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片中的「黑社會」消亡史

1.

有時候，江湖中人必須要學著和江湖說再見。

大佬蔣生會老，古惑仔山雞也會老，再激昂再囂張的「黑社會」也擋不住時間的催促。王晶的黑白三部曲，終於拍到最後一章，《黑白迷宮》其實就是一場告別，卧底的警察，義氣的大哥，縱橫叱吒看似風光無限，但終究敵不過利益與陰謀的暗算。

2.

「黑社會」中人有兩個危機是永恆的，一個是上位誘惑導致人性崩頹，不想當大哥的小混混不是一個合格的古惑仔，正是因為這個誘惑，所以來自「自己人」的暗算就會多到防不勝防，例子比比皆是，港片中每個涉黑的故事，都有血淋淋的證明——沒有底線和規則，是對行業最大的衝擊。

第二個危機，則是來自警方的清繳，維護社會秩序，保護人民生命和財產的安全，這是當仁不讓的義務，所以鬥智斗勇，如此逼仄的環境中求生存求發展，相當不易。而1997以後，港片中的「黑社會」也遭遇瓶頸，故事留給他們的生存空間，更小了。

行業內的人對規則的破壞以及正義一方對原則的堅守，都是對「黑社會」最大的破壞。

3.

所以我們會看到《黑白迷宮》中「小弟」有的在幫人下注買馬票，有的則開起了燒臘店，像正常人一樣，養家活口也是對行業的破壞。古惑仔不混江湖，便失去了生命的精彩，這一題材，因此江河日下了。

而重出江湖是件危險的事兒，甚至可能會隨時送命。

這也是銀幕中共通的生存法則。剛出監獄的陳小春和女友告別，或者賣燒臘的張兆輝和妻子告別，都帶著末路的徵兆。

一眼看透他們的命運，心中難免升起悲哀。

4.

「守舊」可以看作是一個人的原則，重情重義，也可看作是不懂變通。而且，這一特點往往成為軟肋，是致命的。

但守舊的人江湖再聚首，也是一件令人歡欣的事兒。影片讓他們用一場「花樣開酒瓶」的戲份，來渲染這次相聚，幾十歲的人，玩的像個孩子一樣，看的人想笑又覺得心酸——什麼時候，這些殺人放火刀口求生的人，會變得這樣幼稚，但那種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敢流露的放鬆與安全感，又讓人感動——這種情緒很矛盾。

5.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多的武器彈藥，也比不上有心人的圈套。再一次次計劃落空反被算計的事情，任達華終於找出那個藏在身邊的「內鬼」，但每個人的命運，早已註定。之後的所有危機，都是無解。

反而值得探討的是對情感的刻畫——對兄弟的不離不棄，對背叛者的選擇諒解，都可以看作是對友情的一種態度，這是「黑社會」風光一時無兩時期最為觀眾推崇的一種態度，但在這個時候，已經無法拯救與阻止行業的消亡。他們的死，恐怕也是對這種態度的失望。

6.

是時候和港片中的「黑社會」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