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收入

01-31

午夜，是會有一些額外收入的。

比如現在，凌晨1：46，某店剛剛刷進去一位會員，為公司帶來接近50元的零售收入。

還會有別的方式。

比如跨越零點之時，總會收到一兩張月卡申請。人們入睡前刷一下手機，看到樓下健身房會籍到期了，順手續個卡。大體可以想像這樣一番場景。

總會有朋友調侃我們，說是謀了門躺著數錢的生意。

我們總是呵呵笑著，不置可否。

冷暖自知。

半個月前，有一個晚上，凌晨2：30，我從工地把同事逐一送回家，最後和太太回自己家。

凌晨3：00的時候，夫妻二人把家裡的飯菜用微波爐熱好，安靜的吃著這份遲到太久的晚餐。

大概不會有太多人會有凌晨3：00吃晚餐的經歷吧。

不，不是宵夜。

有米飯，一點青菜，豬肉炒豆角，海帶湯。正兒八經的晚餐。

有天晚上，M0 撤店，整體搬運轉場。

雇了一台六米的大車。四個熟練工人。車費800，每個工人300。

搬運勞務公司的老闆，讓一個從來沒開過貨車的小青年開了輛四米的車來。

也並不是什麼熟練工人。

我們攔著人，打電話罵娘。六米車變四米，原本計劃裝完的東西就裝不完了。

最後協商，跑兩趟，按六米車一趟計價。

貨車進場的時候是18：00，第一趟裝貨，除了請的工人，公司所有人，無論男女都上去了，用了足足三個小時，拉到第二現場，卸完貨，23：30。

四個工人中有兩人嫌太辛苦，直接撂攤子走人了。

貨車司機也不想再回去，現場同事酒飯煙茶招待住，一個勁說好話，才勉強答應按約定再跑一車。

我當時正在高速上趕回工地給物業放行條蓋公章，接到同事電話，他小心翼翼的跟我說：大車正在你後面過來，師傅們已經帶著情緒幹活了，不要對他們說重話。

我說好，掛了電話，一個人安靜的在昏暗的新光快速上往前沖。已經渾身被汗水濕透，副駕地板上扔滿了空礦泉水瓶。

第二車，凌晨12：30。那個不太守信用的搬運公司老闆也來了，也是苦力出身，沒說什麼，一起搬。

又忙碌了一個小時，蓋上尾廂。

凌晨三點的時候，整個現場出奇的安靜。那個年輕的司機兼工人，每走一趟，便會問另一個：還有多少？還有多少？還有多少？

最後一件大尺寸地板入場，我抬的一個角，對面是那個新司機。其他公司股東抬著另外一邊。我笑了笑，說: 兄弟，辛苦你了。他說，你們也辛苦，你們老闆對你們應該不錯吧？

我說，我們這幾個，就是老闆。

他非常驚訝的愣了很久：你們……

也不知道眼前這幫一身泥濘的僱主的所作所為，會不會衝擊到這個年輕人關於這個巨大的都市，關於美好未來的各種幻想。

勞務費還是按約定結算了，搬運公司的老闆差點跪在我面前，要我再加800元車費，因為他說跑了兩趟，虧本。

我冷笑著扔給他300元，一字一句的說：

「輕健身最重視的是商業信譽。誰走，誰留，我們心中有數。"

看起來，他有點慌張，似乎在盤算我們是否確實如自己所說，今後幾年都會有持續發展，會給他帶來財路；又或者，看你們也蹦噠不了多久，還是落袋為安比較踏實……

但沒有再給他機會啰嗦，我們默默關燈，鎖門，走人。

這就是發生在午夜的那些恩怨情仇。

當第二天陽光明媚的時候，沒有人會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人們如往常一樣帶著微笑或者挑剔或者對於體重的糾結，走進這裡。沒有人會在意背後的故事。

假如我們堅持下去了，至少能夠讓一直支持我們的哥們兒們高舉雙臂大呼：看，我說的沒錯吧我就知道你們可以的！

假如，最後跪了，大概在某年某月某個酒館裡，觥籌交錯，響起這樣冷笑：

「吹什麼牛逼，還好我要了這300塊。」

好的，那個凌晨入場的會員，結束訓練了。