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反墮胎法案「捍衛生命」？

2017年1月23日，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在華盛頓特區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簽署三個行政命令，其中包括美國從跨太平洋夥伴關係貿易協議中退出、凍結聯邦員工的招聘和打擊幫助墮胎的外國非政府組織。

特朗普於2017年1月23日簽署了一項行政令，恢復「全球禁令」（Global Gag Rule）——「墨西哥城政策」（Mexico City policy），即禁止美國聯邦政府提供資金給支持墮胎的海外非政府組織（NGO）。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截圖：特朗普恢復墨西哥城政策

墨西哥城政策（Mexico City Policy）多年來一直受到政治遊戲的影響。民主黨總統在上任後撤消了該政策，而共和黨總統重新恢復了該政策。1984年，美國前總統里根確立該政策，1993年時曾被柯林頓取消，布希時代恢復，到了2009年時，奧巴馬又取消這項政策，如今特朗普又恢復該政策。所以該政策被維基百科稱之為「美國政府一項有時實行有時不實行的政策」。

這個全球禁令也是在美國最高法院就「羅伊訴韋德案」（Roe v. Wade - Wikipedia）裁定墮胎合法的44周年紀念日的第二天做出的。

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2017年1月24日報道，白宮發言人白宮新聞秘書肖恩·斯賓塞【Sean Spicer，已於2017年7月21日上午辭職，而斯賓塞辭職的舉動，根據紐約時報等多家媒體報道分析，是他譴責西翼（West Wing）混亂，以及對總統任命安東尼·斯卡拉穆奇的強烈反對】在通報會上告訴記者說：「總統的立場不是秘密，他只想為所有美國人挺身而出，這當然包括那些未出世的孩子。而我認為，恢復這項禁制政策，不僅反映了我們所認同的價值，更是尊重納稅人稅金應用的作為。」斯賓塞表示，特朗普在競選期間，就已清楚地表明自己是個「支持生命權的總統」。當時的特朗普，就已向保守派承諾，上任第一波命令就將透過行政命令，收緊對墮胎法規的管制。

這一舉動標誌著有關墮胎漫長鬥爭的開始，這可能將繼續貫穿在川普總統的任期內。

川普在競選期間針對墮胎問題已經采傳統立場，而且彭斯副總統也是一個堅定的反墮胎倡導者，他在擔任印第安納州州長時就曾經通過了幾項限制墮胎程序的法律。

在擔任國會職務期間，彭斯就曾經引入了幾項法案來禁止聯邦資助的組織提供墮胎服務。

共和黨人和反墮胎組織迅速讚揚這個法令是「反對墮胎」（pro-life）政策的進步，並表示更多的情況將會發生在整個川普政府（執政期間）。

深度分析：川普反墮胎法案「捍衛生命」？

作者：梁笛，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衛生政策博士，現斯坦福大學博士後

1973年1月22日，美國最高法院在著名的「羅訴韋德案」中，第一次判決女性的墮胎權應該受到憲法保護。2017年1月23日是「羅訴韋德案」44周年紀念日的第二天， 也是全球121婦女大遊行後的第一個工作日。而就在這一天，新任美國總統川普在一群男性的圍繞中，在白宮橢圓辦公室里簽署了一道可能會影響全球千萬女性生育權的行政命令。該政策禁止美國聯邦政府資助任何開展人工流產及相關諮詢、轉診、宣傳服務的國際非政府組織。

此條政策並非川普首創。該政策還有兩個別稱，一是「墨西哥城政策」，二是「全球計劃生育遏制政策」。1984年，在墨西哥城召開的第二次國際人口大會上，里根就提出美國將停止資助提供人工流產相關服務的國際非政府組織。之後，每一屆共和黨總統都會保留該項政策，而每一屆民主黨總統都會廢止該政策。

但川普比他的共和黨前任們走得更遠。以往美國政府雖然不會資助與人工流產直接相關的項目，但仍會資助相關組織開展其他服務，比如避孕和人工流產後的保健。但現在任何組織只要開展了與人工流產相關的服務，就不能再接受任何美國政府的資助。美國政府是生殖健康乃至全球衛生領域最重要的出資方之一，這一次政策調整無疑將對眾多受援組織的經費和工作產生巨大影響。據估計，僅美國國際發展署（USAID）一家機構可能就有超過5億美金的援助款會受到影響。而川普還要求其他機構（如衛生和公眾服務部）在資助全球衛生項目時也要遵循同樣的規定。

2017年1月21日，美國百萬女性大遊行中，參與者手持支持墮胎的標語「尊重女性的選擇權才是真正保護生命」。圖片來自網路。

雖然這一次「墨西哥城政策」的影響還有待觀察評估，但以往的經驗表明，「墨西哥城政策」將導致受援組織經費大幅減少，工作開展受阻，這不僅會損害受援地區婦女的健康，也不會減少全球範圍內人工流產的數量。這些受援地區往往是全球範圍內最為貧困，衛生系統最為脆弱的地區。國際計劃生育聯合會（International Planned Parenthood Federation）在1月24日的《衛報》上表達了他們對於「墨西哥城政策」的憂慮。國際計劃生育聯盟擔心他們在肯亞、烏干達等超過30個發展中國家的工作將難以為繼。是停止一切人工流產相關的服務，還是停止向美國政府尋求經費援助，成了這些機構的兩難抉擇。

對於「墨西哥城政策」，白宮發言人在記者會上表示，川普總統想為包括胎兒在內的所有美國人挺身而出，而「墨西哥城政策」的恢復，不僅僅是為了彰顯美國的價值觀，也是對納稅人的尊重，美國納稅人的錢不應該被用在推廣墮胎這種「與總統價值觀相違的行為」。

但我們不難發現，「墨西哥城政策」和尚未出世的美國孩子毫無關聯。這項政策不過是要讓世界上最弱勢的女性用她們的生命為美國的價值觀買單而已。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統計，在2010-2014年間，全世界四分之一的懷孕終止於人工流產。每年，在全球約5600萬次人工流產中，有2200萬次不安全流產，且絕大多數不安全流產發生在發展中國家。在2008年，大約有47000名女性死於不安全流產，其中三分之二發生在非洲。如果全世界的女性都可以獲得有效的避孕工具，安全合法的人工流產服務，且流產相關的併發症都能得到及時處理，那麼幾乎所有不安全流產導致的死亡和病痛都是可以預防和避免的。

美國的墮胎率現在已經降到了自墮胎合法化以來的歷史最低點。能夠降低墮胎率的是有效的避孕工具和生殖健康教育。停止提供合法安全的人工流產服務非但不會降低墮胎率，還可能會推高不安全流產，進而導致更多不安全流產所帶來的痛苦，甚至死亡。

美國婦女抗爭，圖中標語「77%反墮胎領導者是男人，他們100%沒懷過孕。」

圖片來自老搖「美國草根政治日記」。

目前看來，這一次的「墨西哥城政策」對於中國可能並沒有影響。但中國在過去則是「墨西哥城政策」最大的靶子。上文提到的國際計劃生育聯合會，因為支持中國的計劃生育工作，僅在1984年，就失去了1200萬美元的資金援助和500萬美元的物資援助，而在2001年小布希上台之後，該組織每年又失去了400多萬美元的經費。根據國際計劃生育聯合會的估計，可能會受到這一次「墨西哥政策」影響的女性主要是非洲國家貧困地區的婦女，尤其是20歲以下的年輕女性。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數據，每年有1600萬15-19歲的女孩以及100萬15歲以下的女孩會生下孩子。而在世界範圍內，懷孕和生產相關的併發症是15-19歲年齡段的女性的第二位死因。而計劃外懷孕的代價不只有死亡和病痛。對於還在上學的少女來說，懷孕生子可能會導致輟學，之後的失業和貧困，甚至還有貧困的代際傳遞。

「墨西哥城政策」假「維護生命」之名來限制國際組織在最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提供安全的人工流產服務。這不僅沒有尊重女性的選擇權，生育權，也沒有保護女性的生命權。也許那些反對墮胎的人也並不是在反對墮胎本身，而是在反對避孕和醫學對現代女性人生的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