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對付臭流氓,得比流氓更流氓

廣告法規定,廣告服務提供者,應當對廣告的真實性承擔連帶責任。

然而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的文件和北京市審判實踐均表明,北京市法院系統認為,百度的競價排名不屬於廣告服務。

因此,儘管魏則西通過百度搜索,找到了一家莆田系醫院,因此耽誤病情致死,百度也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

我們可以說,百度是一家很會鑽法律空子,儘管有點流氓,但是非常合法。

百度鑽法律的空子從別人身上賺錢,有人鑽法律的漏洞從百度身上賺錢。

最近因為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百度起訴張小龍索賠1000萬,起訴酷玩實驗室索賠500萬。

酷玩實驗室的 @蛋蛋姐 就加了我微信,經過評估之後我給出自己的建議:「你們還是自己刪帖吧。」

蛋蛋姐顯然有點懵逼,於是在聽hu取lue我建議的基礎上,在當天晚上,酷玩實驗室發了一篇文章————

看完這篇文章,我的心情是複雜的。

怎麼說呢,知道蛋蛋姐這麼流氓,我也就放心了。

為什麼這麼說呢?

且聽我一一道來。

1、法律上,酷玩實驗室可以說已經輸了

蛋蛋姐找到我的時候,我對他們是非常同情的,但看完文章的標題,我的嘴角就有點抽搐,因為標題實在是有點聳人聽聞:

(百度命令員工侮辱地震災民,向兒童傳播色情信息,為了錢還要什麼做不出來的?)

這個標題傳遞出來包含了四條信息:

第一,是「百度」而非其他公司做了壞事;

第二,是百度「公司層面」的決策,而不是個別員工擅自行動;

第三,百度侮辱地震災民;

第四,百度向兒童傳播色情信息。

讀完這篇文章之後,你會發現這標題太標題黨了,硬傷是偷換了主體,把作業幫app員工乾的壞事,安在了百度公司的頭上。

小猿搜題app和作業幫app之間的那點破事,事情並不複雜,證據也很確鑿:

第一,小猿搜題發現有5個賬號近期內發布了大量的黃色信息;

第二,小猿搜題通過後台數據追蹤到了這些賬號登錄的IP地址;

第三,小猿搜題發現這幾個IP地址指向作業幫app的辦公地址。

據此,大家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有人使用作業幫的網路惡意抹黑小猿題庫。

再考慮到公司外部人員很難長期公司內部上網,這裡的「有人」幾乎可以確定就是作業幫app的人————哪怕是臨時工。

但你如果只指責作業幫,那是沒有人關心的,兩個面向小學生的app,大人才不會關心。

這時有心人靈光一閃,發現作業幫是小船出海教育科技(北京)有限公司開發的,而小船出海公司的最大股東是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

作為中國互聯網食物鏈頂端的存在,一切關於百度的醜聞都是自帶流量的,於是小猿搜題在發布相關信息時,不稱「作業幫」而稱「百度作業幫」。

而酷玩實驗室則更進一步,直接把「作業幫」給去了,稱「百度」如何如何,這下子就壞事了。

蛋蛋姐顯然混淆了百度和作業幫這兩個法律主體。

所謂的「百度」,包含以下幾層意思:

第一,註冊於開曼群島的Baidu.com,Inc(百度公司),主要任務是在美國上市;

第二,註冊於香港的百度(香港)有限公司,主要用於控股一部分公司;

第三,百度在線網路技術(北京)有限公司;

第四,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經營百度搜索、百度貼吧的就是它。

其中第一至第三的「百度」,要麼是境外企業,要麼是外資控股企業,在國內開展各項業務受到嚴格的限制,國內開展各項業務的百度,主要是「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

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投資了43家公司(截止2017年8月24日),作業幫所在的小船出海公司,就是其中的一家公司。

百度還允許其中一些公司以百度的名義開展活動,比如北京百度智行科技有限公司和上海百度人才諮詢有限公司,它們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百度的全資子公司。

另外一些公司,百度顯然只是財務投資,沒有授權對方以百度的名義開展活動,其中很多公司本身也很有名,比如美味不用等(上海)信息科技股份郵箱公司、滬江教育科技(上海)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幻想縱橫網路技術有限公司。

在這些公司的網頁、app上,你很難看到百度的痕迹,百度跟他們的關係就是股民和上市企業的關係,百度出資給錢,年末坐地分紅。

不少人買了中石油,但中石油漲價,我們不應該責罵中石油的股東亂漲價,這些子公司做的壞事,同樣不應該帶上百度。

我們登錄作業幫的app和網頁,均未發現任何使用「百度」文字或「百度」logo的跡象,這足以證明他們的獨立關係。

現在作業幫被爆出醜聞,你當然可以報道「作業幫的做了壞事」,你也可以報道「百度投資的作業幫幹了壞事」,但你如果說「百度作業幫幹了壞事」,或者乾脆說「百度幹了壞事」,那就不要怪百度來起訴你了。

同理,現在只能確定有人通過作業幫的網路抹黑小猿題庫,而不能確定這是員工個人行為,還是作業幫的公司指令,在缺乏進一步的證據之前,斷然指責這是對方公司層面的行為,也是非常不明智的。

2、小猿題庫和酷玩實驗室可能會輸官司,但是這不要緊

在最開始,我們提到,百度鑽了法律的漏洞。明明提供著和廣告一樣效果的服務,但是卻不需要受到廣告法的制約。

百度玩的把戲,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是在長城上開了一個老鼠洞。

相比百度這個老鼠洞,酷玩實驗室可以利用的法律的bug就非常大了。

百度起訴酷玩實驗室,以侵犯百度的名譽權為由,要求酷玩實驗室賠償500萬元。

但最終的賠償額肯定達不到500萬元。

根據法律規定,利用信息網路侵犯他人名譽權的侵權行為,權利人可以要求侵權人賠償的項目如下:

第一,合理的律師費,通常也就是兩三萬元;

第二,公證費用,以公證處的發票為準,本案的事實比較簡單,百度僅須對酷玩實驗室的公眾號進行公證,我們從高計算,按照1萬元計;

第三,直接損失,根據給百度造成的名譽權損失來計算。

我們可以看到,無論是律師費還是公證費,離百度的500萬元賠償都差得很遠。

司法實踐中,一般的商家被媒體誹謗,通常也就賠個兩萬三元,高曉鬆起訴營銷號的案件萬元,在法律圈子引起了轟動。

儘管在各種律政劇中,精神損失費動輒上千萬上億元,但由於我們國家的法官比較窮,他們會覺得賠個半年的工資就差不多了,對於精神損害賠償的認定非常保守。

具體到本案而言,儘管百度自認為他的內心受到了非常大的傷害,但估計法院會認定小猿題庫、酷玩實驗室侵權,但最終的賠償數額可能僅僅就是一二十萬元,這個數額無論是小猿題庫,還是酷玩實驗室,都完全承受得起。

小猿題庫和酷玩實驗室可以利用與百度打官司這個時機,與百度強硬到底拒不道歉,將自己作為百度的對立面的形象包裝出來,不斷地寫文章換著花樣懟百度,從而吸引一波流量,從他們昨天晚上的文章來看,他們已經這樣做了,而接下來他們可以圍繞這個主題寫一個系列的文章。

3、關於本案,三方共贏的可能性

果然,在百度宣布起訴小猿題庫索賠1000萬的第二天,小猿題庫緊接著宣布起訴百度和作業幫,索賠6500萬元,再次引起轟動,這不由讓人想起了王老吉和加多寶的訴訟大戰。

王老吉和加多寶曾經是一家人,在分道揚鑣之後,相愛相殺,今年你起訴我,明年我起訴你,從名稱、配方、包裝、廣告語、利潤分配統統打了個一個遍。

一開始很多友商還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樂得這兩個巨頭去打架,結果打著打著大家發現不對勁了,他們每打一次訴訟,媒體就等於免費為他們做一次廣告,而隨著索賠的金額越來越高,觀眾的眼球始終被吸引住了。

經過幾年的訴訟,王老吉和加多寶不僅沒有被訴訟拖垮,反而雙雙做大做強,倒是曾經他們的競爭對手,現在已經不知道了去了哪裡。

這一次的事件也是如此,在百度起訴小猿題庫之前,小猿題庫和作業幫都是默默無聞的兩個小app,在兒童課後輔導市場上相愛相殺。

在百度起訴小猿題庫之後,整個社會的眼球都被吸引住了。小猿題庫和作業幫都得到了極大的曝光量,而在小猿題庫反過來起訴百度之後,媒體更是被推向高潮。

在未來一兩年時間裡,我們可以預見到雙方將會圍繞這個口水仗,隔空喊話,進行多輪交鋒。哪怕訴訟費並不便宜,但各方可能都很願意通過這種方式,實現各方互利共贏:

第一,對百度來說,可以一定程度上扭轉魏則西案件以來的負面形象,讓其他蠢蠢欲動的公眾號不敢輕舉妄動;

第二,對小猿題庫和作業幫來說,雙方作為小眾領域的app,可以獲得非常大的曝光量,從而將整個市場共同做大;

第三,對於酷玩實驗室來說,作為一個百萬粉絲的公眾號,可以樹立起「反百度鬥士」的形象,將自己與百度捆綁,從而收割一部分反感百度的網民粉絲,獲得長足的發展。

總之啊,百度看起來在法律上佔盡道理,來來勢洶洶,小猿題庫、酷玩實驗室看起來岌岌可危,但實際上人家根本不需要慫。

索賠500萬、1000萬,你丫嚇唬誰呢?錢可以給你,就當打發叫花子了!

法院判決敗訴又如何?反正這一波不虧!官司可以輸,立場不能變,只要百度還在通過競價排名賺錢,只要百度還與莆田系深度合作,只要百度還會繼續爆出醜聞,那麼每一次的曝光都會把百度又一次按在地上摩擦。

或許這樣的觀點不那麼守法,但如果你要對付流氓,你就得比流氓更加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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