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與宵夜為伍的人,不知飲食煙火的撩人
世情寬廣的城市,夜裡的食物格外好吃。
而細究宵夜在城市裡的由來,大概可從在香港營生半世的長輩那兒聽來的笑談窺見一斑。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香港,捉襟見肘的工薪一族,人人不得不多勞多得,身兼數職。早起遲睡,早餐與宵夜行業應運而生,成為城市一景。
時至今日,宵夜早已在城市文化里轉換了自己的身份,但那些深夜宵夜桌上的觥籌交錯,夜色掩映下的啤酒牛河夜粥烤串,仍舊以人間煙火,熨帖著無眠的百味百態。
黑澤明口中「精神上的營養」,大概才是「當我們談論宵夜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粵式宵夜
美食兇險也難敵飲食男女得道修鍊
廣州的夏夜,一定得是著涼拖站在宵夜檔口,看師傅起灶熱油,腌好的牛肉片滋啦過油,一手執鐵勺攪炒,一手抓起芽菜河粉入鍋,開猛火迅速顛勺,掛上豉油的河粉油亮爽利,出鍋時的鑊氣觸人情腸。
廚齡了得的師傅,大臂一定都有好看的線條,夏夜裡翻滾著的牛河還有那熱汗淋漓的男臂,於食於色皆是曖昧。
成規模的炒粉檔口,添個十幾塊錢便可得一盤炒貝殼。田螺配紫蘇,薄殼炒金不換,這些背著硬殼的傢伙只要配上風情獨特的香料爆炒,絕對是宵夜裡的下酒良物。人們品咂著那股子香氣,為索取指頭大小的肉縷而樂此不疲。
潮汕人喝夜粥,有幾十種海物滷味在夜攤上一字排開供你選擇。單說生腌,門類就有不少,而且一個比一個兇險,食客修鍊道行,不僅需要勇氣還得靠天賦。
牡蠣肉剝出,三目蟹斬半,下魚露大蒜芫荽指天椒生腌。初次光臨潮汕排擋的朋友,也許會覺得那灘辣椒水裡的軟體動物危險又可怕。
但如有勇氣,試著把蠣肉放在一勺綿柔的白粥上,一起放入口中,用門牙咬開牡蠣的腹部,舌頭就像滑過豐腴的身體,連著汁液一起吸吮,牡蠣與白粥就像久違的愛人一樣,在口中纏綿交融...
那一刻,對食不厭精的潮汕人,頓然有了直擊心靈的體會。
川式宵夜
就是要你對麻辣油香欲罷不能
廣東人夜裡的食物仍有精細的講究,即便跳出了夜裡的煙火氣,也依然經得起琢磨。但宵夜的氣氛,倒是哪裡都熱鬧不過四川。入夜大步向街巷裡的光亮走去,循著空氣中麻辣因子的雀躍,聞著酒杯相撞的清脆,越夜越熱鬧。
驅車幾十公里前往樂山附近的夾江縣,為的就是趕在當晚吃一頓燒烤。這家「傳奇」燒烤攤兒,白日里就是一間汽配城後十幾平的露天水泥地,天暗下來時,桌子和塑料板凳便在此擺開,巷口豎起方正的大字型大小招牌「鍾哥燒烤」,煤爐擺起就能開張。
熟客來了開兩瓶啤酒,主人先端上一鐵盆缽缽雞,雞翅雞爪雞心雞肝...一隻老母雞被精分成幾十把簽子,浸在芝麻密布的噴香紅油里。
依我見,傳統缽缽雞是以盆為單位,不管幾個人吃都是這個分量,愛吃什麼便從中取什麼,缽仔里剩下的再傳給別桌的客人吃,人們在不同喜好的分工中完成對食物的分享,四川人的隨性大抵可見了。
擼上幾個冷串兒只是開場白,這裡的絕活兒還在煤爐上的烤五花肉,以及鋪滿蒜油里的腦花兒。鍾哥烤串兒時脖子上總是披著一匹白毛巾,一邊不慌不忙地翻面兒,往內瞄上一眼就知道每一桌吃的節奏。
即使你點五十串,他也每次按人頭十串十串得上,烤好就拿起來擼,就是要你對那滿口油香戀戀不捨,對那麻辣里甜滋滋的香氣欲罷不能。
碰到這樣迂迴有數又功夫了得的廚子,夜裡的胃口都會漲個幾倍,待鐵盤兒里的簽子壘成小山,每人上一碗雞湯泡飯,額上的熱汗被催涌而出,一口冰啤從喉管垂直沁下,那種體內多巴胺迅速分泌而產生的舒爽,妙不可言。
從食客的角度來說,川菜實則沒什麼流派。以本姓作為自己的招牌在四川很多見,百姓們論及也覺得親切的很,誰家的抄手餡兒大啦,誰家的紅油潑的好啦,坊間談起來就是李嬢嬢張大哥。
川味妙在五味,廚子們遊戲於這些變數的調和之中,他們的經驗全由三餐所得,妙處皆在廚子的個性。至今我也說不出鍾哥的烤五花肉特別之處究竟在哪裡,但每每念起,那個味道還會具象成一股刺激,一口突然湧上的口水。
中國的宵夜,是真正從生活所需里衍生而出的吃食。宵夜與人的故事,正是在一些無憂之人睡下的時候上場,但他們醒來時又已謝幕。
無人為譜撰腳本,熱鬧自生,白日里在生活的戰場里衝鋒陷陣的人們,被夜晚街巷裡這幽幽的光亮所牽引,袒懷於宵夜食物的告白,不與宵夜為伍的人,永遠不會知道夜裡的飲食煙火有多麼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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