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米的競賽,一段由榮譽和野心推動的高山攀登史

誰也無法斷定是誰開啟了14座8000米高峰的攀登歷史,期間只看見那些首次登頂的歷史英雄在世俗的媒體上流傳。

一場比賽,一個遊戲,一種國家榮譽,一場攀登者的夢想與野心,這就是14座8000米,也是一場生命的賭博,一種冒險的藝術。

喜馬拉雅的孤獨

喜馬拉雅、喀喇崑崙,這是世界最能體驗孤獨精神的地方,在這一地方的攀登,使登山運動超越其他常規體育項目,使人體體能達到探險層次,使登山運動歷史成為體育形式中里最藝術化的、帶來史詩一般的宏大藝術感覺,並超越常規體育形式。而到達那些8000米最高峰的人們,則更像史詩中的藝術家,而一些藝術家則以生命的代價,創造了藝術中的悲劇。

太空中俯瞰喜馬拉雅群山,圖片來源:nasa.gov

珠穆朗瑪峰、K2、干城章嘉、洛子峰、馬卡魯、卓奧友、道拉吉里、馬納斯、南迦帕爾巴特、安納普爾娜、迦舒布魯姆I、布洛阿特、迦舒布魯姆II、希夏邦馬。這些偉大的名字,是人類優秀登山家的夢想,是他們的探險史詩的宏偉背景,也是巨大而沉重的墓碑。

登山是孤獨的運動,相比於大山,強壯的登山家們的身影顯得如此弱小。而在人類世俗社會裡,迄今都沒有一個普及大眾的社會常識、體驗和理解——在喜馬拉雅山、喀喇崑崙的8000米高峰的體驗,迄今還是如此個人化。因為這本身就是登山的本質之一。

14座8000米山峰都位於喜馬拉雅山和喀喇崑崙。而後者基本位於巴基斯坦境內山系,地理學宏概念也認為喀喇崑崙是喜馬拉雅山的延伸,或者就是大喜馬拉雅山系——從地理上看,是綿延一起的。

喜馬拉雅山脈的日落,Photo: Fotolia/AP

從1920年前後,英國、法國等諸多登山家以國家、軍事探險的張力,開始注視世界上最高的喜馬拉雅、喀喇崑崙了。但真正開啟8000攀登時代,直到二戰結束以後的1950年代。14座8000米的第一次攀登,或者全部被人類首次登頂的歷史持續了14年,以1950年安納普爾娜為開始,以1964年的希夏邦馬為結束

這個14年,從登山意義上來講,從1950年到1955年的這7次首登7個8000米可謂是黃金時代。而從1956年到1964年,則是白銀時代。藝術,比如詩歌,在黃金年代之後通常還會有所謂的「白銀年代」。如果我們將攀登和藝術創作進行比較,不難得出相似的結論。比如在梅斯納爾和庫庫其卡之後我們又擁有了哈薩克牛人Denis Urubko和Piotr Pustelnik。相應的,在珠峰和南迦帕爾巴特之後,還有布洛阿特西南壁與馬納斯魯東北壁以及希夏邦馬的冬季首登——這就是喜馬拉雅的銀色年代。

黃金時代里的攀登,首先以高度(珠穆朗瑪峰)、難度(K2等)為標誌。而白銀時代,則是相對高度、難度都降低了一個檔次。或許如人類的本能,好像老農在地里挖紅薯,那些看起來最大和最誘人的,先被挖掘出來,這就是黃金時代的七座山峰的攀登。

黃金時代:安納普爾那峰

14座8000米高峰中,第一個被登頂的不是登山家眼裡最顯赫的K2,也不是地球人類所瞻仰的最高的珠穆朗瑪峰,而是位於尼泊爾中北部的安納普爾納峰。這一山峰的高度排名僅為第10名,主峰I峰海拔為8091米,但其死亡率(死亡人數與登頂人數比例)卻居第一。

安納普爾納山體有5座主山峰,作為尼泊爾神話中的「收割之神」,其頻繁雪崩儼然一把大鐮刀、大砍刀,將攀登者的勇氣和身體摧殘殆盡。惡劣多變的天氣、複雜的冰雪地形,也是它的武器。

安納普爾納,圖片來自:wikipedia

1950年春,二戰結束多年,但還沒有西方登山隊到喜馬拉雅地區攀爬。法國人毛瑞斯·赫爾佐格和路易斯·拉什納爾的隊伍成為二戰後第一支進入亞洲屋脊攀登8000米的登山者。領隊赫爾佐格性格強硬,野心勃勃,甚至頗為固執專橫,技術略顯粗糙,但有超人的意志與非凡體力。

這些野心勃勃的法國人,僅找到一張來自印度的粗糙地圖,那個年代缺乏地理資料。他們在道拉吉里和安納普爾納之間觀察徘徊竟達一個月,終於定了安納普爾納作為目標,因後者看起來似乎更容易一點。道拉吉里的實際距離遠比安納普爾納遠得多。

安納普爾納南壁,圖片來自:wikipedia

穿著二戰風格的軍用暖靴、皮大衣、毛衣……以今天眼光看,那個年代的裝備異常簡陋。法國人從東北壁開始探路,前面的路段都是未知的,這是8000米早期攀登中,唯一沒有預先偵察的一次。正值喜馬拉雅雨季,風雪肆虐,晴天很少。他們以牧民式的隨機選擇,總是爬到哪裡,就是哪裡,只知道朝高處攀登。經過三十餘天煎熬,他們到達了最高點。於1950年6月3日下午2點,人類的第一個8000米峰的攀登就如此幸運地成功了!

在登山者眼中,赫爾佐格是一個官僚、投機主義者、一個帶有黑道老大氣概的商人。不過,赫爾佐格寫於1952年的《安納普爾納》一書,成為登山經典書——他會講故事,生動地描繪了山上的驚險、痛苦的歷程。

珠穆朗瑪峰

世人更看重珠穆朗瑪峰,所以,當世界最高的珠穆朗瑪峰僅在3年後被登頂,但全世界的榮譽和眼光都集中到希拉里他們身上了。

在登山歷史上所有的重要日子中,1953年5月29日是極少的被歷史讀本鄭重記錄下來的日期。這天上午10點多,2個孤獨的人類身影,出現在藍色天宇下的地球最高峰上,這座山峰被童話般地從8750米高的南峰(衛峰)一直延伸到峰頂的雪層裝飾著,這天視野奇佳,瘦高的希拉里在最後幾米停下了開路,他對矮小結實的丹增揮手示意,他說:「這是你們的山峰,你先踩下第一個山頂的足跡。」

珠峰全景,圖片來自Wikimedia Commons

丹增可謂是那個時代亞洲最好的攀登者。而紐西蘭人希拉里本是一養蜂人,但他卻有著豐富的山野經驗,在1951年,他已經和著名的希普頓在珠峰附近的山峰上研究過珠峰線路。

如同德國人對於南迦帕爾巴特的執著,英國人在1920年前後付出了那個時代最偉大的馬洛里之後,英國人對於珠峰更加痴迷了。這次攀登線路選擇的尼泊爾側東南線路,其最難點則在於8800米的岩石台階:第二台階

這是一處十幾米高的陡峭岩石台階,岩石光滑,如果是放在低海拔平地,也恐怕只有5.8的難度係數。一路開路開線的希拉里沒有直接攀登岩石,而是將身體一部分塞進岩石與雪檐之間的小裂縫,將冰爪踢進雪裡並用手和背部頂住岩石,然後一點點的往高處蹭……當到達最後的頂峰的狹窄雪帽,紳士的紐西蘭人請丹增先登頂。

希拉里和旦增

各國攀登珠峰的比賽結束了,但其實也起了一個真正攀登時代的開始:喜馬拉雅的規模性攀登時代來臨了。雖然1953年的這次珠峰人類首次登頂,只是英聯邦下的兩個國家(丹增屬印度籍)的登山者,但這兩個人都無例外的獲得了國際性的聲譽。英國女王的臣民們為之振奮,其他國家的人們也報道這一盛事,如同之後的人類登月一般興奮……此時,二戰的血腥味還未完全散去,整個人類都還在舔傷口,這一個登頂也更有了特別的狂熱意義。希拉里因登山而被封為爵士。

南迦帕爾巴特峰

同樣在1953年,一個人在大眾媒體中從沒獲得過珠峰攀登者榮譽的零頭,但他在攀登者的心目中,是那個時代最偉大的登山者。這人就是赫爾曼·布爾。一個人就是一座山:南迦帕爾巴特是1953年的超人級別的攀登,因為他最後一個人獨自登頂的。而在1953年之前,已經有31個人死於南迦帕爾巴特山,而死亡在珠峰的人不過10餘個。

遠眺南迦,風光迤邐。 攝影:梁逸晨

1953年5月,就在英國人拼爭在珠峰上的時候,德國、奧地利的隊伍來到了南迦帕爾巴特的大本營。這座山一直是德國人的心魔——納粹年代,德國大力以國家主義大旗推動亞洲屋脊的探險,那時登頂8000米被認為是對德國民族精神的圖騰之一,但德國登山家在這座山屢次未果,而山上殞命的31個登山者大多都是德國人。這是高山攀登歷史上最悲慘的一幕。

1953年7月1日,布爾等三人在高地C4,天氣突變,但他們拒絕下撤。7月2日,布爾和Kempter在高6900米的山脊到「銀鞍(Silver Saddl)」之間的山坳建立了C5。山上這時只有他們兩人。天氣情況看來很穩定。

攀登時的山峰與路線。圖片來源:mountainsoftravelphotos.com

7月3日凌晨1.00點,Buhl離開了C5營地向上攀登,Kempter跟攀不力就選擇了下山。雪況很好,夜空晴朗,月光照著山體。在後來下午6點,布爾到達了肩部,一小時後,他登上了頂峰。周圍非常安靜、天空極度清澈,南迦帕爾巴特這一章被這個獨自站在頂峰的男人翻了過去。

這張非常有名的照片,是布爾下撤遇到隊友時隊友漢斯為他拍攝的快照。此時的布爾,脫水嚴重地幾乎說不出話。圖片來源:alpklubspb.ru

人類此時完成了第3個8000米。布爾後來花了41個小時在幻覺中登頂,連滾帶爬下山,到達大本營時,他看上去老了10歲。這次攀登被認為是登山史上的偉大的壯舉。布爾認為:「登山是無情的追求。一個人越攀越遠,但永遠不能到達目的地。也許這就是登山的特別魅力。一個人一直追求著永遠不可能達到的東西。」

K2(喬戈里峰)

第4個8000米是偉大的一頁,K2位於喀喇昆崙山區的中-巴邊境。雖然在地理上是屬於喜馬拉雅的遠支,但位置上還是因印度河的隔離獨成一體,從攀登者的眼光來看,喀喇崑崙系列山峰是世界上最偉大山系喜馬拉雅最富魅力的一塊。高出海平面8611米,K2傲然獨立而出,宛然王座上的皇帝。K2遠比珠穆朗瑪峰要更加困難。也因此——K2這座山更多具有與之關聯的人類戲劇般的探險,其中有很多悲劇。

K2,圖片來自:wikipedia

1954年,義大利探險隊由著名的地理學家阿蒂托教授帶領。從技術上評說,K2的傳統線路(東南線路)即使是K2多條線路中最簡單的,但從海拔5500米高度開始,就出現了很多岩冰雪混合攀登,難度頗大。而往更高處去,K2要麼是陡峭而無遮蔽的、狂風肆虐的山脊,要麼不得不行進在雪崩頻繁的山谷中。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惡劣天氣阻礙了探險隊的進展。探險隊沿東南山脊建立了6個營地,還建立了露營地9號營8400米處。從C9往上的最後的攀登,也依然是充滿了技術與體力的巨大挑戰。最終,在7月31日早晨,里諾.雷斯德里和阿奇里.科帕哥諾尼(Lino Lacedelli和Achille Compagnoni),從C9出發在下午六點沖頂成功。就這樣,K2的神秘面紗被揭開了。

黃金時代的結束:卓奧友峰

第5個8000米是「黃金時代」最平淡的一章:1954年,世界第六高峰卓奧友。這次的攀登帶有戲劇性的轉折,奧地利人赫博特等和夏爾巴人達瓦喇嘛,共三人沿著西北坡登頂——這被認為是一次偷登,因為他們起初從尼泊爾境內攀登,但發現線路困難,不覺之間就轉到中國境內的西北坡線路登頂了。而這一線路,迄今也是所有8000米山峰線路中相對最簡單的,因此,卓奧友也被眾人吹捧為8000米最容易山峰。

干城章嘉峰、馬卡魯峰

而第6個、第7個8000米的是如此孤獨,但卻是黃金時代里的鑽石攀登:1955年,干城章嘉馬卡魯,這世界的第三高峰、第五高峰,在技術難度上都甚於珠穆朗瑪峰常規線路,尤其前者的進山線路就是一個考驗體力和忍耐的漫長徒步。

干城章嘉,是一道巨大的將印度錫金邦和尼泊爾分開的令人敬畏的冰牆。迄今,該山依然是14座8000米中登頂人數最少的山峰之一,這更使其神秘性大增,而死於這山的登山客都是世界最優秀的登山家。在1955年5月25日,英國攀登珠峰的老手喬治·邦德,和傑出的新秀青年布郎一起到達了8596的主峰。

干城章嘉峰,圖片來自holidify.com

而馬卡魯則是法國人的成就,這座山8463米高,是一個比鄰珠峰東側的岩冰混合的巨大角錐山峰,而常規難度大於珠峰。但他們的運氣特別好,那反覆無常的喜馬拉雅天氣這次給了法國人連續晴朗的一周,最終於5月15日,1950年的安納普爾納成員萊昂內爾等人,沒有遇到什麼困難就到達了頂峰。

馬卡魯峰,圖片來自:wikipedia

在夏爾巴人幫助下,黃金時代的七座山峰是3支奧地利隊伍(含德國)、2支法國隊和2個英國隊(或英邦隊)。這在當時都是國家的榮譽,某種程度上也是東西方對立時代的一種國家比賽,尤其對於蘇聯/中國的共產主義陣營,比之西方資本主義陣營。毫無疑問,黃金時代,還依然是老牌西歐的阿爾卑斯大國的登山家們掌控著登山最高舞台。

白銀時代:馬納斯魯峰

黃金時代結束之後,剩餘的七座山峰,在難度、高度上就沒有那麼引人注目了,尤其對於公眾媒體來說,剩餘的這些8000米山峰首登的成就,就不可避免地被排在了相對次要的地位。但登山家們,還依然熱中體驗8000米首登的樂趣與榮譽。

在1956年的5月,來自東方的日本隊成功地首登了頗具雪崩危險的馬納斯魯,這座山是白銀時代里的最難的一座山峰,抑或是最危險的一個山峰。日本是東方國家裡,最具有登山傳統的國度,這次登頂也給這個二戰的先侵略後失敗的東方小巨人某種激勵的民族士氣,也預示著從1950年代開始,日本國的強國經濟之路的復甦。

馬納斯魯峰,圖片來自:wikipedia

洛子峰、迦舒布魯姆II峰

同一年的幾天以後,瑞士探險隊作了一個了不起的成就:同時登頂了珠峰的緊密東鄰的洛子峰以及珠穆朗瑪峰,也算是給1952年的瑞士隊珠峰失敗之旅作了一個完美的補償。

同年7月,三個奧地利人來到巴基斯坦深處,弗里茨·莫拉維克等登頂了迦舒布魯姆II峰,這個列在高度排名表上第13位的8000米山峰。

布洛阿特峰

1957年,高度排名第12的布洛阿特峰上。這是攀登和登頂人數最少的8000米高峰之一。1957年6月9日科特·戴姆伯格和赫爾曼·布爾在布峰頂上。如今,科特.戴姆伯格是幾個仍活著的化石級世界級登山家——這位來自奧地利提爾洛地區的攀登者,從50年代到90年代,川流在喜馬拉雅、喀喇崑崙的時光。

布峰攀登中,因在南迦帕爾巴特受傷截指, 布爾走得很慢, 沖頂前夕,他讓與自己結組的戴姆伯格加入溫特斯泰勒和沙馬克的小隊,三人於下午6點順利登頂。下撤路上,戴姆伯格驚奇地發現布爾還在攀登,已是下午6:30了,這個時間去沖頂,「肯定瘋了」。但布爾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上, 雙眼遲緩而堅毅,注視前方,這個瘦高的人像一隻臃懶遲鈍的老貓,傷病拖怠了他的速度,而更顯他鋼鐵般的意志。戴姆伯格被感動了,陪著布爾回頭再次去沖頂……登頂了,下午9點,在黃昏的燦爛中,他體會到「真正的生活意義」。到凌晨時分,他們才回到了6950M的C3。

布洛阿特峰的英文名broad peak來源於1892年的一支美國登山隊,命名理由是連綿近一公里的廣闊峰頂(一說取自隊伍中一名隊員的名字)。該峰有三條主山脊,分別為主峰(海拔8051米)、衛峰(海拔8016米)以及北峰(海拔7550米)。圖片來源:gripped.com

這是布峰的第一次登頂,攀登者的四人都超越了他們的時代。他們給人們展示了一種全新的登8000米高山方式——不用大團隊和高山協作,無氧沖頂。或者說,他們「不用協作,不架固定路繩作保護」,這樣他們就在大喜馬拉雅山繫上,開創了現在稱呼為「阿爾卑斯方式」的新的登山方式。而老的方式被稱呼為「喜馬拉雅方式」:隊伍龐大,架路繩,使用大量協作,宛如部隊作戰——因此,這樣的方式也被稱呼為「軍團方式」、「圍攻」。

迦舒布魯姆I峰、道拉吉里峰

8000米山峰的攀登競賽還沒有結束,在1958年,美國隊登頂迦舒布魯姆I峰。這是美國人首登G1的,也是8000山峰中的美國人身份的第一次首登。美國人在此之前一直對K2獨有垂青,雖然最終K2首登榮譽被義大利人「搶」去,但登山界無疑對美國隊在K2的努力保持極高的評價與尊重,K2也是奠基了美國人在喜馬拉雅山攀登的世界一流地位,雖然他們並未首登K2。所以,這次迦舒布魯姆I峰的成功,在眾人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道拉吉里峰,圖片來自:wikipedia

1960年,奧地利的科特·戴姆博格、瑞士的庫特、夏爾巴尼瑪·多吉等5人登頂道拉吉里。這個高度排名第7的山峰,是最遙遠最偏僻的山峰之一。其南壁宛如一個金字塔,金字塔的前方一個延伸的假峰,被稱為「小艾格爾北壁」——多數攀登者稱之為是不可攀登的路線。雪崩、雷電、岩石線路是此山的特點。攀登高度為3000米。

對於任何一座8000米,登頂與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應有新的探索。道峰南壁是世界上最高的,未被攀過的雪岩混合線路。峰頂宛如城堡,高聳在"生命禁區」之中,空氣清新然而缺氧。這次攀登比較順利,科特·戴姆博格成為第一個登頂2座8000米的白人登山者,並且2座都是首登。

希夏邦馬峰

這樣,到1960年春天,世界上的13座8000米山峰都實現了人類登頂。但還有最後一座,也是高度排名第14的希夏邦馬還保持處女之身。事實上,這座山峰的首登在4年以後才宣告了14座8000米競賽的結束——中國人在這年全心將注意力放在珠穆朗瑪峰的北側線,因為這一象徵意義以及政治精神力,對於中國思維乃至意識形態的意味,更為宏大……

中國人也有理由,給自己押一個最後的首登榮譽之寶,當年,歐美隊被中國閉鎖的榮譽之門擋住了,畢竟,希夏邦馬是唯一的全部山體在中國境內的山峰。希夏邦馬,最終在1964年讓中國人圓了一席之夢,此年5月2日,6個漢族人及4個藏族人登頂這一位於喜馬拉雅分水嶺以北的山峰。

希夏邦馬的西南壁。圖片來源:《Shisha Pangma: The Alpine-Style First Ascent Of The South-West Face》

最後的天空里的競賽,終於宣告結束。最終的成績單,依次是奧地利7次完成,英國2個,法國隊2個,瑞士2個(一次是和奧地利合作),美國隊伍1個,德國1個(由奧地利人登頂),日本隊1個,中國1個。

「老鼠遊戲」的序幕

從1950-1964年的14座首登,8000米山峰的全部實現了人類的足跡。新時代的登山家,抑或為了某一種說法、或為了一個新追求目標、或為了一個解釋的解釋,「14座8000米全登」不知覺之間成為了少數登山家的遊戲目標。14座8000米全登,被西方登山界戲稱為「老鼠的遊戲」。意思是為了個人攀登,如堆糧倉一樣的湊數目全全登,如老鼠攢自己的穀倉一般。這就是所謂的「老鼠遊戲」

第一個「挑」起14座8000米概念的人,是義大利著名的梅斯納爾。他在自己的文章中非常少提到夏爾巴人,提到時也不說到具體的人名,而都是說「夏爾巴搬運工」。這也是偉大的梅斯納爾在其完美成就中並不誠懇的一種個性,甚至顯得有點虛偽,雖然他確實極少在攀登中使用夏爾巴。

當然,梅斯納爾最大的成就不是第一個完成14座8000米,而是把全面系統的在8000米應用自由攀登的人,即使他並非是第一個在8000米嘗試自由攀登的人。梅斯納爾用了16年時間完成攀登世界上全部十四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但最重要的是,他在選擇難度大的攀登路線,樹立新目標,他總是試圖用新的方式去對付難題。

梅斯納爾1985年在Pamir山,圖片來自:wikipedia

即使在今天,以純粹或接近阿爾卑斯方式完成8000米的人物,也依然只有5個人。不吸氧,盡量或最少限度使用固定路繩,攀登線路上不使用或盡量不聘用夏爾巴人協作……「阿爾卑斯方式」是登山的傳統方式,它的技術是兩百年在阿爾卑斯山脈起源並發展起來的──從山腳起步向上攀,宿營或不宿營,一直向上,直至登頂,然後下撤。每人攜帶自己的物品,不進行道路勘探和修路。

這一點,東方人(韓國、中國)基本還是傳統的喜馬拉雅的中型或大型隊伍形式,基本缺少好萊塢個人英雄式的攀登風格。西藏登山隊有無氧、阿爾卑斯的實力,但為了這一體制內的頗帶有「榮譽」、愛國色彩的競賽的穩妥成功,他們選擇了穩妥的有氧、自我協作、路繩方式。

西藏登山隊登頂迦舒布魯姆I峰,以集體形式完成了14座8000米攀登

「老鼠的遊戲」的遊戲通關的最難遊戲規則如下:單人或小隊伍、無氧氣、阿爾卑斯式。在14座8000米的「黃金時代」、「白銀時代」結束以後,代表著世界上最好攀登的歐美登山家,將注意力更廣拓展到高海拔攀岩、極限攀登、南美/南極等方面。直到1970年代末,隨著梅斯納爾及波蘭等東歐攀登家的活躍,喜馬拉雅山系的8000米攀登重新又活躍起來。

最後的天空里的國家競賽已經全然結束。這是最後的天空里的個人競賽,一種藝術創作的「競賽」。同時,商業之蛇也開始凝視了遙遠的珠穆朗瑪峰……

作者:小毛驢0024

本文選自 微信公眾號 戶外探險outdoor

擴展閱讀:

帶著山友們的雪山夢,這個隊伍完成了14座8000米雪山攀登

槍聲帶走楊春風,帶不走8000米之上雪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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