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臣的闖關圖

chapter 01 血色列車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狼吃羊,羊吃草,草侵佔土地和養分。富人拿著刀叉切下最頂級的肉,窮人在角落和蚊蠅爭奪腐朽的麵包。

而在一些「正常」的地方。

數萬人將人生賭在一張考卷上,一個人擠掉了另一人,才有可能獲得新世界的入場券。

人們將這種生活的本質,包裹在一種叫做『努力』的糖衣下。

這是世界是殘酷的。

這些李家臣都知道,所以他奉行65分的人生。

考試的分數只比平均分高出一點;能跟著多數人一起笑;有一兩個還算聊得來的朋友,和其他人保持「沒有矛盾」「良好」的交往。

這就夠了。

所以,當初中同學發來聚會邀請時,他一開始是拒絕的。

「來啊老李,佘啞也會去。嘿嘿,不看看女神現在怎麼樣了?」

李家臣的拇指停在空中。

他的記憶里出現了一張清麗的臉。

佘啞是他初中時暗戀了三年的女孩子,也是班上一半男生的暗戀目標。她如果來的話......

「我要去通知其他人了,這樣吧老李,我把時間地址發你,想來的話,那天來人就行。」

「好!」

·

·

見面的當天,他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上半身白T,下半身牛仔褲,遠看還算舒服。

七八號人約了先在獅子站碰頭,再坐地鐵去飯店。他到時,已經有四五個男生了。

朋友一號,朋友二號,朋友二十七號,朋友三十五號......

這是初中時,李家臣給同學們編的編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老李,你來啦,約你多少次了,你自己說說看。」

「哈哈哈,最近一直在找工作,好久不見啊大家。」

朋友一號比以前胖了;朋友二號的髮際線明顯了;朋友二十七號......

突然間,一抹亮眼的天藍色從人群中脫穎而出,佘啞踏著小碎步來了。

李家臣呆站在原地,佘啞比以前更好看了,但她還是她,帶著往昔從課桌和講台上帶來的氣息。

「李家臣,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佘啞,你......」

「怎麼啦,我樣子變化很大么?」

「沒有沒有,沒什麼變化,和以前一樣。」

「哦,還以為我比以前好看點了。」

「好看好看,都認不出來了。」

「那你剛才還說和以前一樣。」

「我......」

佘啞一陣輕笑。

人的樣子可以變,思想可以變,聲音也可以變,唯獨氣味很少發生改變。

當佘啞走過來時,李家臣知道,那個放學後總會留下來出黑板報的女孩回來了。

「最近怎麼樣啊。」

「剛畢業,剛找到工作。」

「我也是,在一家日企做實習策劃。」

李家臣撒謊了,上個月從野雞大學畢業之後,他面試了十三家企業都失敗,目前正待業。

朋友幾個都過來了,將李家臣擠到身後,和佘啞聊了起來。但李家臣發現,佘啞總會把目光有意無意地撇向他。

短暫的四目相對後,又會短暫的抽離。

心中頃刻間出現一隻小火爐,燉著五臟六腑。

沒說多久,又有幾個老同學來了,佘啞從人群中出來,尷尬地看著李家臣。

「李家臣,你好像沒啥變化,和以前一樣......」

「嗯?」

「你以前對誰都特別好,別人不知道,其實我還挺了解的。」

李家臣的臉火燒火燎。

「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啊。」

「哪有女孩會喜歡我啊,我一直單身。」

「是嘛......對了,我同事之前給了我兩張話劇的門票,你要是有空的話,要不要......」

「有空有空!什麼時候?」

「噗。」

她又笑了,臉上是一圈紅暈。

李家臣覺得自己在做夢,這時候才想起來,其實兩個人在初中一直都所交集。

放學後出黑板報;兩個人一起補課;一起上體育課逃課,交流喜歡的書本......

難道佘啞一直喜歡我?

「李家臣你,能不能先轉頭。」

「嗯?」

「你先轉過去,然後走十五步。」

「......好。」

李家臣看著佘啞的紅臉,臉色發燙。轉身,向前走。

「回頭。」

李家臣回頭,聽到了『咔嚓』一聲。佘啞舉著手機拍他。

「你......」

「幹嘛,告我侵犯肖像權啊,還不能拍你了。」

「可以......」

心裡某個地方,花籽開始吸收養料。

「電車來了,你們在說什麼呢,快點上來啊。」

朋友二十七號在叫喚他們了。兩人同時跑向地鐵,佘啞好像來了興緻,還在他背後推了一把。

李家臣回過頭去看佘啞。

砰!

佘啞的頭爆開了。

從內部向外炸開,血漿和肉末在空氣中停留了許久,划過李家臣的虹膜。

時間凝固了,目光所見,所有人的臉都開始變形。

原來人的表情可以猙獰到這種地步。

「啊!!!!!」

地鐵的門一張一合,佘啞的屍體還散發著溫熱。

「啊啊啊啊啊!」

「操他媽!」

「啊!」

所有目睹這一切的乘客都在尖叫嘶吼,座位上,一個母親遮擋著兒子的眼睛。

兩人都在發抖。

李家臣被跑動的人撞倒,佘啞淡藍的裙子還在飄動。他想上去摸摸她,手還沒碰到,卻被一隻腳踹到了屏蔽門外。

地鐵車門終於閉合了。

李家臣失神地看去,踹開佘啞的是一個年輕人。個子不高,五官卻很精緻,嘴卻有點歪,粗看有點像雜誌上的模特,卻又透著一絲邪氣。

「你別這麼看著我,她呆在門口,地鐵開不動。」

「噗,我說真的啊,你弄一個屍體在車門前,一開一合的,你也不覺得難受?怎麼了,女朋友啊。」

李家臣沖向那個年輕人。

「你,誰讓你碰她的!誰讓你!」

李家臣眼含淚水,說不出話來,只是抓著對方的衣領,又不敢出手。

「不對,不是男女朋友,那個女的單肩斜挎包是KATE SPADE的,即便是海外代購的話,也要小三千。你上身就一件優衣庫的白T,應該不是......男女朋友吧。哎,這表情,你喜歡她?哦哦哦,懂了,暗戀。」

李家臣終於忍不住了,一拳一拳揮舞發泄,但一下都沒有打中。

下一秒,地鐵的燈暗滅了,車廂陷入了黑暗。這又引起了一小次尖叫的餘波。

等到再次亮起來時,地面上的血污也消失了。李家臣摸摸自己的臉。

乾淨的。

同一時間,所有人的手機響了,有諾基亞的,索愛的,蘋果的,還有一些非默認的自設鈴聲。

李家臣的褲子有點動靜,他伸手進去,才發現自己的iPhone se在震動。

是一條陌生的簡訊。

【歡迎參加闖關圖遊戲。

請各位參與者在五分鐘內,努力使用你們無神的眼睛找到二維碼,並且用手機進行掃描。請各位參與者好好享受遊戲過程,如果失敗了會受到懲罰。逃離則被視為犯規,也會遭受懲罰。】

「這,這個什麼東西啊!」斜對面一個染黃髮的女孩表情難看。

李家臣看到地鐵的玻璃上,同樣出現這樣的字。

「這個怎麼做的,又不是LED電子屏,是玻璃吧。」

老同學靠近了李家臣,幾個人四目相對。

低頭一看,整個屏幕變成了倒計時。李家臣的手機上也顯示倒計時。

4:59S

地鐵經過兩分鐘後,到站了,門緩緩開啟。其他車廂的乘客陸續出去,這屆沒有一個人敢走。

「神經病,一群神經病,我要趕著回家。」黃髮女孩剛踏出屏蔽門,卻被擠進來的人給撞了回去。

「你他媽沒長眼......」還未爆粗口,就被另一個聲音給蓋過去了。

BONG!

又是那個聲音。

一個中年婦女的頭爆開了,從內部向外部爆炸,和剛才佘啞的如出一轍。

隨之而來的是一系列的爆炸,好多人在同一時間爆裂,血肉橫飛,化為無數細小的點。

李家臣受不了這荒誕的劇變,腦袋混亂,起身就跑,卻被一隻手抓住了。

「不,不能離開......不能離開這裡。」

眼前站著一個筆挺的身體,一雙修長的腿,像是生根在地板上,莫名給了他一點堅定的力量。

「李家臣,好久不見。」

眼前是一個近一米九的男人,扎著一小節馬尾,勉強擠出一個笑。

「酒......九。」

「今天不是同學聚會么,我也,我也來了。」

這個人比初中更高了,記憶中的酒九是一個危險的份子。整天打架,很少來上課,唯一的印象是,有一次樓道里,他把一個同學打的滿臉是血。趴在地上抽搐。

如果自己的人生打分是六十五分,那麼這個人是不合格的。

「謝......謝。」

「我是最早到的,看到你們在外面說話,就先進地鐵了,佘啞的事我看到了......這個地方已經不正常了。」

斷裂的大腸還在地上蠕動,鮮血染紅地鐵,每踏出一步都黏連起一些血絲。

耳鳴似乎停下來了,李家臣看到那些破碎的內臟和軀體都是分布在車門邊緣。

「這是怎麼回事!」

「就像是剛才簡訊裡面說的,她們應該是被判定為逃離了遊戲區域。」

「遊戲區域?」

「大概就是指我們這節車廂吧。」

接過話的是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成熟男子,一身西裝西褲,頭髮油亮得一絲不苟,一眼便是金融精英的派頭。

「大家不要走出這節車廂!」

角落裡,一對情侶靠在一起,男生的手緊緊握著女生。

「12,14,不,16......」

「阿良,你說什麼?」

「剛才一共是18個人走出去。」

那對小情侶的對話,李家臣每一句都聽進去了,地上躺著18具屍體。

說實話,他現在還是懵的。

「李家臣,你怎麼樣啊。」

「沒,沒事。」

李家臣看向老同學,朋友一號,朋友二號,朋友二十七號等全都聚在一起,他們看向李家臣的目光,陌生中帶著一絲鄙視。

玻璃上映出一個血人,是爆炸者飛濺在他身上的血液。

李家臣掃視一圈,這節車廂一共有10扇自動門,8排左右對稱的藍色座椅。而目前在車廂內的大約四十多人。前後兩節車廂基本是空的,只有零星幾個朝這邊張望。

他突然想到什麼。低頭一看。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剩餘時間

3:15S

「大家別愣神了!快找二維碼!」

西裝精英大叫。

似乎只是在一瞬間,所有人都開始瘋狂地尋找二維碼。

四五個戴耳釘的年輕人將腳下的屍體拋至月台。人與人埋頭苦尋,這節車廂好像潛藏著數十隻豺狼。

「大家注意血跡,很可能在地板上,仔細找!」

不知不覺中,西裝男已經漸漸成為眾人的核心,他脫下西裝,抹著地板來稀釋血液。

許多人也學著他開始擦地板。

「媽媽,地上怎麼這麼多血啊。」

「小鯉,這是叔叔阿姨們在做電視節目,你在這裡待著別動。」

那典雅的婦女給兒子戴上耳機,隨即她也脫下了外套,開始擦地板。

當然,也有人縮在角落裡面哭,失去了行動能力。

這其中,染髮女哭得最厲害,要不是剛才進來的人把她推進去,現在也是地上的屍快了。

她一抹臉,濃妝化了一半,非常難看。這一哭,反倒有了精神,乾脆把沾上血的高跟一扔,赤著腳開始尋找二維碼。

酒九從剛為止都沒有動過,他印象中,地鐵內部是不存在二維碼的,除非是一些車貼廣告。

他環顧了一圈,看到角落裡有一個閱讀軟體的APP。

「在這裡!」

眾人圍過去,推嚷著掃碼, 但並沒有出現任何情況。

「這是......結束了?」

不對,有什麼地方不對。講不通啊,總覺得哪裡錯了。

李家臣又看了一遍簡訊。

【請各位參與者在五分鐘內,努力使用你們無神的眼睛找到二維碼,並且用手機進行掃描。請各位參與者好好享受遊戲過程,如果失敗了會受到懲罰。逃離則被視為犯規,也會遭受懲罰。】

他的視線迅速盯在幾個關鍵詞上。

二維碼。

手機。

無神的眼睛。

反覆閱讀這段文字,無數的詞語在腦中浮現,疊加扭曲。

遊戲只有5分鐘的時間,先不論掃描過程還需要幾秒,單是四十多號人一個個排隊,根本來不及。之後就會哄搶,爭執起來。

就變成了只有前幾名可以活的蠻力遊戲?

李家臣又看了一遍規則,這次他的重點落在「無神的眼睛」這5個字。

這個短語總感覺很生硬,與句子的整體氛圍也不融洽。

如果我是遊戲設計者,一定會設計一個能讓大家都能活下去的方法。

李家臣坐在椅子上,抱著頭,一動不動。

如果不止是一個二維碼,而是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二維碼。

大家就不用爭搶了......

無神的眼睛。

無神的眼睛。

無神的眼睛。

無神的眼睛。

無神的眼睛。

等等!難道說!

李家臣打開了微信,按下掃一掃,屏幕立刻切出了照相機的後台,中央一直有一根線在浮動。

他舉著手機到處晃,旁邊坐著一對情侶。

李家臣將手機對準男子的手腕。不行!他搶過男子的手機,重新對準手腕。

出現了,久違的二維碼,一旦移開,或是出現一點偏差,就會消失不見。

叮。

那男子的手機上面的倒計時解除了,一段噴出彩帶的簡單動畫之後,切換到一個APP的安裝界面。

那男子似乎懂了意思,點頭以示感激後,立刻幫女友找尋。

「所謂的二維碼根本不再這般地鐵上,而是在我們各自的身上!但,咳咳。」他太激動,嗆到了,「但是眼睛是看不到的,規則裡面【無神的眼睛】指的不是我們的眼睛,而是手機!是手機!用掃碼界面去尋找。」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二維碼,都在各自不同的部位。用我們的手機來掃我們自己的身體!」

大概是喊得太大聲,彷彿脫力一般摔倒了。

剩餘時間 1:45S

「真的,我的在掌心。」

「我也看到了,在關節處。」

「啊,我手上怎麼什麼都有啊。」

「我沒有,我找了哪裡都沒有,我是不是要死了......不對,我看到了。」

「大家互相幫忙吧,每個人都在不同的地方,如果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兩人一組互相幫對方找。」

西裝男脫去了上衣,在胸膛上掃了一圈,再轉身,直到他朋友點頭。

他的二維碼在自己的頸脖上。

李家臣從地上爬起來,掀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掃了一圈,發現根本沒有。

脫掉鞋子,沒有。

他向著老同學們望去,剛好是複數,他們以兩人一組相互尋找。

沒有他的位置,就像是過去一樣,人群都在歡笑,卻沒有自己可以擠進去的位置。

絕望感第一次如此直面地過來。

「李家臣,你怎麼樣了?」

「我,好像找遍了,就是沒有。」

酒九冒了出來,拿過了他的手機,把自己的遞給李家臣。

「我的也沒有,互相找吧。」

「好......」他又重複了一遍,「好!」

「好!快點搞定這傻逼局面,然後去參加同學聚會。」

同學聚會?

這傢伙還覺得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么?

但他真的在笑,在這種情況下還在笑么。

牙齒咬著下嘴唇,笑得很用力。李家臣頭一次覺得一個男人笑得這麼好看。

剩餘時間 49S

「只有不到一分鐘了,快!」

酒九利索地開脫,外衣,休閑褲,鞋子,襪子。將能脫的都脫了。李家臣紅著臉看,不說話。

「你一個大男人愣著幹嘛,你看我的,我看你的啊。」

李家臣反應過來了,都是生死環節了,還顧忌什麼丟臉不丟臉的。

酒九把最後一件襯衣脫掉,露出修長的鎖骨和柔和的肌肉線條,李家臣覺得那比例像是雕刻師手下完成的傑作。

「找到了!」

「哪兒?」

「在後背上。」

叮。

酒九的手機上出現了撒花的簡陋動畫。

剛一結束,酒九就轉過身,幫李家臣把外衣脫了。

「你幹嘛!」

「磨蹭什麼。沒時間了!」

李家臣看著這個男人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脫去,丟到地上。每一次手指和肌膚的接觸,都讓他暈暈乎乎,最後只剩下一條三角褲了。

剩餘時間 45S

「什麼情況......」

「怎麼了,酒九。」

「我找了一圈,包括你的腳底心,哪裡都沒有。」

另一邊,一直坐著的那對母子,母親手上拿著手機,遲遲沒有掃描。

在酒九拿手機照著他身體的時候,李家臣就看到那對母子了。

孩子太小,兩人間只有一台手機。

女人一直在遲疑,她流著淚,拿頭撞地板。孩子在哭,好像並不了解什麼情況。

她渾身發顫,咬著自己的虎口,似乎有血水流下來。

最後,她大叫一聲,拿起手機,在孩子的脖子上掃了一下。

叮。

女人把手機放在孩子的手心,抱著受到驚嚇的孩子,耳語什麼。她拚命擠出笑容。

李家臣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他現在自顧不暇。

那母親抱完孩子後,雙手垂下,一動不動。

無與倫比的絕望,藤蔓一樣爬上心間。

突然間,她站起來,抹抹眼淚,跟車廂里的人一個個地詢問,有沒有另外的手機。

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有的根本沒有理睬,剩下的只是搖頭。

「阿姨,我這裡有第二個手機。」說話的是一個矮個子的高中生。

年輕的母親雙眼閃爍了下。

「可以給我么。」

「可以哦。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

「把你的衣服全部脫光。」

李家臣捏緊拳頭。

高中生和少婦對持著,誰都沒有說話。少婦將眼睛轉向別處。

「去角落裡。」

李家臣看到少婦和高中生站到角落裡,一件件衣服被褪下來,只能瞧見兩個背影交疊在一起。

他擋在了孩子的前面,擋住這一切。

「你是想要死么?」

酒九一拳打在了李家臣的臉上。

「所有人都在為了活下去努力,你在幹嘛!」

一陣劇痛,嘴裡面都是血。原來血是甜的,也有一絲鐵的味道。

這疼痛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剩餘時間 27S

沒時間了。

身體上的每個部位他都找過了,背後由酒九確認,確實是沒有。

「等等!我看到了!」

「在哪兒。」

「你瞳孔里。」

李家臣接過手機,換成自拍模式,鏡頭中的自己一臉蒼白,一張比同齡人略年輕的娃娃臉,,鹿一般的眼睛中有淡淡的圖案。

叮。

11S

掃描成功之後,李家臣雙腿發麻,徹底虛脫在地上。

高中生和年輕母親也從角落裡出來,高中生從包里掏出一個手機遞給母親。

她立刻想要打開,卻發現是黑屏的。

高中生噗嗤一聲笑笑:「啊,不好意思,好像這個沒電了。」

5S

瞳孔瞪大,呼吸。

4S

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微笑。

3S

藍色的座椅上末端坐著一個老人,他一直未曾有過大動作,他帶上眼鏡,最後看了下自己的手機。

2S

李家臣與老人的視線對視上了,他滿鬢花白,看著手機,苦惱地笑笑。

1S

遊戲結束。

老人的腦袋如天空中絢爛的禮花,膨脹,爆炸。

李家臣不知道死前他在想什麼。總感覺有一種,一絲,或者說是萬分之一的解脫。一直不曾被人注意的人,掏出一款老舊的手機。

那款手機不是智能手機,不具備掃描二維碼的功能。

也許是不用再為房貸苦惱了;也許是不爭氣的兒子;也許是不用再為幾十年一樣的工作。

這樣的一生一定過得很苦吧。

黑暗再次接管了一切。

電車的白燈又熄滅了,玻璃窗外,似是冰雹在擊打。黑暗中又出現了身體爆炸的聲音。李家臣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亡,血液飛濺到他的臉上,流淌進嘴裡,沿著脖子和鎖骨流進衣服里。

這時候,有一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背後,酒九高出他一個頭,捂著他的耳朵。

很溫暖。小時候過年,樓下放鞭炮,母親也是這樣做的。

白熾燈重新亮起來了,電車恢復了原來的乾淨樣子。沒有屍體,沒有血跡,一切就和二十分鐘前一個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之前四十多人的車廂,現在只剩下9個人。

李家臣望去,老同學除了酒九,一個都沒活下來。

找二維碼的遊戲,李家臣的注意一直在找自身的二維碼,雖然找到了應對之法,卻根本沒有察覺到這個遊戲的實際難度。死亡人數遠遠超過了存活的人數。

不只是時間上來不及,甚至有人在掃描過程中手機沒電了,還有手機掉到了月台上的。大部分是找不到在哪裡的。太多的意外讓遊戲變成了殘忍的屠宰場。

只是,活下來的人卻根本不知道是誰在拿著刀鋒。

目前存活下來的人:

1,李家臣:大學剛畢業的無業游民

2,酒九:李家臣的初中同學,疑似初中是不良生。

3,金毛社會女:被進車門的人僥倖救了,妝很厚,B罩杯,脾氣差。

4,大學生情侶,男,身材很好,疑似體育生。

5,大學生情侶,女,相貌普通,男生的女朋友。

6,西裝精英,實際年齡可能比看上去更大一些,具有組織能力。臨場反應很快

7,孩子,年齡最小,耳朵上一直帶著母親給的耳機。

8,惡意的高中生,矮,用沒電的手機欺騙了年輕母親,充滿惡意

9,邪氣青年:好看,第一個將佘啞的屍體踢出了地鐵,保證地鐵開動。唯一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合作的人,第一個完成二維碼遊戲。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從一開始,李家臣就知道。

chapter 02 HP值

佘啞的手機在角落裡震動。

李家臣接過去。雙手掩面,淚水從指縫裡面流淌下來。

酒九接過他手裡的手機。上面是一條簡訊。

「哈哈哈,這個表情太搞笑了,早就和你打賭那個傻蛋喜歡你,讓你稍微逗逗他,就露出這種傻逼的表情。雅雅,下次你再找機會親他一下看看。」

簡訊的上面,是李家臣回過頭的表情,鹿一般的眼睛閃爍著光亮。

酒九一陣噁心,署名很熟悉,是初中的副班長,他們在一起了么。

酒九看了眼李家臣,立刻把這條給刪去了。

「沒事吧。」

「我早就知道她是耍我的。」

「......」

「可那又怎麼樣呢,人在我眼前死了啊。她不論是逗我,嘲弄我,還是怎麼樣,就算是把我看成一個笑柄,都無所謂,只要活著就好啊。」

酒九什麼都沒說,伸手把他拉起來。

「結束了,至少我們活下來了。這次要上新聞了。」

李家臣看著酒九立體的臉,被逗笑了。

「走吧,至少我們還活著。」

李家臣一遍確認活下來的人物,一邊確認手機電量。

還剩下33%。

自從通過了遊戲,手機畫面上便出現了一個像素小人,不停地撒花,頭上的對話框內還有 congratulations的英文字母。

幾秒後,跳切到了一個APP界面。主界面的UI是一個像素風格的小人,穿著很像李家臣。小人的旁邊是身高體重等基本特徵。

右下角有一個詳細的小紅原點,點進去看, 是心跳頻率,體內蛋白質參數,鐵分布含量等詳細的參數。

「這些是,我們的身體信息?」

「我的界面那個像素小人有點眼熟。」

「那個應該就是酒九你吧。」

「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李家臣看著酒九,剛才還有那麼多熟悉的面孔,現在都沒了,消失不見了。還是沒法一下子適應。

「你,怎麼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呢。」

「你在這裡悲傷難過也沒有辦法改變發生的事,甚至你的悲傷,都傳遞不到逝者那裡,他們已經看不到了。」

「誰都看不到,這裡在場的每個人都不會在意你,你只是做給你自己看。」

李家臣抹了抹眼淚。

酒九把他拉起來後,問道:「你是多少分數?」

李家臣看去,像素小人的底下顯示的數據是80。酒九的是130。

一旁的那對小情侶,男生的HP數值是460。

HP?血?

仔細看是英文的縮寫,是heart of the pillar。

心之柱?

「阿良,你怎麼這麼高啊!我才125。」

「我也不知道。」

小情侶也專註在數字之上。

「600!這......你為什麼,為什麼唯獨你這麼高。」

那個男人在角落裡笑,嘴角捲起好看的紋路,像是一隻貓,是那個一腳把佘啞踢下去的男人。

「你們猜呢。」

九個人的討論聲小了些,不少人大概已經猜到了數值高低的含義。在五分鐘內越快掃到身體上的二維碼,數值積累越高。

李家臣記得倒數還有三分多鐘時,首先找到的是情侶男手上的二維碼,發現自己手機無用之後,立刻搶過他的手機掃描。也就是說對方比自己更快『完成』了遊戲。

600分?

很可能這個男人在最初的一分鐘內,已經完成了遊戲,但是他沒有告訴其他人。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各種響聲響徹車廂。

它又來了。

【首先,恭喜之前遊戲中倖存的各位,你們通過了第一個考驗,為了鼓勵大家繼續努力,我們為倖存者們提供了獎勵:在第二場遊戲開始之前,會有20分鐘的休息時間。而在這期間,你們可以觀賞其他玩家的遊戲過程。希望大家好好休息,不要浪費了這次觀摩機會。很期待你們的表現,那待會見~】

讀完這條簡訊,活下來的興奮感消失殆盡。

金髮女跌倒在地,哭起來。這種情緒迅速膨脹,無形中壓縮著所有人的空間,李家臣感覺自己快不能思考了。

地鐵逐漸停下了轉輪和軸承,聲息漸滅,但是沒有人敢逃出車廂。它像是一隻暫時沉睡的雄獅,而外面的站台則是它的草原。

沒有人敢嘗試,他們沒有資格踏足這片草原。無數的利齒等待著這些羊羔。

而李家臣明白,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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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臣坐在長椅上,任由劉海遮住喪氣的臉。

車廂內的空調冷氣打得很足,暴露在外的皮膚很冷。除此之外的是安靜,剩下的人似乎潛移默化中達成了一致,沒有人開口。

地鐵停下來了,但沒有一個人上來,月台處燈火通明,空無一人。這對於每天坐地鐵的人來說,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啪嗒。

手機落地了,情侶男很抱歉地撿起來,塞進女友的口袋裡,與此同時,那個手機響了。

「啊,媽......對,還在地鐵上......嗯......沒事,學校挺好的, 別打錢了......好好好,我會和阿良說,叫他多添幾件衣服的......沒事沒事,沒哭,鼻子有點塞。爸睡了沒......」

這對情侶應該還是在校的大學生,男的叫阿良,身體強健。女的之前一直未曾表現太多,在努力剋制自己。只是聽到了父母的聲音,聲音漸漸撐不住了。

哽咽,顫抖。

她回了句手機沒電了,就給掛了。

李家臣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此時此刻,他應該提著一個公文包,拎著一條魚回家,在灶台上忙活。

小人物。確實如此,對世界來說,確實如同塵埃,但母親過世之後,那個中年人就是他的所有了。

想到這裡,李家臣也忍不住流眼淚了,為了不讓人發現,用肩膀擦著鼻涕,頭埋得更低了。

李家臣看向一旁得酒九。他正在車廂正中央扭動腰肢。

「你在幹嘛啊!」

「剛才那個二維碼不是在我的背上么,轉身掃的時候太用力了,好像扯到腰了。得轉轉。」

一個一米九的大高個,插著腰在李家臣面前晃,像個巨碩的不倒翁。這副樣子讓李家臣莫名笑了出來。

李家臣確實沒想到他會出現,酒九是那種,即便是同學聚會,大家也會默認把他忘記的人。每個班都會有這樣一個人,令人畏懼,令人生厭。

成績差?打架?他當時還做了什麼壞事?

他深蹲了幾次,拍拍臉,深吸一口氣。

「還有什麼妖魔鬼怪趕緊來吧,老子不怕你!」

突然的叫聲讓李家臣清醒了一點。他看到西裝男和大學生情侶聚在一起討論。一旁的高中生想加進去,卻明顯感覺受到了排擠。大家都很討厭他。

李家臣加入三人的隊伍。

「簡訊上說可以提前觀看別人玩下一場遊戲,但現在什麼都沒發生,時間倒是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女生驚恐道:「不會是已經開始了吧。」

「應該還沒有,現在這裡除了我,嗯。兩個鬼都沒有。應該還沒開始。」西裝精英還算鎮定,但手一直在顫抖。

「我覺得應該是在對面的車道。」

邪魅的年輕男人指了指對面,那是反方向車道。

「之前的簡訊說,我們會在20分鐘內提前看到其他玩家,進行的第二場遊戲。這說明,除我們之外還有其他的玩家,遊戲是建立在一個公平的環境下進行的機制,考慮到目前的所有參數,對應的遊戲舞台應該在對面車道。當那邊來車時,就是遊戲開始的時候。」

這番話,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對面。

「不管怎麼說,至少我們九個人要聯合起來,這樣會比一個人解決要有力。」

西裝精英的發言讓大家安定了一點。

之後的一段時間,大家相互介紹自己,年齡,職業,身份。男女情侶果然是體育專業大學生,男生叫魏良,女生叫荷木。充滿惡意的高中生正在念高二,聽語氣似乎是優等生。意外的倒是西裝精英。他叫鄭立,二十多歲的樣子其實已經三十五了,還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回頭,金髮女還沉靜在之前的恐懼中,抱頭蹲在地上。

只有那孩子雙目無神,手裡拽著母親的手機,要不是荷木牽著,他早就跑出車廂了。

「現在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能做的也只有等待。」鄭利坐下,從背包里拿出一點東西塞進嘴巴里,「年紀大了到點就要吃點東西。」

滴答,滴答,滴答......

地鐵是在最後2分鐘趕到的。對面的車道閃出了一道光,隨著聲音變得刺眼。九人都站起了起來,緊盯著黑暗中的車道。剛平復的心臟再次化為鼓點,瘋狂地跳起來。

來車了。

對面車廂里的人比想像中得還要多,40個?50個?不,可以說快擠滿了。所有人都是暴怒的表情,扭打在一起。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席捲在暴力衝突中,隔著車門,像是一部切了靜音的暴力片。

一邊粗暴地發生,一邊安靜地觀看。像一場默契的演出。只是演員和觀眾全都帶著死亡的鐐銬。

李家臣從看到列車的那一瞬間,心就涼了一半。他努力讓自己思考起來。

是群架?還是自由搏擊?要流血么。

對面車廂的中間,四五條漢子圍住了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子,但是他有刀片。揮舞的間隙,一名男子從後面抱著他,立馬施展一個背摔。兩人雙雙倒地,刀片掉的很遠。地方前方一個女孩子蹲在地上,沒敢撿起來。

爭吵,衝突,他們似乎在阻撓著什麼發生......

所有人都在打架,只有那個女孩慢慢往前爬,一點一點接近電門。

還有其他人注意到么?還是只有自己看到?李家臣不確定,他唯一確定的是那女孩從開啟的電車門下去了。踏上站台,饒了一圈從跳到鐵軌上。

對面扭打的人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隨即向各個自動門跑去,但沒人能出去,自動門在最後一刻關上了,軸承轉動。

咔嚓。

地鐵動了,壓過女孩的時候,上下有一陣抖動。對面車廂的暴動都停止了,他們第一次看著李家臣這節車廂,和這裡的九個人對視。那些個眼神李家臣很熟悉,那是害怕到極致之後突然的獃滯。是死亡前的寧靜。

一秒真的好長......

盛宴開始,以最慘烈的方式。地鐵里四五十個人的頭全都爆裂了,這個鐵皮怪獸瞬間換上了新漆料。

鮮血。

對面車道的燈熄滅了一秒,再亮起來的時候車已經沒有了。就像是之前消失的血跡和屍體。目睹了第二場遊戲的失敗,9人連害怕都無法感知,腦袋陷入一片真空。

但沒有多餘的時間。祭祀之火已經點燃,羔羊和棋子擺在了相應的位置上,簡訊來了,第二場遊戲正式開始。

【歡迎各位倖存者,相信大家已經提前觀摩了遊戲,自然有很多心得與體會。應該在很多方面比第一批倖存者更佔優勢了吧。那麼請在這趟電車到達終點站之前,成功阻止自殺者。生命誠可貴,請大家都加油吧。】

自殺者......自殺者......自殺者......那個女孩子就是自殺者,對面車廂的人想要阻止她,卻沒成功。不對,是他們沒有發現她就是自殺者。所以......沒有阻止成功。

不知不覺,空氣里凝結著霧氣,溫度又低了一點。

自殺者......李家臣反覆念叨這個詞。

「你們看......」西裝男鄭立大聲喊道。

車廂外,從電梯和樓梯處下來不少人。李家臣突然記起,自己踏上這班地鐵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來人了。

不同的步伐,腳掌,搖擺,節奏,組合起來是不一樣的摩擦聲,幾十個摩擦聲線頭一般纏繞在一起,將李家臣的思維牢牢的固定住。

阻止自殺者的遊戲,正式開始。

chapter 03 污穢者之血

人聲,腳步聲,呼吸聲......地下又變得熱鬧起來,就像是每一個尋常日子的下班高峰。

李家臣看著這些下來的乘客,他們似乎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居然進來了這麼多人。」

「小心一點。」

「你也是。」

這一站停了這麼久,外面陸陸續續進來幾百號人。光是他們這節車廂至少有五十個左右。他們或是坐著,或拉著圓環。九人被逼著聚攏到了角落的位置。

李家臣掃視了一圈,明白了這個遊戲的用意。幕後者是要『倖存者』在這麼多人中找到自殺者,然後阻止他/她。

之前那節車廂的混亂場面,在李家臣的腦中再一次上演,人群最後撲向的那個男人應該是倖存者悶認為的自殺者,而真正的自殺者是那個沒人在意的小女孩。

他們錯了。

鄭立用眼神示意大家靠得再近一點。

大學生魏良驚慌:「什麼情況,這麼多人裡面找自殺者?」

「關鍵有一點,現在每節車廂都滿了,如果自殺者不在我們這節車廂怎麼辦?」他女友荷木接過話來。

「是啊,按照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所有人都不敢踏出去啊。」

鄭立說出了大家心裡最疑惑,也是最在意的一點。現在出去是否會和之前一樣,全身爆炸,變成一灘肉泥。

「在想什麼呢你?」酒九推了他一下。

「記得剛才是你提醒我們大家二維碼的事情,腦子轉的挺快的,現在的情況怎麼看。」鄭立問道。

「我......我沒什麼想法。我不知道。」他目前什麼都不能判斷出來,很多想法都只是火花般的片段。

「如果我們被限制在這節車廂,而自殺者在其他的車廂。」李家臣停下來,往前後兩側方向看,行駛中的電車帶著微妙的起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如何阻止他呢。」

「這個我之前有提到。」大學生補充了一句。

「不好意思啊。」

每個人都很著急,也同樣害怕,但毫無疑問李家臣將自己的不安傳遞到了周圍。越來越多下來的乘客將目光投向了他們。

本來,9個看上去不同年齡的人站在一起,多多少少有點違和,李家臣更是面如死灰,雙腳發抖。

恐懼大概是會傳染的,之前進來的人中,有個中年女人離他最近,李家臣覺得自己的醜態被她瞧見了。她一定很疑惑這個年輕人在害怕什麼。等到中年女人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其他8個人同樣也在害怕。於是她也會變得害怕起來。這種情緒就會像病毒源一樣在人群中傳播。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情況越來越不好了。

「這樣的情況是不存在的。因為自殺者就在我們車廂。」

說出這句話的是邪魅的年輕人,剛才的了解中,李家臣獲悉,他是一個模特。

「你怎麼做出判斷的?」

「並不是我做出判斷的,是它告訴我的。」他笑笑舉起手機,「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剛才我想再確認一下簡訊里的規則,結果看到了下方一個跳動的小圖標。點開來一個竟然有一段說明,大意是介紹了HP值的作用。因為是第一次點擊過了,默認的說明現在已經看不到了。HP值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可以用來購買自己的疑惑。」

李家臣湊過去看,果然大叔的界面和自己的就是不一樣,畫面上只有一個輸入框。下方顯示文字:自殺者就在你們所在的車廂哦,所以請努力的找到並阻止他她吧。

「這個輸入框下拉默認有許多問題。」

「為什麼我的應用沒有你右下角的小圖標。」魏良指著自己的手機。

「是啊,我的也沒有。」

「完全沒有啊。」

大家都看向自己的手機。

「因為之前我獲得的數字是最高的,所以我猜想可能是HP值到達了600就會解鎖。當然,也可能是550,總之我猜想是這樣吧。」

「你為什麼不直接問誰是自殺者呢。」

黃毛染髮女從角落裡站起來,情緒激動。

鄭利在下拉框中找到了這個問題,李家臣看到後嚇了一跳,這個問題對應的數值有好多個零,個,十,百,千......

「直接輸入『誰是自殺者』這個答案需要10萬HP值。」

「原來數值是這麼用的。」鄭立扶了下眼睛,看了看自己手機,「可惜我們其餘人的也沒有解鎖,不然就可以將所有問題匯總在一起。」

李家臣拍拍臉,想整理一下思路。目前的局勢是在四十多人的車廂中暗藏著一個想要自殺的人。唯一可以確認的是自殺者就在這節車廂。

可供參考的參數還太少。

「那現在在這節車廂,等下會不會去其他車廂。」

大學生魏良的話讓所有人如坐針氈,李家臣故意不去聽,不讓他們的討論打斷自己剛組織起來的思維。

目前離終點站還有四站,換算成時間大概17,8分鐘。先假設自殺者在這段時間不離開車廂的話,還要防止這個人下車。期間有四站,他/她能下車的機會是四次。

每五分鐘就要面臨生存和死亡。

李家臣越深入越覺得這個遊戲的難度比上一個高出許多層次。

聯想起對面車廂內的情景,很多事情都能想通了。之前那一車人的倖存者比現在多,但是最後判斷錯誤,沒有選出正確的自殺者。遊戲失敗,無一人倖存。如果是這樣,這個遊戲的第一個要點是不能出現之前那樣的局面。李家臣幾乎能夠臨摹出這種感覺。最後時刻,每個人都拋棄了思考,沒有人關心誰是自殺者,只是相信自己相信的。

決不能變成那樣!

「我的想法是這樣,首先我認為想要自殺的人應該是一個一心求死,沒有多餘情感的人。我們這裡的每個人去和他們說話,一般人要不就是熱情要不就是厭惡,那些心無旁騖沒有神情的人是自殺者的概率應該很高吧。」

這次打斷李家臣思路的是酒九,剛想反駁卻發現他說的極有道理。

對啊,平白無故和人搭訕,一般都會有神情或是表情的反應。如果自殺者對世間無可留戀的話,自然對於外界的干擾無所表示。那這樣很快可以找到目標,即便不行也可以縮小自殺者的範圍。

「而且我認為想要自殺的人一般都出自個人意願,會選擇一個人出來,不會受到干擾。那這樣的話就可以排除那些成群結隊的人。一家人啊,朋友啊什麼的。應該就在一個人中間。」

聽到這裡,李家臣幾乎想要擊掌叫好,他沒想到酒九能夠靜下心來分析到這一步。似乎這個很難解的謎題一下子被他消弱了很多。但越是這樣,他就覺得自己和對面那節車廂中的人越來越接近,像是在洪流中抓緊浮起的樹木不放。

「這樣應該是不行的。」

反駁的是鄭利,他的目光堅定,眉頭皺得很緊,像在思索什麼。他吞了吞口水,慢慢說。

「先說和每個人對話,這聽上去似乎是個不錯的計劃,抓住自殺者的神態,來加以判斷。但是這樣做的話,我們9個人就要輪流和這邊的所有人說話。這樣大規模反常的行動最後一定會形成騷動。」

對啊,會提前引起騷亂,若是控制不好,局面就會不可控。

「大家回想一下之前我們看到的,他們的倖存者比我們多,但最後失敗了,就是因為他們將局面帶向了混亂。一旦發展成這樣。我們找到自殺者就一點沒有機會了。」

「也是。」

「而且即便不去往這方面設想,帥哥你之前的理論也是有漏洞的。如果95%的自殺者表現得毫無神色,那剩下的5%呢。不排除有人能在自殺前正常交流。第二個結論,自殺者是一個人來的,我認為這個幾率不低,但也不是100%。簡訊中說讓我們在終點站來到之前阻止自殺者。卻沒有明確說明有多少人。如果是兩個自殺者結伴一起,那這個理論就是錯誤的。」

酒九緊皺眉頭。

「不過你是第一個提出這些建議的,已經很好了。因為關乎生死,所以我就將情況往最差的地方想,對不起啊。也很可能你說的就是對的。」

「我知道,不用道歉啊。」

「我覺得無論如何,現在的第一步就是防止對面車廂中那樣混亂暴動的場面。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判斷那個隱藏在人群中的自殺者。」

鄭立講完之後,又是一片沉默。李家臣覺得他的想法和自己一樣,第一步就是穩住目前的局面。

當然,一直這樣也會面對同樣的結局。李家臣覺得現在思考的方向是對的,但卻同時將他帶進了一條死胡同。他覺得死神舉起的鐮刀離他又近了些。

chapter 04 備用方案

這座城市像是一個披著貂絨的女人,在夜幕中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魅力,迷幻,孤獨,而車子在軌道上前進,窗外大雪瓢潑,除了建築和遙遠的燈光,幾乎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車門打開了,李家臣面前站著一個老伯,拄著拐杖想要進來卻進不來。老人用拐杖敲打李家臣的腿,但眼前人並不讓開。老人看到年輕人的眼神了,那雙眼睛好像被黑暗侵蝕,躲閃著,脆弱不堪,像飄忽不定的燭火。那雙眼充滿了死亡的晦氣,驚恐地看著一切。老人擺擺手掉頭走了。

一節車廂有10扇門,每次到站會開一側的5扇。最左邊的一扇門由大學生一個人守著。其餘的兩兩一組,堵在一側車門。當然,那模特根本沒有參與進來。

「接下去我們要成為人牆,在車門開啟的瞬間擋住出去的人流。對面車廂全體死亡就是因為被自殺者逃出了外面,當然,同時間也要防止外面的人進來!」

「為什麼要同時防止外面的人進來。」

「哦!」酒九剛問出這個問題,便意識到了。

「想到是是吧。因為一旦人多起來,最後的結果是我們的空間越來越擠,只能前胸貼後背,站都成了問題。到了那個時刻,一切都完了,我們的行動被封鎖,即便知道誰是自殺者卻動也動不了。所以裡面的不能出去,外面的不能進來,只能維持現有的平衡。」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一分鐘之前提出的建議已經在實施了。

說完後,每個人都選擇一個車門站在前面。李家臣知道不是自己有多大的號召力,而是他的話讓其他人想到了不久前慘狀。自殺者成了漏網之魚,走出電車門。

「好像,沒想像中難嘛。」

李家臣看著旁邊這個高自己一個頭的帥哥,只能苦笑。

因為這一站本來就比較冷清,且在電車裡的人都是之前一站上來的,下車的人自然少,接下去就不一樣了。下面一站是三輛地鐵交匯之處,帶來的客流量不能想像。

門再次關上了,但沒有人是劫後餘生的表情。他們沉默如同雕塑。所有人都經歷了一次生與死的臨界點,而接下來還要經歷同樣的3次。

9人再次回到原來的地方聚首,這時候,車廂內已經有一些人看到了他們奇怪舉動。李家臣之前甚至看到有人笑著舉起手機拍他們。好在大多數人只是低著頭玩手機,並沒有造成混亂。

「接下去該怎麼辦?」染髮女快哭出來了。

「別著急,我們現在的做法應該是正確的,只要守住大門,不讓人上來也不讓人下去。就能通過遊戲......是這樣的吧。」魏良看向鄭立。

「我也......不大知道。」

李家臣覺得,這些遊戲的最大難度不是邏輯思辨,而是面對死亡時巨大的心理壓力,幾乎要將人壓扁。

恐懼正在慢慢殺死邏輯與推斷。

漲潮了,遠處有咸濕的海風。天際線被昏暗一寸一寸地吞沒,幾乎要看不見。

現在不是應該在地鐵上么,怎麼這麼安靜。李家臣張開嘴,吹進幾粒海鹽。他看向周圍,沒有地鐵,沒有乘客,沒有鮮血和會死人的遊戲。前面就是海,令人恐懼但卻異常親切。李家臣覺得身上的纖維都離他遠去了。他赤身裸體慢慢走近大海。黑暗將他包裹成一個卵,一切都熟悉的。溫暖。很溫暖。浸沒,一些聲音從暗水中說著,不要出來,不要出來。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只有少數人才能活下來,我是要被淘汰的平庸者。

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突然之間,海面伸下來一雙手將自己拉出來。

「你就那麼討厭活下去么!」

一切都回來了,自己還是在明亮的,行進的車廂內。李家臣看到酒九正拉著自己,他的手臂承受著他所有的重量。

自己差一點就跨過這節車廂了,是酒九在最後一刻拉住了自己。

「活下去,」酒九盯著他的眼睛,「和我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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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風格,一直想嘗試規則系小說,加上死亡競技的元素,原創的遊戲規則很能滿足我的快感。讓我在寫原本的古風小說中,收穫了相當大的輕鬆感和滿足感。

所以《李家臣的闖關圖》這個故事或許有點中二,有點漫畫感。但我寫的很爽。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喜歡。

這個故事的後面內容,會在這道題裡面更新,連載。

zhihu.com/question/3985

評論可以第一時間獲悉連載更新!

想繼續看之後的『闖關圖遊戲』,請歡迎關注我。

我是獅心,一個最近老是找不到頭箍的男子。

那麼,下次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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