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港》：這裡埋葬著我的愛人和敵人

當日本空軍把亞利桑那號炸出蘑菇雲的時候，美國太平洋海軍艦隊基地最頂級的兩個飛行員雷夫和丹尼，還躺在轎車的皮座上，一前一後地昏睡著。這片突如其來的戰火驚動了太平洋北回歸線附近沉睡的夏威夷群島。

1941年12月平凡的一天，珍珠港遭遇日軍突襲，美國正式捲入第二次世界大戰。

戰爭是全人類的災難，當戰鬥機極速升空的時候，你就再也無暇顧及地面上的悲歡。《珍珠港》，這個被戰火燎燒的愛情故事，存在於其中的關於背叛和忠誠悖論，容易讓人對常規價值產生懷疑。兄弟、愛情、生死、責任，因為秩序被戰火毀滅，這些命題都要被重建。

所以《珍珠港》是一個完美而狡猾的故事。

它完美在，幾乎每一分鐘都在衍生矛盾。國家層面，是以英國、蘇聯為首的同盟國敦促美國加入反法西斯聯盟，美國態度消極，在猶豫之際遭遇強大突襲而慘敗，終於引爆了太平洋戰爭。個體層面，是隨著戰爭潮汐同時漲褪的英雄兒女的命運，比如成為未婚妻而又死去的貝蒂，比如賦予年輕黑人廚師的勳章，比如失去了愛人，和愛人的兄弟在一起，懷上身孕後又再次失去愛人的艾芙琳。

說它狡猾，這個故事囊括了國家之間利益的妥協與抗衡，又無比精彩地展現了愛情友情和背叛之間所有的流程，最後竟天衣無縫地與命運重歸於好。

你十分驚訝於這部電影展示出的人性的柔韌，它脆弱到完全可以輕易被導彈擊垮，又頑強到隨時可以突破炮火的黑霾，為戰友當臨死前最後一次僚機。

電影時長180分鐘，三個小時沒有一分鐘的枯燥，行雲流水間裹挾的是英雄佳人的愛情，戰爭的毀滅和倖存，極致的溫柔與極致的殘暴。你發現這部片子根本不容你眨眼，流下的熱淚是為愛情的遺憾，也為生命的消亡。

我覺得世人不能苛責於艾芙琳，軍官的女人天生要承受更多的離別和生死。她和雷弗在一起的時候全心全意，說好不去車站，卻固執地趕去，完成一個送別。她最終沒有找到雷弗，但雷弗在車窗後清楚地看到了她。我相信是這一眼讓他最終活了下來。

艾芙琳不知道他活著，她能做些什麼呢，愛人不會起死回生，就像歲月不會為你停止流逝。丹尼這麼可愛，表面上木訥羞澀，卻有著超出飛行員的撩妹天賦，他居然帶艾芙琳飛到雲層高空看珍珠港的落日。

無非是找到了慰藉，否則如何從傷痛的地獄返回人間。

命運的錯，在於將你從地獄中撈出來，卻又將美好變成了複雜多面的抉擇。如果艾芙琳和丹尼好好地在一起了，生了孩子成了家，可能會在晚年依稀想起這個硝煙漫天的舊戰場，再懷念一次葬在英國異鄉的愛人、兄弟。

但是雷弗回來了，起死回生的喜悅就開始面臨考驗。

我十分羨慕雷弗和丹尼之間的默契。從兒時到成人都沒有分離過，從軍後編入同一個戰隊，同為軍隊里最王牌的飛行員。他倆兩次極速空中極速錯飛的鏡頭，我看了不下三十遍。一次是在練習中，兩架飛機對沖而來，最後一秒從對方的左邊側轉機翼，迅速從右邊交錯飛過。第二次，他們用這一招，在空中駕駛P40引誘四架敵機相撞墜落。

若非極度信任和極了解，是不會有這種默契的。也可能因此，他們默契到連女人也都愛上了同一個。

戰爭是一個非常規的狀態，很多和平年代相對簡單的問題，放在這個狀態下，都會變得棘手。接了兄弟女人的盤，這是背叛還是守護？兄弟重生歸來，是該謙讓還是堅持？複雜的是，艾芙琳懷了丹尼的孩子，更複雜的是，珍珠港遇襲，戰鬥才剛剛開始。

命運之神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但是一團亂麻之際，終於又作出了清晰的指示：讓一個人死去。死去的人是丹尼，孩子的爸爸。為什麼而死？是為了保護雷弗。

我記得失去導航之後他們駕駛戰機迫降，雷弗從飛機碎片中挖出丹尼，後丹尼為雷弗擋槍，重傷得奄奄一息。雷弗的淚水洶湧而出，他強作鎮定，告訴丹尼不能死。

他說：「丹尼，你不能死，不能死。你知道為什麼嗎？」丹尼彌留之際無法回答。

雷弗說：「因為你要當爸爸了。」

丹尼的眼神有了一瞬間的聚光，微笑中是幸福而又苦澀。他眼淚也開始洶湧，最後卻只說出一句話：「不，你才是。」

命運的戲劇性在這一刻擊垮了每一個觀眾，神才能寫出這麼好的台本。丹尼可能因為這句話而走得更加安詳，他把欠的還給了雷弗，把幸福的機會留給了最好的兄弟。

這個電影對人物的刻畫讓人讚歎，但更讓人讚歎的是它舒張的可能性和收束時的遺憾和圓滿。多年以後雷弗和艾芙琳回想起珍珠港，那裡埋葬著他們永遠的愛人和敵人。

可能上帝對戰鬥英雄終於多了些憐憫，才允許這個無解的劇本輕輕落幕。

情人節快樂。

主編｜周祚

責編｜BIUBIU

楊七七：成都人。一個專業的學生，一個業餘的記者。個人微信公眾號：七七故事會（QiQigushi），歡迎你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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