發電。食物和水也應該有一些。」

一時半會也沒其他辦法,三人就跟著尚炳志去了000實驗室。看見門上的鎖,劉超逸剛開始考慮是卸門還是卸鎖,尚炳志就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優秀的學生果然更得老師青睞啊。」劉超逸感慨著,也跟了進去。

000實驗室比起其他實驗室著實小了不少,但跟普通的教室比起來,也不算小了。空間一分為二,外間實驗區,內間冷藏室。值得慶幸的是,冷藏室放著不少速食食物和桶裝水,外間也放著一張摺疊床和一床被子。

確定了據點,三人開始分工。李李去三樓實驗室看有沒未處理的兔子。劉超逸跟尚炳志在000實驗室里把實驗台什麼的挪到一邊,整理出一片空地方便幾人休息。由於這裡位於整棟樓的中心,沒有燈光,房間內略顯陰暗。尚炳志想打開幾扇門透些光進來,卻被劉超逸拒絕。

「暫時…先不要接觸陽光。」他是這樣說的,意有所指,也不加解釋。

開了一扇側門,光線橫在000實驗室門前約兩米的地方,算是這裡唯一的光源。劉超逸看了看手邊,時間還停在上午十點鐘。想到在幾個小時前,他還吹著空調,吐槽著夏日和蟬鳴。而現在,他卻要面臨前所未有的紅巨星階段的太陽。劉超逸的雙手隱隱透著紅色血線,苦笑。

李李回來了,帶來了一隻兔子。劉超逸幫著接過,本來安分的兔子突然狂躁起來,從他手中跳了出去。三人一同追去,從二樓到三樓,直到一個死角。奔跑的兔子停了下來,劉超逸立馬拉住尚炳志和李李,再有一步就是陽光直射的地方了。已經處在陽光下的兔子打了個哆嗦,然後側過半張臉。眼睛紅得發亮,它張開嘴,露出了不屬於兔子的獠牙。

如果這次能活下去,我一定要參加運動會報他個千米賽跑。劉超逸狠狠地想。

好在幾人反應還不算遲鈍,趁著兔子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跑向000實驗室,在兔子跳過來的瞬間關上了門。

「這是怎麼回事?」面對李李的疑問,劉超逸感到喉嚨發緊。

尚炳志直直的盯著劉超逸,他很確定陽光有問題,他也很確定劉超逸知道光有問題。

「好吧。」劉超逸抿了嘴,然後脫掉上衣。類似守門人一般,劉超逸的身上也爬滿了血線。網路狀的血線從他的脖頸後面那個被陽光灼傷的地方為起點,向四周擴散,關節處尤為嚴重。整體卻沒到守門人那種地步。

「開始我發現這些的時候,我以為我會死。」他說,「不過我好像沒有守門人那麼嚴重,而且剛剛看到兔子異變之後也沒立馬死掉。我想我只要會活得比兔子時間長吧。」

「這樣說來,兔子暴躁是因為害怕你,後來異變是因為陽光。」尚炳志頓了一下,「那麼,它為什麼在你和陽光之間選擇了危險源頭陽光?」

劉超逸不知道怎麼辯駁,一個勁兒的撓頭。

氣氛有點不對,李李出來打圓場,「我們別閑著了,做點什麼吧。」李李環顧四周,指著一角說,「那裡好像有個窗戶。」那是一扇開在高處的透氣窗,位置巧妙剛好不會被光線直射到。李李站在柜子上趴那觀察外面的情況,兔子已經不見蹤影,外面依舊是大亮的白日。

李李說,「我想把天文設備搬過來。」

「那不是在活動室嗎?怎麼過去?」

「這裡也有。」她說。

拐了幾拐來到一間辦公室,尚炳志和劉超逸在門口望風,李李開門。

依然是密碼鎖,李李立馬就輸入正確密碼打開了門。劉超逸滿臉驚訝,這…這不科學!

察覺到劉超逸的目光,李李回頭看他一眼,「我沒跟你說嗎?我爸是實驗樓的總負責老師,這裡是我爸的辦公室。」

「那你們剛在樓梯那算個什麼勁兒啊?」

「因為我只知道密碼是我爸生日但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排列的啊。」

尚炳志在一旁笑,劉超逸朝他胸口捅了一拳。正在笑的尚炳志突然不笑了,扯過劉超逸閃進了屋子,關上門。「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撞上了。李李還在整理天文器材,這會也一臉警惕地看著門。

劉超逸環顧四周,掏出水果刀,又拿了幾根金屬支架合一起權當棍子。李李已經整理好要帶的東西,由尚炳志護在一邊躲在門口。劉超逸回頭跟尚炳志對了眼神,然後把門打開一個缺。兔子立馬沖了進來,異變後的兔子彈跳力驚人,門口的劉超逸看著地上的影子判斷兔子的位置,把手中的刀順勢揮去,滋了他一手血。

只覺得手有些發燙,劉超逸這會也顧不著那麼多,從門後出來跟兔子正面杠上。兔子瞪著眼睛,露著獠牙,身上的毛炸開,不復往日溫順的模樣。劉超逸看著撲來的兔子,一個側身躲過去,手裡也沒閑著,用金屬支架直接打上去。

兔子趴在地上抽搐,身上的白毛被血染紅了大半。劉超逸舒了口氣,準備去把兔子拎起來,還沒走近,兔子就打起了精神。紅色眼珠已經黯淡了,分明就是一隻死兔子,可就是這隻彷彿是死掉了的兔子,它衝過來撕咬劉超逸的小腿。劉超逸還沒反應過來,腿上傳來的疼痛讓他沒忍住叫了出來,跌坐在地上。

「劉超逸!」

聽到尚炳志叫他,劉超逸回頭,接到了尚炳志扔過來的托盤。反手一拍,兔子被掀翻在地。許是錯覺,劉超逸竟覺得這隻兔子長大了一些。

你聽過兔子叫嗎?反正劉超逸是沒聽過。所以他看著眼前這隻把嘶吼聲放在喉嚨里像狗一樣兇狠的兔子時,有一絲的害怕。可是…可是…劉超逸看著縮成一團的李李和滿臉戒備的尚炳志。

「兩個獃子怎麼活下去啊!」他吼著。握著金屬支架就衝過去,兔子也沖了過來。劉超逸看準了位置,把金屬支架穿過了它的身體然後戳在地上,血濺了他半張臉。

尚炳志把金屬支架和它穿著那隻兔子從劉超逸的手掰出來。「沒事了沒事了。」李李過來抱著劉超逸說,是告訴他也是在告訴自己。

肉吃了二十幾年,親自動手的還真沒幾次,像這樣動手的更沒經歷過。三個年輕人沉浸在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里,害怕得抖動的,懊惱的攥緊拳頭的,還有被血色驚嚇的。

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反正天還在亮。等劉超逸回過神來的時候,李李已經靠在一邊睡著了。這時尚炳志剛好回來,拿了急救包給劉超逸處理腿上的傷口。

劉超逸看著乾淨的手問他,「你們給我洗手了嗎?」

「沒有啊。」尚炳志拿出酒精把劉超逸腿上的殘血擦乾淨,然後愣了。

沒有傷口,一點傷口的都沒!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被兔子咬的過程,尚炳志真的沒辦法把眼前完好的腿跟剛才的血肉模糊聯繫在一起。

劉超逸也是一臉驚訝,然後他又細細看了看雙手。乾乾淨淨,沒有傷口,也沒有血跡。

然後,他有了一個想法。

兔子已經冷掉了,劉超逸用水果刀戳了幾下也沒多少血,抹了些在手上,並沒有想像中的感覺。劉超逸看向尚炳志,「能給我點你的血嗎?」

尚炳志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然後拿過水果刀準備割手心。劉超逸攔下他,「就一滴。」

刺破指尖,尚炳志在劉超逸的手心點了一下。

輕微的灼熱,在兩人的注視下,那滴血被吸收了。

尚炳志只覺得頭皮發麻,劉超逸額頭已經有了密集的汗。被吸收的血,沿著血線流淌至全身。劉超逸這次能明顯感到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同,他用水果刀划了手指,然後靜等。不多時,擦乾血後仍是完整的皮膚,沒有傷口。

「這他媽…」劉超逸沒有罵下去,他此時根本不知道該罵些什麼。

尚炳志看了眼兔子,「怪不得兔子更害怕你。」

劉超逸翻了白眼,「我還是人嗎?」

「你是過人嗎?」尚炳志吐槽他,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你還是我兄弟。」

「行了,你把李李背上,我帶上東西,咱們先回去吧。」尚炳志說著就站起來。

「不用了,我已經醒了。」

劉超逸這才注意到李李,「你都聽見了?」

李李「恩」了一聲。

「那你怎麼看。」

「我的科學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啊!不是!」劉超逸有些激動的用手指猛戳自己,「我是說我啊!」

「恩?」李李歪著腦袋,「現實版蜘蛛俠?」

尚炳志先笑出來,拎著包就走。劉超逸撇撇嘴,扶著李李也回到了000實驗室。打起精神的李李在000實驗室附近里轉了幾圈,然後讓劉超逸幫她打開了幾扇窗戶,卸掉兩扇門,終於達到了她的觀測要求。在實驗室里疊起一大一小兩張桌子,李李就在大桌子的上面組裝起天文望遠鏡,尚炳志也時不時的搭把手。劉超逸閑得無聊,又拐回李李爸爸的辦公室,帶了一些鏡筒和反光鏡,自己組裝了一個潛望鏡,剛好可以在室內觀察外面的情況。準備就緒後的李李開始投身於觀測,尚炳志跟劉超逸搭著話,話題圍繞著劉超逸身上的異變。

兩人總結了下目前關於異變能獲得的信息,源頭是陽光直射,內容是異變者身體機能的改變,包括武力值,敏捷度,洞察力和自我修復力。此外,鮮血或者異變者受到非致命創傷都會激發潛能,導致異變程度加深,強化各項機能。

「還有…異變安全度有待商榷。」劉超逸又補充了一條。

時間彷彿從與外界失聯後就靜止了,劉超逸感覺不到一點時間流動的跡象。當初提出「時間」這個定義的人一定有很多社交活動吧。劉超逸這般想著,驀地就笑了。累了就睡,醒了就當做是新的一天。即便如此有序且安逸的日子卻是籠罩在一片恐慌之下,呼吸之間,處處流淌著絕望。

沒有計算器的幫助,簡陋的設備,不完美的觀測場地以及不適宜的觀測時間。李李面對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學術問題,好在有自身天賦的助力以及尚炳志這一人形百科全書的幫助,觀測結果的出現需要的只是時間。劉超逸也會時不時地觀察下外面的情況,一個人都沒有。期待救援隊的出現嗎?那當然了。只不過在天災面前,人如螻蟻。這種時候,只能看誰的命比較長了。

又一次從夢中醒來,劉超逸滿身大汗。門外有輕微響動,而尚炳志和李李卻在他身邊沉睡著。劉超逸悄悄起身,掂著水果刀來到門後。有人輕手輕腳的進來,然後被劉超逸用刀一把抵住喉嚨。那人身手敏捷,一個側身下蹲溜到劉超逸的身後。劉超逸一腳把門踹上,摔門聲驚醒了睡著的兩個人。來人見出不去了只好正面對上,劉超逸這時認出了來人。

尚炳志從他背後偷襲,反被甩到一邊。劉超逸皺起眉頭,抄起凳子就往他身上砸。那人縱是閃避得快,還是在腿上狠狠地挨了那麼一下。金屬板凳,一下子即便見不著血也能傷著骨頭。那人倒在地上,捂著腿抽搐,「別打了別打了。自己人自己人。」

尚炳志被李李扶著朝他踹了一腳,「誰特么跟你是自己人!」

劉超逸把他雙手反剪,「跟你自己人?沒用了再被你策反的那種自己人?」

那人訕笑,「別啊,小兄弟,這次我不會了。」

「我憑什麼信你。」

「你看看我的左手。」

劉超逸瞥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血線。

「我聽到你們說的了,反正是要死的,我就去試了一下。你別說,還真的是。」

劉超逸有些噁心的看著這幅嘴臉,鬆開了禁錮他的手。

「劉超逸!」尚炳志出聲制止。

劉超逸擺擺手,「沒事。他也是異變者。論打,他不如我。論逃,我不一定能攔住。」

「這就對了嘛。」他眯著眼睛笑,「我叫黃芪。」

「劉超逸。」

黃芪看向李李和尚炳志。

「李李。」

尚炳志沒打算搭理他。

「行了,你先說說你是怎麼上來的。」門已經鎖上了,黃芪不可能開鎖進來,如果還有別的通道,就意味著這裡也不安全。

黃芪指了指房頂,「中央空調的通風管道。」他摩挲著雙手,「你也知道,我開始先跟了守門人,沒多久就叛變了。本來這樣也沒啥,誰知道那守門人那麼強悍,幾十號人硬是沒打過他。現在他連電擊棒都不需要了,往那一站就沒人敢吭聲。聽了你們說的,也就知道咋個回事了。我怕他找我報復,就趁亂跑了。後來發現樓梯被鎖了,想著也安全就順著空調通風管道爬上來了。管道太多了,我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有次聽到人說話,就順著過去發現了你們在跟一隻兔子打架。後來聽到你們說的話,也動了點心思。等你們走後我就下去試了試陽光能不能對我有啥反應,這下看來效果還不錯。」

黃芪說著揮了揮左手,「哎,哎。有水沒這,老子要渴死了。」

「有,你等著。」劉超逸說著一個健步上去,掐著他的脖子,「你猜要是剁了你這隻左手,你會怎麼樣?」劉超逸舔了舔嘴角,「或者,直接把你弄死咯,會不會更清靜些?」

黃芪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和善,他張張嘴,喉嚨像是被火燒著,發不出聲音。劉超逸鬆開手,黃芪跌坐在地上說,「超哥,我錯了。」

黃芪被安排去找那些能通往樓下的通風管道,這些管道的存在讓劉超逸感到不安,可以來一個黃芪,但絕不能來一個守門人或者是另一個劉超逸。這時,李李不同以往的鑽研她的太陽課題而是和尚炳志一塊來找劉超逸。

「我們想了想還是要來跟你說一聲。」說話的是李李,但劉超逸看向了沉默的尚炳志,「怎麼了?」

尚炳志嘴巴抿著,這是他心裡有事的慣有動作。他說,「我想當異變者。我不想做一個沒用的人。」

「你呢?你也是?」劉超逸問李李,李李點了點頭。

「首先,你們不是沒用的人。科學知識,實踐能力,學習天賦這些是你們獨有的。我是干蠻力的,你們是動腦子的,這叫分工不同。再說了,異變的安全還沒有保證,我不想看你們冒險。」劉超逸看著兩人,又嘆了口氣,「可是,我不會拒絕你們選擇。如果你們認為這條路是對的話。」

與此同時,外面響起一聲爆炸。三人迅速調試潛望鏡觀察外面的情況。劉超逸見兩人轉了幾個圈還是沒找到目標地點索性直接去了窗邊。在此之前,黃芪告訴他陽光直射的力量在人異變之後就失去作用了。這是自從他發現陽光直射力量後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陽光,不是透過小小的鏡片幾經折射呈現在他面前的樣子,而是實實在在的出現在他眼前的,一片荒涼。這刻,他發現了另一個異變者的特點:感知不到溫度。

窗外的瀝青馬路被陽光曬得翻起一層層的乾涸的皮,有些地方已經被曬得縮成小小的一團。金屬結構的建築大多變得面目全非,辯不得開始的形狀。地面上有大面積的裂紋,通往四面八方,不知盡頭。

那是……劉超逸趴在窗戶上,想看得真切些。借著異變者超強的機能他也確實看到了,在最開始今人打算避難的地下層車場門口,熙熙攘攘的站著幾十個人。他們尖叫著,躲在樓與樓之間的陰影下互相推搡著。人形像在水裡飄忽著,劉超逸擦了擦眼前的玻璃,很快他就意識到那些像水一樣流動的不是玻璃上的灰塵,而是外界空氣里浮動的熱浪。

一個人被擠出了陰影外,暴露在陽光下,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爆炸了。像煙花一樣沒有渣滓,也不像煙花,因為它連那幾秒絢麗的定格都沒有。人群像極了雨後湖中的魚群,簇擁著往地下入口擠著,卻也一個一個被往外推。進不去出不來,見證了陽光下爆炸的人絕望著,有的人乾脆了嚎啕大哭起來。混亂的局面,推搡的人群。劉超逸聽不到聲音,但他能想像得到這其中有多麼難聽的話,多麼絕望的哭聲,多麼慘烈的叫喊。他只能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煙花」綻放,握緊雙手,指甲深嵌於肉。

劉超逸回到000實驗室,李李和尚炳志沉默地坐著。

「看到了嗎?」

劉超逸吞咽幾下,還是問出來。尚炳志點了點頭,李李不吭聲。突然間,劉超逸很想抽根煙,胸口有團氣急切的想出來。從黃芪那裡扒拉出最後的兩根煙,一人一根的叼在嘴上。劉超逸靠著窗戶吞吐起來。閉上眼睛,二十幾年的時光剎那而過。吐出一口煙,胸前沒有疏解的跡象。身上帶了煙味,劉超逸想起從前爸媽還在的時候總是因為抽煙的問題爭吵。於是,他掐滅了煙,突然慶幸他們早就不在了。

當死亡的那天被確定時,死亡前的日子越長就越難熬,每分每秒都在壓迫著即將死亡的人的神經,並用極其輕巧的語氣在他耳邊說著,「嘿,你快死了。」

受驚嚇時張嘴就是「媽呀」,孩童時摔倒哭喊著「媽媽」,人們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想起最親近的人,比如劉超逸想起了不在世的爸媽,比如孤兒院長大的尚炳志抱緊了自己,比如李李掛著淚珠輕聲叫著「爸爸」,比如黃芪熟睡中緊握著一個粉色的塑料掛飾。

食物漸少,還在水還算充裕。太陽越來越近了,感知不到溫度的劉超逸看到尚炳志和李李每時每刻都帶著一身的汗水也就對溫度有了大致的了解。李李和尚炳志在知道不能做異變者之後,更加賣力於對太陽的觀測,桌上鋪滿了數據和驗算過程。有時不小心被碰到,白紙黑字從半空的桌子上飄下來讓劉超逸一陣恍惚,彷彿回到了科研活動室他們嬉鬧的時候。

這日,劉超逸發現窗戶被融化了,二樓被陽光打開了一個缺,像是被一隻叫做「太陽」的野獸咬了一口。無論劉超逸怎麼勸說李李和尚炳志都不願意轉移陣地,說是最近的數據快出結果了,不能重新來過。不忍心打破兩人的堅持,劉超逸叫了黃芪一起收拾結實的東西給000實驗室加固。

忙起來的劉超逸忘記了樓下還有一個異變者。守門人出現的時候,劉超逸差點沒認出來。比之從前,守門人看起來更加強壯。血線,不,他的已經不能稱之為血線了。守門人黝黑的皮膚被筷子粗的紅色血管緊緊地捆綁著,劉超逸甚至能看到血管內流動的血液。黃芪害怕得抖了幾下,隨後看了眼劉超逸又站直了身體。守門人眼神黯淡,充滿了死氣的眼睛讓劉超逸想起了之前的那隻死兔子。

過於強壯而略顯笨拙的身體動起來也極為敏捷,劉超逸面對守門人的攻擊躲了幾次後還是被一拳打中胸口。吐了口唾沫,劉超逸朝黃芪使了個眼色,兩人將守門人往二樓破洞口引去。想這守門人之前腦子也不甚聰明,也沒看出來他們的計劃,就那麼被引到了危險地帶。憑力氣劉超逸明顯不如,即便加上黃芪,也打不了幾分鐘。劉超逸一個輕巧移步貼近守門人,打算走近身戰。奈何守門人不知經歷了什麼,皮又糙又厚。看起來破爛不堪打起來卻像石頭,震得他腿腳發麻。一個沒留神,守門人抱住了他的胳膊打算過肩摔。劉超逸在半空走了幾個旋兒,堪堪穩住。守門人不打算鬆手,又繼續摔。劉超逸也不是好惹的,有了經驗,直接反握住守門人的胳膊轉身往樓下跳。守門人本能鬆手,被自身重力和慣性甩了出去。準備迎接撞擊的劉超逸手腕被人握住,他一抬頭看見了咧著嘴的黃芪以及他的一口黃牙。兩人對著笑,笑著笑著,黃芪臉色一變,倆人一塊掉了下去。

「卧槽!大哥!您弄啥嘞?!」伴隨著劉超逸的尖叫,兩人落了地。被烤酥了,變得粉碎的建築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這些碎屑很好的緩衝了兩人。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來,劉超逸看到剛剛黃芪拉他的地方也掉了下來。撿起一塊略大的殘渣,用手一捏就成了碎末。

「這樓堅持不了多久了。」劉超逸輕聲說。

走了幾步沒見黃芪跟上,劉超逸回頭看見了倒在血泊里的黃芪。扶起他,劉超逸看到了他背後插著的一根鋼筋,直直的從後面捅進心臟。黃芪張著嘴,囁嚅著什麼。劉超逸把耳朵湊近了也沒聽清楚。只是他手裡緊緊握著一個粉色的塑料掛飾,眼中泛起了淚。

眼前浮現了女兒嬌憨的模樣,黃芪露出了笑容。咽氣前他終於能說出聲,最後一句是「保重」。劉超逸落了淚,眼淚剛流出來就化成兩縷青煙,一眨眼就沒了。

世界被毀得差不多了,塵土飛揚著,熱浪侵蝕著,生靈塗炭著。劉超逸抱著黃芪的屍體跪在一片廢墟之中,悲痛不已。附近的地表震動,守門人從廢墟下爬了出來,渾身是傷的他看起來狀況非常不好。看到地上的血的時候便以及其癲狂的神態沖了過來,像吸毒者吸毒一般趴在地上舔舐。而血被太陽曬得早已乾涸,守門神抬起頭猛盯著劉超逸。劉超逸這才看到守門人的左眼球掉在眼眶外面,被曬的萎縮。他目光炯炯,劉超逸心中一驚,因為他發現守門人的眼神里有的是喜悅,是野獸看到獵物是散發的的精光。很快,劉超逸便懂了那眼神的含義,把黃芪放在一邊,劉超逸四下看了一下,找了根建築用的粗鋼筋,也就是讓黃芪致命的那種。雙手緊握,底盤下沉,劉超逸盯緊了守門人,然後和他同時發動進攻。守門人像一座巨山一樣沖了過來。氣勢有餘,智力不足。劉超逸在心中評價,然後欺身上前撲殺。

殺人是什麼感覺,劉超逸不知道。殺怪物呢?過一會兒,劉超逸應該就可以回答了。異變者在開始受光照影響異變後是什麼樣子的他是見過的,而現在的實力與那時根本不能相比。

除非靠鮮血。

劉超逸想到那幾十號留在一樓的人們,心中充滿了怒火。他想過由獨裁者的出現,但是他卻沒想到會有捕食者的出現。這個守門人此時,已經不算是人了。

可能是因為從二樓摔下來受了傷,再加上一隻眼睛廢掉了,守門人並不是劉超逸的對手。若不是拼著最後那個想活命的念頭,守門人許是早就死掉了。「噗」的一聲,劉超逸把鋼筋捅進守門人的肚子上,然後拔了出來。

流血不止,守門人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劉超逸又補了一刺,這下卻沒捅進去。守門人一個翻身躲過了,手腳並用爬到了黃芪的屍體旁邊,撕咬著屍體。劉超逸整個人傻在了那裡,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守門人不僅嗜血而且吃人。

就在劉超逸發愣的這短短一會,守門人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他看著眼前足有兩米的龐然大物,看到被撕咬得面目全非的黃芪的屍體,整個人簡直要瘋掉。一把推開守門人,抱起黃芪殘破的屍體就往實驗樓跑去。守門人也跟了過來,卻在一樓跟劉超逸分開下了負一樓。劉超逸瞪圓了眼睛,負一樓有什麼?負一樓是停屍間啊。

福爾馬林浸泡的屍體在屍池裡泡著,守門人熟練地抄起鉤子勾住一具屍體往上拉。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這些能量來源,劉超逸潛到他身後一個突擊,鋼筋沒入,從另一端漏出個頭。守門人疼得嘶吼,一掄胳膊就把劉超逸甩出去好遠。劉超逸趴在地上笑著,手裡的是剛剛趁機從他背後抽出的鋼筋。鋼筋外表的螺旋紋剛好是絕佳的血槽,守門人顧得前顧不得後。堵不住洞口的血的他又把目標放在屍體上,血要新鮮的才能救他,人肉就不需要新鮮的了。劉超逸強忍著胸前的不適,爬到正在吃人的守門人身邊,用那根鉤子扣住他的心臟。

守門人釋然的看著他,然後笑了。就在劉超逸把鉤子拉出來的時候,他看到守門人張了張嘴。沒有聲音,但是他看到了他在說謝謝。血糊了他一身,身體又開始自我修復吸收。劉超逸這會覺得自己有夠噁心了,用力的擦身上的血,卻是被吸收的一點也不剩。

抱著黃的屍體,劉超逸回到一樓,角落裡躲藏著幾個人,劉超逸瞪了一眼後,走出來了幾個女人和孩子。看到這些,劉超逸的眼裡多了些許的溫柔。到二樓,尚炳志和李李還聽話的躲在000實驗室里。劉超逸本想喊門,最後還是選擇了敲門。

「誰?」說話的是尚炳志。

劉超逸鼻子一酸,帶著哭腔說,「是我。」

劉超逸知道這麼熱的天把黃芪的屍體帶回來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可是他又不忍心由著他的屍體放在外面被曬到汽化。李李和尚炳志還是不願意離開,即便只是往一樓去他們也不願意。給一樓的人帶去了些食物和水,並囑咐他們不要處在陽光底下。隨後又回到二樓想方設法的給000實驗室提高防禦。然後不知不覺的靠著牆睡著了。

滿腦子都是黃芪死前說的保重和守門人最後無聲的道謝,腦袋破了大洞的李李和沒有眼球的尚炳志喊著,「劉超逸!劉超逸!劉超逸!」

劉超逸睜開眼睛,白刺刺的陽光晃得他一陣頭暈。

「有結果了!」李李和尚炳志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笑,「有救了!出現了恆星風,地球正在遠離原始軌道。」

「是嗎。」劉超逸按了下太陽穴,露出了疲憊的笑。又閉上了眼睛,這次是暈過去了。年輕的臉龐上在近些日子以來終於露出了一副安心的模樣。

一切終於要回歸正軌了,而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堅持到那一天的到來。李李終於不再堅持要去觀測太陽了,三人搬到了一樓跟剩下的女人和孩子一起生活。劉超逸四處走動,在這個消息閉塞的時候把信息傳達給附近的人。想起那時看到的那群被驅趕出來的人,劉超逸尋了過去,看到了抱作一團了人。外圍是年老的,接著是健壯的男人,繼續是女人,最中間的是孩子。他們簇擁在角落,堅韌的抵抗著太陽。陽光的威力大不如前,只能將人曬得脫水成乾屍。劉超逸就在這堆乾屍里找到了倖存下來的女人、孩子、以及個別成年男人。

帶回了實驗室,分配了食物。到極限了,他看到李李傳遞給他的眼神。可是他真的不想再看到人吃人的場面了,即便他能做的只是延緩這件事的發生。

自欺欺人吧。劉超逸嘲諷自己,卻又堅持著。

許是上天憐憫,晝與夜出現了,溫度回歸正常了,天上有了雲團。一場傾盆大雨,倖存的人再也忍不住沖了出來盡情狂歡。身上臉上,沾滿了泥水,但每個人都在肆意歡笑。

結束了嗎?劉超逸傻站在雨里,冰冷的雨水浸透他的身體。身體像灌了鉛,僵硬得難以動彈。一旁的李李和尚炳志也在歡笑,到處都是看到希望的歡笑。劉超逸勉強抬起胳膊看到身上的血線變成了黑色,一點一點崩裂。

「結束了呀。」 他笑了。

李李和尚炳志找不到劉超逸了。「剛剛明明就在身邊站著呢。」李李堅信劉超逸沒有離開,可是人去哪了?

一起生活的小孩這是跑了過來,「李李姐,你們剛在放煙花嗎?」

煙花?李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尚炳志也是一臉驚慌。兩人回頭,在剛剛劉超逸站的地方仔細尋找,廢墟混合著雨水儘是泥濘,他們也只找到了一把水果刀。

天上響起炸雷,大多數的人都躲了起來,只有李李和尚炳志兩個人在雨中嚎啕大哭。

雨停了,太陽出來了,第一縷陽光照耀在李李和尚炳志身上。在兩人中間的廢墟上,一顆不知名的種子汲取了足夠了水分和熱量,卯足了勁兒的生長。

它成為大地之上的希望。

燚世也結束了。

一個寫(辣)手(雞): @喬朴澤

一個造福單身男女的公眾號(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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