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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千燈短行客

茫茫千燈短行客

感傷與素樸,這話在平日說來,就有些嬌柔,有些做作。

五月份隻身北上濟南,與兄嫂圍爐夜話。昨日忽憶起趵突泉的濯足,大明湖的泛舟,更有湖畔的父母廟,千佛山的菩薩,都模糊了。

看看自家半年來的形容,非但對兄弟之臨別勉勵不起,便是嫂子在月台的幾滴為我而落的清淚,也要讓我羞煞,更無需提父母廟裡燒的幾柱小香,千佛山為自家學業而繫於山間老槐的紅巾……

一面顧影自憐一番,一面終於決計揀個日子出一出久居的上海,往江浙的小城作一次短暫的行旅,所選的地界就在崑山,是個誕生過崑曲的小鎮。同行有新近結識的兄弟Z君。

穿行在火車站的各色人群,我總要暫時忘卻自家的情境,只顧早些登上車票上的車次。Z君因在電車上感到些胸悶,便提議燒一支香煙,我本不會,但終於也來了幾口。

時間離發車的時間尚有不少餘裕,我們就都換了輕鬆神經,要在車站的周遭走一回。我的心緒總因為香煙的餘韻和無由的散步變得無比的暢快。然老天竟換了陰沉的冷麵,叫人舒展不得。

車站的近處雖也有上佳的高樓,闊綽的街道。然我並沒帶著死寂的神色去觀望,而是分明細心的體察。於是高樓下的昏睡的乞丐(或已死了也未可知),街道旁木訥的賣婦,夾雜著猥瑣的上海籍不務正業者,妖艷的上海熟婦,或如鬼魅般的各色人等,都入了我的眼睛,讓我不必擔心即將的雨水。非但不擔心,而且分明要讓雨水蕩滌了自家的心,以換一次愉快地行旅。

三隻香煙過後,我與Z君已進了站,小坐了片刻,又進了站台,最後上了一趟北上的列車。

車到崑山已經是午後,而且真的下起雨來。我們打了傘,在崑山的街道爭看美麗的姐姐。然Z君並不滿意,於是四下打聽去千燈的行程。千燈本是我們此次行旅的目的地。然在我,出來並無所謂的目的,只教離了上海,能看些外面天然的青色便好了。

我原也是有意於留心各處的姐姐,然由於近來心理的脆弱,似乎不敢對姐姐們上什麼心。於是行走在崑山的街道,一帶看來無非也有成群的賣婦,也有污濁的行乞的老少。只是並無猙獰的顏色和似屁股般的冷麵。

我的兄弟Z君早打聽了行程,與我交流了之後的安排。我想行程之類,大抵乘車步行而已。步行總歸不現實,於是我們弟兄兩個便真的上了一輛破舊的汽車,花了七塊大洋。

到了千燈,我就立即換了愉悅的神情,我的兄弟也興奮的很。然計議下來,還是決定先嘗一嘗當地的美食,又獲能乘勢見幾個美麗的姐姐也未可知。然美食是沒有的,便是一些飯館的菜譜在上海也都見的到的。至於姐姐,因為忙著覓食填飽肚子,就扔到一邊了。

我的兄弟因為忘了帶眼鏡的緣故,竟找不出好的飯館。我就拿出了十分的勇氣,領他進了一家小飯館。主人還客氣,我就很拘謹。Z君一面笑我的迂,一面落落大方的給飯館內的一老頭遞煙。那老頭毫不含糊,現以為我們是台灣人,後又熱心的向我們介紹了當地一些好玩的地方,末了當了少不了對他的小飯店的廣告。

飯飽以後,我與Z君都氣色好的很。七折八繞就到了一座塔下,我是不怕那上面會有鯉魚精的,徑自去登,然到第二層就不能再上去。然即便如此,那灰暗的塔內也給我不少的後怕,怕裡面有狐仙。Z君不以為然,也去爬了,卻硬告訴他絲毫的無懼。對此,我是不信的。

那也有一條小河,兩岸是參差的人家,這一點與同里之類的古鎮相比,別無他致,而且分明不如。對於顧炎武的故居,我總覺著與濟南李清照的故居有些神似。然而五月去李清照故居時,分明和嫂子在一塊,也不知嫂子近況怎樣。伴著這份莫名的思緒也就無心進去看個究竟,何況進去得破費三十大洋。

雨下的越發大了,我與Z君沿河廊走了一會,終覺著寡味。我們聊著無由頭的閑天,竟出了古鎮的範圍。我先是發現一處什麼遺址,Z君就提議進去坐一坐。我的鞋全乎濕了,再走下去也無益。就一起進去了。我們四下張望了一回,最後的收穫是發現了一處廁所。Z君先進去,出來後大呼不佳,我就沒有在進去,而是為一叢花施了十足的肥力。Z君總歸感到不爽,就決計回崑山。

車到了崑山,我們又得找一找崑山火車站。我的可憐的兄弟許是受了那什麼遺址的影響,竟不去探路。我又生的木訥的很,見路邊一個姐姐哭得厲害就上前去問路。她一面告訴我,一面繼續哭。我就又無端生了些對崑山姐姐的希翼。到站時Z君建議買些吃的。我們就胡亂吃了些什麼糕。我想買雙襪子來換,就進了一家店,那裡並無我的所需,然那店中的兩個姐姐卻分明讓我的兄弟也生了些好感。

時間不早,我與Z君離了崑山。在返程的快列上,Z君說了句感傷與素樸的行旅,我非不覺嬌柔,更不覺造作。

夜色並不茫茫,到了上海,尤其如此,只是燈下沒有什麼姐姐,連如那什麼遺址那樣的廁所也沒有。那雨中的千燈似乎有些茫茫,茫茫的千燈有兩個行客。

行客來了,又走了,僅留下感傷與素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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