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零開始（5）

「維奧萊塔，」摩托車后座的少年出於羞赧，不敢用整隻手臂環住維奧萊塔的腰。但這半小時里他都經歷了什麼啊，

10層的高度，通過跳躍於一個個空調外機，最終到達地面。落地後他抬頭看看剛才的窗戶，那個奇怪的男人正探出頭來往下看，看著他們。表情當然看不真切，但不知為何總覺得是在笑，分明是在笑吧？

全速在城裡飆車，現在天還沒完全亮，街上基本沒有行人。火車站旁邊就是華沙科學文化宮，全城的最高點，雖然周圍依然有七八座看起來很現代的高樓，但作為風格最明顯的那一幢，科學文化宮還是本能的被他作為參照物。然後他發現，這輛車分明是在兜圈子。

甚至遭到攻擊，奇怪的人，穿著看起來裝備精良但卻並不屬於任何已知的制服的人，穩穩的站在馬路中間，扔出了一枚手榴彈么？燃燒彈么？而維奧萊塔，這個最可疑的人。她的紅髮在凌晨藍色的陰影下引人注目，被高速行駛的迎面風粗暴的吹起，一次次的拍打著自己頭盔的護目鏡。她在看到這個景象時，絲毫沒有減速，僅僅是抬起本來扶在握把上的、綴滿戒指的右手，抬起小拇指。小拇指上的戒指，一枚純黑色的戒指，彷彿沒有質感，彷彿光線有去無回，一個不會反光的純黑戒指——說不定有溝壑抑或花紋，但就是看不見——伴隨著玻璃破碎般的聲音迸裂開來，與此同時，在那枚「手榴彈」前憑空出現了一個和戒指質感一樣不透光的黑色半球殼……原來是閃光彈么？

四月的華沙依然寒冷，凌晨時分氣溫可能不到5℃，高速行駛的時候風很大。他戴著頭盔，但風會透過他單薄的衛衣滲進去。

或許是出於寒冷……當然不是出於寒冷。

出於緊張，出於對這一切的無知，他雖然不敢用整隻手臂環住維奧萊塔的腰，但兩隻手卻抓得非常緊。

「奇蹟，有點疼誒，你環住我的腰就好了，不用害羞。」維奧萊塔頭也不回的輕聲抱怨，但少年分明注意到，她在說道「不要害羞」時，分明沒法忍住笑輕輕地將聲音顫了顫，這讓他感到或多或少莫名的親切。

奇蹟？是對我的稱呼么？暫時沒有心態去處理這些信息，彷彿得到許可般，他環住了維奧萊塔的腰，並將頭靠在她的背上。

「誒誒，頭盔很硌人誒……算了，就這樣吧。」

一切的事情都將得到解釋，但真正令他感到恐懼的，是從剛才到現在，腦子裡不斷湧現的知識。

沒有講解也沒有學習的過程，那些知識就直接出現在腦中，讓他直接「知道了」這些事。但出現的速度卻比他明白「有什麼知識出現了」的速度還快。

無論是這些知識出現的方式，還是出現的速度；以及這些知識自帶的「正確性」——不可置否——他「知道」這些知識就是正確的；而且違反了一個正常人的常識——沒有任何一點讓他感到舒適。

遭遇的一切奇怪的事物，自己都會「自動」的去理解他。

明明自己還沒有理解，卻已經「知道」了。

「從剛才到現在，應該有些預備知識（epitaph-quoth）已經出現了吧？」

那姑娘忽的側過頭問他，同時熟練地以140km/h的速度避開前方地上的一排塑料方錐；但他對這一切事情依然莫名其妙。

「巫師，你知道你在幹嘛么？」015扔掉兩把手槍，慢慢的將手接近大臂外側的束帶，兩側束帶各放著一把以色列產的UZI 9mm 微沖。大號彈夾，容彈32發。「違背《中立條約》，在現世使用魔法，和神跡作對，你想牽連整個學院（Academy）么。」一邊說著，一邊後退，拉開和鳥嘴的距離。

「殺掉你，就沒有人知道了。」鳥嘴一鬆手，兩個彈輪落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呵，虛張聲勢。」他一邊說話一邊後退，距離拉到了大概10米遠。兩隻手握住了UZI的握柄，這讓他有了底氣。「你倒是試試！」正說著話，他突然抽出槍來射擊。

就在這一瞬間，鳥嘴猛地欠下身子，上半身與地面幾乎平行地疾步衝到015面前。子彈從他的背後掠過，槍聲夾雜著身後遠方玻璃幕牆碎裂的巨大響聲。

015舉槍射擊瞬間鳥嘴便抵達到他面前，這人——怎麼可能只是古典巫師！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看到雙手的槍械變成了紛飛的零件，那巫師用右利手持武器破壞了槍械，而他使用的武器——

許久沒有見過了，這種在盔甲冷兵器時代因其破甲能力風靡一時的武器，現在已經不多見了。即便是戰鬥訓練中，鶴嘴鋤也絕對不會再作為一項專項的訓練。而現在，一名頭戴黑死病時期面具的巫師，拿著古代的武器，將自己手中的兩把UZI，變成了彎曲的槍管，破碎的聚合物握柄和一些紛飛的金屬件。那一瞬間彷彿時間都變慢了，他看到鳥嘴面具就在自己面前，其內傳來近乎教訓的聲音：

「兩隻手離得這麼近，特地方便我同時擊碎兩把武器么？」

他從腰後取出一把M500，被隨手擊落。「這點戰鬥意識都沒有，竟然敢自稱等效（quasi-）槍神？」

鳥嘴竟然用空著的左手劈了015一個響亮的耳光！

「之前你在和你的耳機說話的時候——耳機後面是前勤（Limiter）吧——一直在絮絮叨叨自己大言不慚的稱號，為了讓自己更像心目中的『槍神』，一直使用古老的槍械，很累吧。」

015的護目鏡和耳機被盡數擊落，他腦中充斥著耳鳴的聲音，鳥嘴這一有力的耳光竟然讓他脫離了地面！

……我的能力，就讓你見識一下。015心中如是說。

在後仰的過程中，他高抬起右腿，似乎要踹巫師，然而卻毫無力道。鳥嘴只是原地後退一步……

砰！

像被重拳擊中，他驚訝的低頭看看，右臂的彈孔還在冒煙。工作台自動的顯示出了彈道，一根虛擬的線從傷口伸出，鳥嘴看到了015大腿束帶上固定的一把54式——大黑星。他沒有將槍卸下，而是直接從束帶射擊，通過抬起大腿瞄準，難免失准。因此子彈擊中了手臂，而非頭顱。他後退數步，試圖通過隆起肱二頭肌來止血，有效果。015一個後空翻站定，屈身向前衝刺來到鳥嘴面前。他從右腿束帶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劈向鳥嘴的脖頸。鳥嘴無暇防備，但刀刃接觸到了鳥嘴頸部懸浮的方形環，方形環迅速蜷縮起來包裹住了刀刃，將其變成了鈍器打擊——這也正是方形環的效果。

但鳥嘴依然被鈍器擊倒，他用雙手強撐住地面做出了俯卧撐的姿態，避免了頭部再次受到衝撞。015有些恍惚，這個巫師，現在趴在地上，不堪一擊。

「我是否大言不慚不需要你來評定，你這個將死之人。」015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你這個，巫師！」他大吼一聲，舉手蓄力向趴在地上的巫師刺去，打算最終結束這場狼狽的戰鬥，卻先被另一個東西刺中了。

鳥嘴奮力撐起身體，將一個一鍵控制的內壓型筆狀注射器刺入了015的身體。

伴隨著咔嚓一聲，鳥嘴咬著牙擠出了簡短的幾個字。

「Symary具熒光酶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