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武俠言情故事《燕雲歌》第二章 故人

只見此人身高八尺,童顏白髮,身著一襲青天色絲織錦衣,一張青天披風在寒風中威風凜凜,在月光下分明看到上面印有「正儀」二字。正是陰陽門總都統獨孤從安。

兩人四目相對良久,獨孤從安先開口說道,「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沉浮雨打萍。二十年來我苦尋萱妹,不想今日倒是萱妹自己找上門來。」

姥姥定睛看了看他,回應道:「哼,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妹妹?我卻不認你這個投誠燕國的哥哥。」

一旁的清歌聽著兩人的對話不免詫異,難道這個老頭兒竟是婆婆的哥哥?畢竟是小孩心性,彷彿發現了什麼好玩兒的事情,頓時覺得這趟深夜出來的不冤。獨孤從安,正是獨孤從萱的親哥哥,二十年前燕國攻陷高麗都城,時任御前侍衛長的獨孤從安力戰後不敵,只得趁亂逃走,與自己的哥哥獨孤從志和妹妹獨孤從萱走散。隨後投誠燕國,不想多年下來,竟已官至陰陽門總都統,只是他的兩個兄妹,卻再也尋覓不見。

只聽獨孤從安繼續說道:「當初高麗可有幾時太平日子過?如今上國統領萬里江山,周圍各國皆俯首稱臣。算是一個太平盛世。想來小國又如何能讓百姓安居樂業?高麗歸屬上國乃是福澤恩厚。如今我便是立志輔佐當今大上朝穩定朝綱,匡扶正義。如此也能給百姓一個安樂。」

「你要如何我不理會,不過我們獨孤家血脈,我看你卻是不得不管。」

獨孤從安聽言大驚,二十年來他一直在尋找哥哥從志和妹妹從萱的下落,只是人海浮沉,偌大的燕國該上哪去找尋?近幾年幾乎是已經斷了這念頭。剛才聽妹妹從萱的口氣,似是獨孤家還留有後人,一陣欣喜。便趕忙問道:「我獨孤家有後了?快快與我說來!」

「五個月前,我遊歷江南,尋思找些聰明伶俐的小姑娘入我採薇閣,巧遇上岳府的岳桐老爺。你道這岳桐是誰?正是當年的高麗三皇子李桐,李桐與從志哥哥的女兒獨孤輕雪只育得一女,如今已十七歲,就是你我眼前的這個女娃娃,岳清歌。」

說完這句話,兄妹兩人的目光同時看向了站在獨孤從萱身後的清歌。剛剛還覺得好玩的清歌聽到獨孤從萱提到自己的爹爹岳桐之時便已發現不對,呼吸不自覺地慢慢加速。當聽到自己的名字時,只覺得腦子嗡的一響,猶如被一記閃電擊中,面色蒼白,兩眼放空,隨後再也支撐不住,只覺得眼前一黑,隨後又一隻手臂托住了她,再也沒有了意識。

獨孤從萱左手拖著清歌,右手搭在她的脈搏之上,體內真氣再其體內略一循環,便知她只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便放下心來,繼續說道:「你既已知道此事,方設法護得她安全。如今寧王的人正在全力搜尋她,僅憑我的力量,根本難以保護她。」

獨孤從安道:「清歌不是已經被太后許配給寧王了嗎,難道還有人打寧王的主意?」

「哼,寧王是什麼東西,恐怕你比我更清楚。」

獨孤從安默然。當今皇上年事已高,繼位者卻遲遲未定,皇子們人心浮動,各種政治勢力波詭雲譎。寧王在世人眼裡是翩翩君子,儒雅大方,不戀榮華富貴,可是私下裡卻結朋勾黨、籠絡民間豪紳,已自成一股勢力,霸行一方。尤其是在這陰陽門中,暗部都統趙天橫已經與寧王沆瀣一氣,隱約有取自己而代之的野心,實在是難對付的緊。想想清歌被許配給寧王,好容易逃出來又被他的人盯上,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裡,陰陽門前的竹林突起一陣喧囂,隱約有打鬥聲傳來。獨孤從安兄妹兩人心驚,來不及細作思量,獨孤從安只說道:「你儘管放心,我自當想辦法護得岳清歌安全」,便約定三日後在譽州城中妙語閣相見,便各自飛身而下。

且說那獨孤從萱,挾起岳清歌沿原路返回。幾個起落間,便已出了陰陽門。只見得自己眾徒弟與幾名身著黑色公服的差人打鬥在一起。差人之中為首一名方臉中年漢子,使一雙精鋼飛爪,步履生風、內力渾厚、招式狠辣,一人對付羅衣和嵐裳兩人猶占著上風。其餘弟子也在與陰陽門的差人們苦鬥,有的已然深受重傷。孤獨從萱趕忙將身側的清歌放到旁邊的青石之上。大喝一聲直衝向為首的中年漢子,隨即大聲喊道:「羅衣、嵐裳,快掩護徒兒們撤退,休得回頭」。羅衣、嵐裳看到師傅歸來,心中大振,急忙跳出,加入其餘姐妹們的戰團。其餘公差皆不是羅衣二人的對手,局面瞬時扭轉,眾姐妹知道閣主自能脫身無虞,也不戀戰,幾個回合後便護著受傷的同門在黑夜中遁去。

那方臉漢子眼見得眾女要逃,急欲縱身追趕,怎奈被獨孤從萱死死纏住,只大喝一聲「你們去追!」,便集中精力應付眼前的對手。獨孤從萱觀瞧這漢子,口闊鼻方,兩眼精光四射,太陽穴微微鼓起,必是內力深厚之人。再看其黑色公服身側的腰牌,為黃玉打造,上刻晴月出雲的圖案,心中瞭然這必是二哥說的暗門都統趙天橫了。原來今天本當趙天橫當值,夜巡歸來發現崗哨有異,隨即搜查禁林,發現了羅衣等採薇閣眾弟子,這才打鬥在一起。

獨孤從萱與趙天橫過招數合,便知道此人不易對付,尤其是一雙飛爪,由精鋼打造,爪腕處連接鐵索,可放可收,行跡飄忽不定,加上趙天橫的武功走的是剛猛路子,飛爪之上被灌注了極強的內力,要是被這飛爪撞到,動輒便要傷筋動骨,若是被被爪尖勾到,又不免皮開肉綻。而趙天橫也是暗暗心驚,對面的老嫗招式巧妙、內力雄厚、身法十分靈活,自己看似兇險的幾招均被她用巧妙的身法躲開,反而是幾次突如其來的反擊讓自己狼狽不堪。趙天橫暗暗心驚,不知江湖上何時出現了這樣一位高手,自己作為暗部都統竟然是一無所知。

兩人鬥了約百十回合,獨孤從萱暗想自己的徒弟們該已安全撤退,加上心系旁邊清歌的安危。忽的抬手一揚,似是要發出暗器,趙天橫急忙往旁邊一閃,卻發現上了對手的當。此時獨孤從萱橫掠出一丈多遠,挾起岳清歌,匆匆疾馳而去。趙天橫如何能善罷甘休,忙縱身追趕。獨孤從萱反手又是一揚,趙天橫以為她要故技重施,也不減速,更是一往無前,待到鋼針距面頰一尺來遠才猛地發現,急忙低頭閃身才沒有著了她的道。獨孤從萱本就以輕功見長,趙天橫耽擱了這一下,更是難以追上她,也就只好作罷。

採薇閣眾弟子甩脫公差後返回客棧,片刻之後獨孤從萱也回到房間。眾人忙清點人數,好在除了個別徒弟受傷外,損傷倒也不算大。獨孤從萱略一沉吟,既然已和二哥取得了聯繫,京城內一時之間也用不了這許多人手,況且晚上弄得動靜有點大,不如獨自留下將岳清歌安頓好,其餘人等返回採薇閣也好。遂下令讓眾徒弟先行撤退,羅衣和嵐裳擔心師傅安全,自然不肯。獨孤從萱只是一味堅持,眾女也就只好作罷,連夜撤出譽州。

再說這岳清歌,待眾女走後也已慢慢轉醒,只是閉著眼睛,似乎這樣就可以躲避現實的世界。對於她這樣一個從小嬌生慣養、未經世事的富家小姐來說,一夜之間,發現自己身世竟藏著如此玄機,實在是無法接受。此刻,清歌十分的想家,想念自己的爹娘,可是一想到爹娘,又覺得這麼多年他們一直在瞞著她,心緒不由得更加低落。可是,照著獨孤從萱的話,自己豈不是成了什麼高麗的公主,小女孩的心中總是有著類似的公主夢,不免又覺得有了幾分得意。但這得意也只是曇花一現,瞬間被內心之中深深的不安取代。從江南到譽州這一路上,獨孤從萱一直讓自己隱姓埋名,似乎在躲著什麼厲害的人物。真討厭!誰要躲躲藏藏的!想到這裡,隱藏在岳清歌乖巧溫順天性里的一顆叛逆的心開始膨脹起來,再也按捺不住,下定決心一定要逃走,逃開爹娘、獨孤從萱等人的控制,彷彿只有這樣才算是重新做了一回自己的主。有了這樣的念頭,清歌的內心開始興奮起來,隨即便感受到了一種安定,似乎未來的生活已全然有了計劃。這個歲數的少女就是這樣,心裡裝不下太多的事,只要有一件讓她開心的事,便可以忘卻許多的不快。清歌深呼了一口氣,就此沉沉睡去。

一直守在床邊的獨孤從萱靜靜看著清歌瓷娃娃一般的少女面龐,感受到她呼吸漸穩,自己也是慢慢放下心來。心中定下計較,三日後與獨孤從安會面,倘若哥哥有個周全的辦法還好,要是他也支支吾吾或是沒有主意,自己便帶著清歌回採薇閣,哪怕拼個魚死網破,也要護下這高麗皇室和獨孤家的唯一血脈。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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