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粒是俠她是仙, 溫柔被她唱成歌, 讓最焦慮的人也能入眠 | 《二十二》片尾曲

看《二十二》是一個工作日的中午，影片結束時，已是午休臨近結束的時間。燈光沒有亮起，沒有哭泣的聲音，也沒有人起身匆匆趕回去打卡上班。十幾個人就那麼安靜地坐著，不知道如何從這難以言說地的壓抑中脫身，熒幕上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人名，那是為這部電影眾籌資金的人，32099名。

日頭出來點點紅，照進妹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窮

——歌詞來自片中受害老人韋紹蘭的哼唱

片尾曲就在此時響了起來，那是整部電影中第一次出現音樂。所有積蓄已久卻不知如何釋放的壓抑，都隨著這首《九重山》奪眶而出。

第一個字出口，我就知道，那是燕池的聲音。

將悲痛唱得這樣平靜，將沉重唱得這樣釋然，那是燕池才有的本事，也是紀錄片希望傳達受害老人今天的生活狀態。安靜平淡，卻真實有力。

我一直坐在原地將那首《九重山》聽完，才起身離開影院。想起燕池曾說：「我希望我的音樂成為你們的背景音，而你們會看到自己的畫面，想起自己的故事，而我只給你們提供三五分鐘的休憩時間和情緒出口，並不打擾你們的思緒。」

她如此說，也是如此做，當汪峰抱著一把破吉他，趙雷還在成都街頭晃悠，宋冬野還住在安河橋，陳粒還想開小賣部的時候，燕池就在彈著琴寫著歌。

後來汪峰上了頭條，趙雷上了我是歌手，宋冬野有了董小姐，陳粒成了大家的國民老公。燕池依然在安安靜靜地彈著琴寫著歌，不被多少人知道。

「世間紛紛擾擾，世人吵吵鬧鬧，心有清流，不驕不躁。」

在公眾號里，我從不掩飾對燕池的喜愛，《從前慢》、《半身》、《苦晝短》都曾被用作每日一歌，《人海》更是用了幾次。但卻始終沒有在文章里寫過她。

她是我的心頭好，卻不是我的私藏寶，何況光芒永遠遮蓋不住。一直沒有寫她，只因這個安靜寫歌的姑娘，太過低調。在網路上，連她的本名和生日都找不到，更別提經歷。僅有的照片都是網友上傳的。在她的博介紹里，她還特意標註：別建百科！所以至今，百度百科都沒有「燕池」這個詞條。上一次遇到這麼神秘低調不願被定義的音樂人，還是幾年前的丁可。

對於音樂人來說，音樂是用來表達自我的，遵從內心的聲音，永遠比迎合觀眾和市場要更自由更快樂。同樣，如果他們不需要把大部分時間的自己偽裝起來展示給無關緊要的人去檢視，他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做自己，做自己想要的音樂。

做自己，讓喜歡的耳朵聚集，而不是為了迎合而刻意塑形。離開聚光燈才是一個人真實的狀態，這道理並不難懂，但僅有很少的歌者選擇只用音樂跟聽者溝通。

因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唱歌是需要姿態的，堅持甚至偏執才能自成一派，朴樹的姿態是22年只發三張專輯和永遠賠錢的演唱會；許巍的姿態是大賣百萬張卻吃不上飯的前兩張專輯和差點跳樓的抑鬱症；竇唯的姿態是吃碗面坐個地鐵都被媒體寫窮困潦倒和燒了無良狗仔的汽車反被拘留….

燕池的姿態則緩和平淡地多，她雖靈氣逼人，卻溫和內斂，二十多歲三十多歲四十多歲的人都適合聽她的歌，她的歌里有傲骨，卻無戾氣。

那是一股溫柔的江湖氣。

你錯過了所有山峰低垂的月影

所見日光都凜冽如尺 明晃如槍

你錯過了所有夢被倒掛的幻覺

所見真實都致命如血 洶湧如浪

——燕池《戰》

喜歡她的人叫她燕郎。在他們眼中，這位燕公子以曲作畫，以畫寫字。宛若行走江湖不帶刀光只聞歌聲的奇女子。江湖中，唱古風的很多，唱民謠的則更多，像燕池這樣，把古詩詞譜上曲，把古風唱成民謠，卻是獨個。

她唱《苦晝短》，時光易逝的感慨引出自己內心的忿恨，人間的天高地厚在見多了之後也覺得平淡無奇， 「飛光飛光勸你一杯酒，我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食熊則肥食蛙則瘦」，詩鬼李賀幽暗的個性，不屑與嘲諷，跟著奇特韻腳一起表達出來。

她唱《將進酒》，將人生的狂傲與失落都散落在百轉千回之中。「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唐代最具「搖滾精神」的詩人李白，在燕池的歌聲里，仙氣十足。詩仙想表達的蒼茫和孤獨，淋漓盡致。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溫婉空靈是她，柔情萬種是她，疏狂豪邁也是她。與燕郎相遇，相見恨晚。她的歌里有燕趙古風，傲兮清骨，讓人內心平靜淡然克制又傲氣凌然，咬字還很倔強，十分可愛。讓重度焦慮症患者也能安然入眠。

或許，燕池的歌聲里有一種寺廟裡的香火味。化解一切怨恨。

去破壞一萬個浮生 夢裡清醒

去拒絕淺薄的流浪 直取往生

腦里雄踞一方

是你長生不滅

宇宙崩壞

半身腐敗

——燕池《半身》

總有一些溫柔的歌聲里，藏著一些微痛的道理。身處紅塵鬧市的我們，不再有行走江湖的機會。感受不到天地為廬、經歷不到瀟湘夜雨，甚至連日月星辰都沒有時間去詩意欣賞。但還好有《將進酒》、《從前慢》、《北國》這樣的旋律，告訴我們雖身體囿於恩怨，刀劍與愛，內心卻藏有山川湖海，俠骨柔情。

燕池在《客從何處來》中，唱到：

遠方，讓我大鬧一場悄然離去的故鄉

故鄉，讓我收藏榮耀戲謔人生的遠方

不辭而別的朋友，一見如故的路人

輕聲問起，客往何處去。

逐夢的人，有多少都是跋山涉水的遊子，他們用惺惺相惜的方式在冷漠人間互相取暖。就像陳粒在《歷歷萬鄉》中唱道：

「她夢中的草原白茫茫，列車搭上悲歡去輾轉，她嘗遍了每個異鄉限時贈送的糖……若有天我不復勇往，能否堅持走完這一場，踏遍萬水千山總有一地故鄉」。

有人說，陳粒是行俠仗義金戈鐵馬鮮衣怒馬少年郎，燕池則是白衣書生翩翩風流靜水流深俗世仙。各有各的好。

英雄惜英雄，陳粒曾多次力推自己的好友燕池。《五言》《七樓》《正趣果上果》《易燃易爆炸》四首歌的編曲、混音、和聲，燕池都有參與，尤其是《易燃易爆炸》中那段鋼琴solo，燕郎的配合天衣無縫。作為回報，陳粒在《人海》中為燕池和聲。

燕山人海池池語，陳詞酒麴粒粒歌。俠客憑手中長劍名滿江湖，歌者憑所寫音樂行走四方。只嘆：高山流水，知音難遇。

兩人的專輯《如也》與《燕歌行》同時入圍2015豆瓣音樂年度榜單的十大華語民謠專輯

還記得電影《一代宗師》中說：刀為什麼有鞘，不是為了殺，而是為了藏。同樣，一人寂寞卻安然無恙，獨處內心卻從不匱乏，才是江湖中最難的絕學。燕池的詞曲中，你以為她在說過眼的風景，實際上她講的是人獨處的境地。

遇見了就不說值得不值得，

擦肩後就成全彼此做過客；

穿山躍海哼你的歌，

踏浪飄帆，忘記你更忘記我；

從此江河只是傳說，

天地融化星辰吞沒。

——燕池《人海》

燕池是獨立音樂人，她不簽公司，也很少約歌，創作全看心情。她的音樂不是任務，而是情緒的出口，是一種自言自語。她忠於自己的內心，唱著靈魂的聲音。

「寫字作曲，雕木刻石，沉默而富足。」

不做音樂的時候。燕郎喜愛雕木刻石，像個生錯了時代的古風匠人。她做的書籤、扇面、印章、木刻，精美絕倫，細緻典雅，彷如她的歌曲一樣，附著古風雅緻。

每個月燕池會在淘寶店【鳥閣】放出一批手作

歌如其人，人如其字。燕池的每張專輯封面都是她自己寫得字，她的字獨具一格，清逸典雅，極具風韻。（上面所有的字都是燕池所寫）

人們總說藝術要源於生活，更要高於生活，可是真正做到的人太少。多少人困於滾滾紅塵不能翻身，掛礙於生老病死怨憎悔悟，早就忘了初心。江湖太險惡，幾人能像燕郎一般，不問世事變遷，她自巍然不動，管它前程如何，安安靜靜做人。

一把琴一壺酒，唱盡凡塵俗世！

作得天上曲，靜待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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