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遠方和我的遠方

「櫻桃」是一隻生於春天的灰貓。敏感/冷淡/不甜美/挑嘴/貪食/我行我素。面對人類偶有關懷，絕不討好。人家說貓隨主人，好像有道理。我卻從不敢以主人自居，頂多算個室友吧。

每天我醒來的時候，都瞥見櫻桃端正地蹲在寫字檯角落，凝視著窗外，看鳥。

她是一隻標準的「室內貓」，即使大門敞開，也絕不踏出半步。每年僅有的出門行程就是去見她的寵物醫生，即使在航空箱里也必須抓著我們的手才安心。我們也買過遛貓繩，企圖帶她去戶外的草坪踏春。但土地讓她驚恐，小爪不肯挪動半步，最終怎麼被抱著出門，就怎麼抱著回家。

整個春夏我和先生都在出差。最初我們設想去希臘時帶上她：櫻桃有自己的護照，歐盟有些航空公司甚至給隨行寵物免票。

但她真的需要旅行嗎？還是只因為我們想要她在身邊呢？弄清楚這個邏輯之後，櫻桃還是自己留在了家，房東老太太每天上來陪她玩，給她餵食鏟屎，於是這位女王大人愉快地度過了沒有我們的兩星期，沒有半點不妥或不適。

她仍然每天在寫字檯看鳥，在羊皮墊子上打盹，喜歡卧室討厭洗手間，並致力於撓掉掛在牆上的照片。

我們樓下還有一隻貓，黃色虎斑斷了一截尾巴的 Rubby，他是一隻「出門貓」。早晨老太太打開家門，他自己跑出去。蹲在樓道等過路的人開門，下到院子里。然後溜達小半天，再蹲在樓道門口，等有人經過給他開門，順便按一下老太太家門鈴或喊上一聲—— Silvia, Rubby 在門口。

Rubby 每天都這樣巡視一遍樓道和院子，我們不知道他是否會踏出院門去周圍溜達，或者跟別的貓廝混。但每個黃昏之前他都會順利回家。

而櫻桃的遠方，在廚房的窗檯。穿過長長的走廊，有時她能溜進廚房，跳上餐桌，翻出窗檯：那是義大利式雙層長窗，有20公分的窗檯在外面。那裡有風，能看見院子，偶爾還能看見臨街那棟樓露台上兩隻大貓散步，或者聽見樓下老太太在窗口喊：Rubby, Rubby.

很想知道她是否羨慕那些「出門貓」，卻又明白這種比較並沒有必要。有些貓一直追尋遠方，另一些只默默觀望：這是他們的「貓生觀」。櫻桃的遠方和 Rubby 的遠方不同。

我的伴侶李先生是位宅男。而我就像那隻「別人家的貓」，恰好探索過更遠一點的領域和邊界。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擁有不同的遠方。他的旅行是20公里開外的溫泉小鎮，我嚮往的是兩萬公里以南的烏蘇懷亞。但我們還是愉快地生活在一起，並繼續追尋著各自的遠方：世界觀不同又怎樣，世界都是一樣的嘛。

圖文| @沉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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