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蜘蛛的羅網（三）

　　五 兩地分居

　　來自陸與海的生物註定不能生活在一起，就像此時的林海韻和肖司燁一樣，他們本是來自不同的天地，有著不一樣的追求，林海韻愛海，而肖司燁畏海，他們兩個人，也註定不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生存。

　　肖司燁簡單的幫林海韻收拾了一下房間，整理到勉強可以住人的時候便匆忙的離去，在那座灰濛濛的城市裡，還有他未完成的工作，他不得不放下自己牽掛的林海韻，離開佘御，回到自己奮鬥的地方。

　　而林海韻，她並不想跟著肖司燁回到他們所在的城市，她總覺得這裡有什麼在召喚著她，有什麼在引導著她，她總覺得她屬於這裡，永遠不能離開這裡。

　　這兩個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就這樣分開了，奔向自己的生活，肖司燁給林海韻留下了一些生活費，便搭上了回程的火車。

　　在站台上，林海韻平靜的就像大海，她穿著淡藍色的長裙，帶著有著大帽檐的草帽，淡淡的微笑，鬢角的髮絲垂到了嘴角，她下意識的用手別在耳後。

　　肖司燁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林海韻，她的身影、她的面龐、她的微笑一如往昔，但肖司燁卻感覺到了隱隱的不安，好像有什麼在他們之間割裂出一道深深的縫隙，黑暗從中間蔓延開來，吞沒了他們所有的感情。

　　到底是什麼呢？

　　再也容不得肖司燁去想，火車已經緩緩的開動了，「嗚嗚」的鳴笛聲宣布著他們兩地分離的生活開始了。

　　肖司燁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想著林海韻那淡淡的微笑，心中卻不再是最開始的那股暖意，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氣，從腳底攀上來，覆蓋了全身。

　　林海韻默默的坐著，不說一句話，火車開動，帶起一陣風來，吹著她的長髮隨著火車的方向而去，彷彿在抒發著不舍的情懷，她看著火車的車廂一節節從她身邊離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她看著再也看不見的火車，默默的站起身，離開。

　　兩地分居的日子在思念的煎熬下顯得格外漫長，肖司燁常常躺在床上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偶爾會習慣性的叫一聲海韻，但昔日的人兒已經在另一個地方生活，他不禁沉默了。

　　然而，時光又是短暫的，每當肖司燁的手機響起，從電話那頭傳來老闆的聲音，肖司燁就不得不把自己投入到無休止的工作中，林海韻也就僅僅是一個名字，一個代號，一個輕易就被拋在腦後的人罷了。

　　林海韻也是一樣，本身就安靜的她似乎對世間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她只喜歡海，一坐就是一整天，看潮起潮落，她就不由得微笑起來。

　　海韻，海韻，你可還記得我？

　　海風裡總是傳來這個聲音，聲聲的呼喚傳進海韻的心裡，撥動她頭腦之中的記憶，她不禁哽咽起來，紅了眼眶。

　　六 錯亂的記憶

　　肖司燁再次回到佘御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月的光景，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他開始想念在故鄉的那個人。

　　他滿懷著期待打開林海韻的門，與兩個月前不同，家已經煥然一新，光潔的牆壁上已經沒有了曾經的霉斑，也重新換了新的木質地板，只是空蕩蕩的房間里沒有林海韻的身影。

　　他穿過門廳，打開卧室的門，床整整齊齊的鋪著，好像從來沒人睡過一樣。

　　「海韻！海韻！」肖司燁大喊著，仍然沒有海韻的回應。

　　他默默的走出了卧室，走到了書房，書房整齊的碼著幾個木質書架，這是林海韻最喜歡的書架，肖司燁不由得伸出手，撫摸著書架的邊緣，手指碰到了一個小小的突起，他按了按。

　　「吱啦」一聲，他身後的牆上開了一個只容一人通過的通道，他驚慌的回過頭，他愣了好一會，才慢慢地靠近了那通道。

　　那是一條很長的走廊，青磚石壁讓他倍感生疏，蜿蜒向下的道路指引著他，穿過一陣陣的寒氣，他終於看到了那個渴望已久的人——林海韻。

　　林海韻正背對著肖司燁，面前是一個碩大的石台，青苔在石台的邊角留下了痕迹，看的出來，海韻回來之後經常來這裡，石台已經很乾凈，只是歲月的痕迹已經無法抹去。

　　那石台上，躺著一具乾枯的骸骨，血肉似乎被割去一般，骨頭乾淨的看不到一絲組織粘著，海韻正俯下身子，櫻色的嘴唇貼在那骸骨暴露的牙齒上，她微閉著雙眼，彷彿在吻著自己的愛人。

　　肖司燁愣在那裡，驚訝的說不出話，林海韻卻好像知道他在一樣，慢慢的直起身，「老高，你回來了。」

　　肖司燁沖了過去，一把拉過林海韻的手，幾乎瘋狂的咆哮著，「老高是誰！你說啊！我跟你在一起那麼久！你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我……我明明那麼愛你！為什麼你……」肖司燁說不下去了，看著那具冰冷的骸骨，肖司燁不由得全身一冷。

　　「就算是那些不好學的紈絝子弟，都隨著時間，長得老高……老高……」林海韻用另一隻手輕撫肖司燁的臉頰，目光里是如水的溫柔，她緊緊地抱著他，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眼淚順著她的面頰無聲的流著，滴在肖司燁的身上。

　　「為什麼，你還是沒有想起來！」林海韻哽咽的說著，她看著肖司燁的臉，「老高，老高，難道你就那麼殘忍？那二十年的時光你就能全部都忘記？」

　　晶瑩的淚珠掛在林海韻的眼角，肖司燁的頭開始劇烈的疼起來，他捂著頭蹲了下去。

　　就算是那些不好學的紈絝子弟，都隨著時間，長得老高……老高……

　　一瞬間肖司燁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女孩子笑著把手中的紙條遞給他，午後的陽光甚是柔和，他展開紙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一行字，「就算是那些不好學的紈絝子弟，都隨著時間，長得老高……老高……」肖司燁看完紙條又看看那女孩，女孩調皮的扮了個鬼臉。

　　「老高，我喜歡你。」女孩淡淡的說。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喜歡你的，也許是你救我的那一次吧。」女孩抱著腿，臉上露出柔和的神色。

　　肖司燁只是看著她，聽她念叨著不熟悉的名字，卻倍感親切。

　　「也許你不記得了，我卻一直記得你。我的家就在這片海附近，我經常在這裡玩，五歲那年，我在海邊玩的時候，被海浪捲走了，是你突然出現，把我救了呢。」她自顧自的說著，臉上露出了一絲紅暈。

　　「老高，老高，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么？」

　　肖司燁的剛剛清醒一些，就聽見了林海韻的話語。他茫然的看著林海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